长大的无趣

白天有个朋友在网上问我： 你喜欢很依恋你的女朋友， 还是能给你很大自己空间的女朋友？ ”我喜欢我老婆！“，安全的正式回答。 其实我心里的问题是： ”我喜欢很依恋我的孩子， 还是能给自己很大独立空间的孩子呢？“

每天晚上从六点半到八点半是很典型的家庭生活的时间， 我好像忽然发现这是块多出来的时间。 实在是想不起来， 以前没有孩子的时候， 是哪能消磨这一大块时间的。 通常两个小赤佬吃饭要吃一个小时， 在不停地威吓利诱， 表扬指责中消磨掉了。

剩下的一个小时， 两个小家伙完全活跃在我们旁边， 一刻也不分开。 惟扬自做主张地开了音响， 随着节奏翩翩起舞， 两只手随着韵律上下摆动， 又咧着嘴笑， 一脸的憨厚， 跳完了还双手抱拳， 向各位观众致意。

惟楚很认真地捏着橡皮泥， 做了一架飞机和一辆坦克， 很夸张地放了四个很大的引擎和一门口径极大的大炮， 我夸他做的好极了， 他马上拿出相机来拍照留念。

我们一人负责一个， 陪在左右。 讲的抽象一点， 我们的任务就是确保他们的安全， 培养和鼓励他们的兴趣和爱好， 最好还能顺便灌输点知识。 已经习惯两个小家伙缠在身边， 否则倒是也想不出这个时间段干嘛了。

我把惟扬从瑗珺身边一把抓过来， 把他的胖脸靠在我脸上， 问瑗珺：”象吗？“ ”象的， 象的！“ 惟楚很远跑过来， ”不要忘了我呀！“ 我把他的瘦脸靠在我脸上， 问瑗珺：”象吗？“”象的， 象的！“

惟楚对爸爸妈妈说， ”你们两个凑在一起看看！“ 我们靠在一起， 惟楚端详了半天， ”象的， 象的， 笑起来象的！“

等把他们塞上床， 分头讲好故事。 瑗珺还在惟扬房里， 惟楚偏偏要和妈妈说最后一句话， 我说不行， 妈妈还在哄弟弟呢。 惟楚吵得不行， 急得眼眶也红了。 我强耐着性子， 低下头去， ”你把要和妈妈说得话， 讲在我的耳朵里， 我保证把耳朵捂住， 不让话漏出来， 然后出去放给妈妈听！“

他觉得很有趣， 凑在我耳朵边说， “明天早上吃是什么？” 我一怔， 从把能够想到的早餐桌上的组合中， 凑了一桌很丰盛的早餐给他听， 他很满意， 但又纠正了几个他其实不吃的东西， 躺下就睡了。

我很奇怪， 问他：“你到底要跟妈妈说什么啊？” 他又凑到我耳朵边上说：“明天早上吃什么啊？” “不是说过了吗？ 我是问你要告诉妈妈什么啊？” “我要和妈妈说的就是明天早上要吃什么这句话呀！”

我正式宣布要捏死他。 我才发现这位老兄每天晚上为明天早上要吃什么， 要抱着妈妈的脖子讲上半天。 怎么一天比一天嗲了呢？

前几天去科技馆， 了解了一个有关猫狗的“幼年特征遗留现象”。 猫科犬科正常长大的话就是大型的猫科和犬科动物， 比如虎和狼， 自然没有啥可爱之处了， 不反咬你一口就很客气了。 猫狗则不然， 一直到他们老死的时候， 他们表现出来的智力和心理特征还是很幼年孩子气的， 所以特别得到人的宠爱。

我想是没有一个父母希望孩子孩子永远很嗲， 长不大， 抱着我们的脖子说活的。 但真的孩子将来独立了， 走了， 给了我们无限自由空间了， 想必我们又要怀念了。 有人说， 我们需要孩子远远超过孩子需要我们。怎么可能呢？ 我的第一个反应。 就是这两个每天缠在爸爸妈妈， 每天我们在幻想能离开他们一段时间的小赤佬？

惟楚搂着我要亲我一下的时候， 我有时候会想， 下一次会是啥时候呢？ 我一直教他，男孩子之间要学会热烈拥抱， 紧紧地搂着别人， 重重地拍别人地背， 不管是兄弟之间， 还是袍泽之间。 以后能够想出来的父子表达感情的机会其实并不多。

小家伙从学校毕业了， 要离开家独立生活了， 结婚了， 要参军去保卫国家了， 或者开始第一份工作了， 爸爸妈妈肯定要在旁边， 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但最多如此了， 不能想象他还会搂着我问妈妈， “我们象吗？” “妈妈， 我再跟你说句话， 好吗？”

摸着小猫小狗的头， 带它在花园里散散步， 看它在脚下撒撒娇， 肯定很有趣。 但我们当然更希望他们尽快地长得如狼似虎， 威风凛凛， 在丛林里， 草原上， 能自己奔跑， 狩猎， 填饱肚子， 陪自己的幼崽玩耍， 保护他们的安全并告诉他们明天早上吃什么。

要是他们将来能想起来多回回家， 伴在我们左右， 让我们也摸摸虎头， 威风威风，那是最好。 别人怯生生地问， “这对老夫妻是谁啊？”“ 不认识， 但他们两个儿子可了不得。”

2006年5月16日

[ 本帖最后由 MONSTER 于 2006-6-5 10:01 编辑 ].

恶梦

人在要醒的时候，特别容易做梦。 我做的梦大多太过激烈：和熊搏斗， 打得昏天黑地， 不亦乐乎。和倭寇打仗， 鬼子越拥越多， 怎么打也不死， 又惊又怒， 提了大砍刀就跳出战壕。 每每醒来， 浑身又酸又软， 四肢和躯干仿佛分开了， 一块一块地散落在床上， 不能动弹。

今天早上很早的时候，惟楚就在房间里厉声叫我：“爸爸！！！”， 叫我第一声的时候我还在梦里打日本鬼子， 第二声的时候已经有点恢复知觉， 觉得不是儿子在战场上叫我， 是在隔壁房间， 但心里不确定， 最好是我听错了。 “爸爸！”“爸爸！” 惟楚不停地叫， 我只好起来，蹿到他房里。

“爸爸， 我做恶梦了！”惟楚迷迷糊糊地说， 我是睡眼惺忪， 看看钟， 才六点， 看看外面， 天倒已经大亮了 。“爸爸在呢” 我哄哄他。 他太喜欢高声乱叫， 我规定了几种能叫爸爸的理由， 做恶梦是其中一个， 而让我帮他找纱布， 和我说句悄悄话等等是不在列的。

做恶梦醒来是白天， 总比做美梦醒来是黑夜好。 我是这么想的。 他睡不着了， 我干脆把窗帘打开， 把他穿起来， 父子两个早点起床，出去逛逛。

下楼去， 发现惟扬早就醒了，一个人坐在婴儿车里， 在厨房里玩， 阿姨在做事情， 说他是5点就醒了， 玩到现在。 于是我们三个人一起出去。

从来没有那么早出门， 孩子们兴奋得不行。 惟扬能听懂我们说话：“出去兜兜！”， 但不理解我们只是到花园里走走， 他以为要坐车， 出了门，跌跌撞撞地直奔车去， 他人还没有车轮高， 要不是被一把拉住， 他就要搂着轮子了。

阿姨前几天去城隍庙，买了一根金箍棒和一根钉耙给兄弟两个。 他们一人一根， 拿在手上挥舞着， 叽叽喳喳地， 看起来就象猴哥和八戒早上起来， 要出去闹事。 惟楚瘦， 又一直是自诩是猴哥， 拿着金箍棒还是很有章法的。 惟扬就不一样， 胖， 一脸的忠厚， 他不是很喜欢钉耙，并不扛着， 拖在地上走。 他走路，上身和屁股不动， 两条胖腿快速移动着， 步履蹒跚， 跌跌撞撞的， 从背后看他， 就是个没有睡醒的八戒。

他们不约而同跑到锻炼身体的器械旁边， 惟楚不用我担心， 有自己的乐趣， 也不会危险， 惟扬是要认真保护好的。 不过他的运动天赋很惊人， 手很有力， 平衡也很好。 他喜欢玩一个脚踏板的器械， 两脚踩在板上，腾空的， 两条腿前后摆动， 手抓在旁边的扶手上。 他力气很大， 能荡得很高， 从正面看他， 就象个正在腾云驾雾的八戒。

小家伙笑得很欢， 露出白白的四颗小牙齿，一脸的得意，比娶了高太公的女儿还得意。他的脚很小， 只占了踏板上的很小一块， 手也很小， 很怀疑他是否能抓住扶手。 而且他荡得很快很高， 有一万个理由担心他会摔下来， 摔个猪啃泥。 但他偏偏很稳， 居然还松开一只手， 指指地上的钉耙， 示意我帮他拿过来。

我吓了一跳， 赶紧把他抱下来。他弯下腰， 手扶着膝盖， 看起来象在喘口气。然后直起身子， 一脸严肃地看着前方， 浑身忽然一抖，  象打了个冷战， 又舒了口气，转头看我， 指指他的鼓鼓囊囊的裤裆， 我估计他是往尿布里撒了泡尿..

"We will find each other! we always find each other!"

瑗珺通常在惟楚睡觉前要和他讲很多故事, 昨天晚上时间讲的特别长, 回来后, 满脸的绯红, 很兴奋地对我说, 你儿子早熟, 你儿子不得了了.

......
我们在讲故事, "...最后啊, 毛毛虫变成了蝴蝶, 丑小鸭也变成了美丽的天鹅!, 你长大了也会是一只美丽的天鹅, 象爸爸一样厉害!"

"我要象妈妈一样厉害!" "啊? 为什么?" "爸爸不是找了象妈妈这样好的老婆吗?"

"你们是读书的时候认识的吗?" "是读书的时候就找好了吗?"

"是的, ",

"哦, 我也找好了!" 我并不为意, 因为惟楚以前提到过好几次.

"她很文静, 很聪明, 上课发言很好, 经常能够回答出老师的问题.""其实我找了好几个, 另外一个女孩子很漂亮, 但是她回答不出老师的问题, 经常被老师批评, 我觉得不好."

"她对我很好, 我经常在学校帮助她, 我对她说, 我们长大了, 会找到对方的,我们会在一起的!"
.......

We will find each other, we always find each other, 是我不久前听到的一句很美的英文台词, 想不到从我儿子的嘴里讲出来, 我听了着实大吃一惊.

以前听他讲过在学校里的这位同学, 也特地过去看过, 远远望去, 很白,很文静, 听瑗珺说, 有一次惟楚衣服忘了拿, 还是她帮忙拿出来的.

我不知道他怎么会说出"我们会找到对方的!"这样的话来的, 我不在场, 没有看见他的表情, 其实即使在场也不见得能读懂他的心思.

"爸爸小时候,找个几个呢?""好几个!"
"她们叫什么名字呢?" "我不知道啊!"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 你们不是同学吗?" "我明天自己去问爸爸!"

我早上醒过来很早, 趁还记得的时候把晚上听的东西记下来. 惟楚也醒了. 我把他抱过来, 解开他的尿布. 他光着屁股钻进我的被窝, 手里拿着纱布,放在鼻子上吸, 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手指着屏幕上认识的字:"爸爸,妈妈, 儿子, 毛毛虫...!"

我摸摸他的头, 心里想, 估计他说"我们会找到对方的!"的时候, 也没有啥心思, 没有离别,重逢,心灵之约, 他就是这么一说, 我们也就这么一听.

我在他醒来的时候问他的第一句话是, "你有啥事情问爸爸吗?""没有啊?"他一脸的茫然. 我看他的脸, 确信他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不知道他将来还会不会记得四岁时这位"玉肤冰肌，皓腕胜雪"佳人呢?.

吻颈之交

我小时候一直搞不清楚刎颈之交到底是哪能写法, 以为是亲吻的吻. 心里想, 男孩子要是关系好到相互之间亲脖子, 那是好得没有话讲了. 后来被语文老师圈出来, 说是指抹脖子的交情, 用的是剑而不是嘴.

周日的早晨孩子们通常反而醒得很早. 今天特别早. 天刚亮, 就听见惟楚在房间里大叫:"宣阿姨!" 叫了几声没有人理他. 他又改口叫"刘阿姨!", 又叫了几声, 还是没有人理他. 刘阿姨住家, 没有不在的道理. 我只好恍恍忽忽爬起来.

惟扬的房里有声音, 我推门进去看, 刘阿姨刚帮惟扬穿上衣服, 在逗他讲话. "INDY叫你没有听见?""没有啊!"

我一直怀疑这是保姆的诡计, 是变着法子告诉我们另外一个阿姨迟到了, 让孩子喊给我们听. 但选的时机不对, 那么早叫, 只有我会起床, 而我是通常会忘了传达给女主人的.

既然醒了, 我把惟扬抱过来玩玩. 那里惟楚听到我们的声音, 已经在叫:"扬扬! 扬扬!"

惟扬看到哥哥是眉开眼笑, 手里的纱布放到鼻子下面, 猛吸几口, 双手舞动着, 要扑到哥哥的床上去.

惟楚床头和床上有很多好玩的东西:书,图片, 玩具. 惟扬拿起一盒识字卡片, 研究起来. 惟楚抽出一摞卡片, 挑认识的念给弟弟听. 惟扬也很认真地在听, 嘴里还嘀嘀咕咕的, 胖乎乎的小手伸出个小指头, 冲着卡片指指点点, 煞有介事.

惟楚一直说惟扬讲的语言是"英法语", 是混合了英语和法语的怪话, 只有他能听懂, 但不能教我们. 也只有他们能正式地交流. 惟楚凑到惟扬的耳边, 低低地讲了几句, 惟扬还居然真的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冲我挥挥手, 示意要坐到哥哥身边去.

兄弟两个都只穿着背心. 惟楚很清瘦, 露出来的胳膊还没有弟弟的粗. 兄弟两个盘腿坐在床上, 身上是月白色的小衣, 神定气闲地, 好象两个起床作早课的小和尚. 两个人面对面, 笑盈盈的. 说着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惟楚倾过身子, 轻轻地亲惟扬的脖子和肩膀. 惟扬的脖子和肩膀上都是肉, 软软的. 本来就让人忍不住要下口. 惟扬缩起来了脖子, 咯咯咯地笑, 用手推开哥哥的脸. 惟楚不依不饶, 搂住惟扬的脖子, 狠狠地亲他, 凡是能逗弟弟笑的事情, 他总是乐此不疲. 惟扬笑翻了天, 扑倒在床上, 用手反过来也搂住哥哥的脖子.

兄弟俩个就象两只小狮子在床上扭在一起, 惟扬虎背熊腰短时间内倒也不落下风.毕竟打不过哥哥, 惟扬翻身而起, 看着我, 指指自己的脖子, 又指着哥哥, 大喝一声:"哎!", 估计是"大哥无礼"的意思.  我一把把他抓过来, 把他们分开.

惟楚觉得无趣, 很神秘地轻声对我说:"爸爸, 我有个惊喜要给你!"

惟楚很喜欢给爸爸惊喜. 吃晚饭前他要是眉飞色舞地露出狐狸般的笑容:"爸爸, 我告诉你个秘密!" 我知道今天晚上肯定有他喜欢吃的东西. "什么秘密啊?""今天晚上我们吃鸡!" 虽然众英雄腹里已经有了很多鸡了, 父子俩还是要高兴地拥抱一下.

我猜他的惊喜是有关父亲节的礼物, 我真不知道他有什么东西要送给我. 没有发现他在花时间准备. "你想知道是什么惊喜吗?""不想!, 否则就不叫惊喜了!"

惟楚有点失望, 有意无意地踢开了枕头, 下面露出了一张卡片的一角. 我装着没有看到. 惟楚干脆把卡抽出来, 从我身边走过, 下楼去,"我画好了才给你看!"

走到楼梯角了, 看我还没有看卡片的意思, 他实在忍不住, "先让你看一眼吧!", 卡里还没有来得及写字或者作画, 卡的正面写着:"爸爸, 太阳出来了, 小鸟在歌唱, 祝您父亲节快乐!"

过了一会儿, 他又上楼, 把添上他大作的卡片放在我的床头:

一家四口人, 象蚯蚓一家, 长长的身子. 在阳光下, 载歌载舞, 脸上满是笑意..

小哥哥的祝福词写得很美，估计是得了爸爸的真传，楼主后继有人啊！.

谢谢波纳妈妈夸奖..

御风飞行

下午五点多在市中心买东西, 出来的时候发现天空已经黑如墨漆, 狂风大作, 平时不注意的犄角旮旯里的东西, 都被吹到了大街上.

"猪八戒要来了" 我心里想. 我很喜欢猪八戒这个形象, 特别是他出场的时候, 也是飞砂走石, 百姓纷纷躲避, 关门闭窗, 大气也不敢出, 可见也是个很威风的妖怪.

夫人姓高, 从小每次去她家, 回头望时, 就在想, 总有一天, 我也要送个"高老庄"的牌匾给高太公, 感谢他生了个千娇百媚的闺女.

我打电话回家, 问瑗珺, 惟楚有没有从幼儿园回来. 瑗珺劈头就是一顿埋怨, 说我偷懒, 不去接孩子. 现在外面眼看要下暴雨, 不知道外婆接惟楚能否及时到家. 我在外面, 干着急也做不了什么, 就关照说, 要是惟楚到家的话, 务必给我打个电话给我.

不到五分钟, 家里来电话了.是惟楚打来的:"爸爸, 我回来了. 你在哪里啊, 快点回来啊! 外面下大雨了! 我看到闪电了! 我回来的时候, 路上有块乌云, 现在我们家的天空上也有块乌云, 眼看他们就碰上了. 要打雷了!!!"

我心里想象着惟楚讲电话的样子, 肯定是左手拿着电话, 右手在空中比划着, 很认真的样子, 我忍不住要笑. 惟楚忽然又想起一个很关键的事情:"你开车的时候, 不要打电话, 现在天上在闪电, 要有危险的! 你千万当心啊!"

我心里一暖, 充满了儿子的可人之处. 我在小时候, 碰到这种天气, 最是开心, 往往要到外面迎着大风狂跑, 高呼:"落雨了,打烊了, 小巴癞子开会啦!", 于是一帮赤膊或者最多穿着背心的晒得乌黑的小巴癞子, 在大雨来临的时候, 在街上奔来奔去,脚步声和笑声犹如春雷一般, 滚滚而来.

现在的孩子没有这样的奢侈, 身边父母的呵护多了, 反而在下雨前就被叫回去了, 小巴癞子们也绝不可能在下雨前开会了. 我肯定惟楚现在是没有半点出去的念头.

但他也有新的乐趣. 他从小长得清瘦, 抱着手上, 举轻若重. 我觉得孩子要是能脸冲前的话, 他的视野会开阔很多, 于是我是抱着他的腿, 把他举得很高, 他可以坐在爸爸的肚子上, 很舒服. 我们一起走时, 我得把头从他背后探出来看路, 或者干脆让他掌握方西. 抱着他的姿势很威风, 就像一个抱着炫耀自己战功的仪仗的武士!

惟楚很舒服, 尤其是有风的时候, 他整个人就是个迎风面, 没有半点遮挡, 很惬意地享受风拂面的感觉. 现在他大了. 我们干脆想出了一个"御风飞行"的游戏, 是每次散步回来前的余兴节目:

小区里有一串长条石头凳子, 连成一排, 中间由一些圆的石头花坛隔开. 我有一天忽然问他, 有没有兴趣和爸爸一起飞一次. 我们从最头上的石头凳子开始, 我站在地上, 他站在石头凳子上. 我右手搂住他的肩头, 左手伸出去撑住他的腰. 他的右手展开, 左手搂住爸爸的脖子. 看起来就像一对好兄弟.

于是我们开始起跑, 一开始的几步, 他跑在石头凳子上, 然后他就腾空了, 两只脚在空中飞快的划动, 在空中滑出一条美妙的弧线, 然后脚尖在石头花坛上一点, 再划动几脚, 降在下一个石头凳子上, 奔跑几步, 然后再腾空.

为了让他有凌波微步的感觉, 我跑得飞快, 两只手用力架着惟楚, 确保他身体笔直. 小家伙的双腿甩得很有力, 在空中很矫健地奔跑跳跃.

他感觉很神奇, 脸涨得通红, 很兴奋的样子, 他要是右手拿个金箍棒, 左手作远眺状, 一定是个头戴金冠,脚踩祥云的盖世英雄.

瑗珺在旁边说, "从前我们小时候也是这么跑的! " "是生孩子前, 还是生孩子后?" "肯定是生孩子前了!" 我想起来, 从前我们也喜欢这么跑, 都站在平地上, 她左手勾住我, 我右手微微用力, 把她扶起来, 御风飞行. 跑得飞快, 有一次, 四只脚撞在一起, 还差点撞出事故来.

不过,今天的悟能已经不是当年见高太公时英气勃勃的青年了, 高小姐也不象是微微用力就能提起的样子, 偏偏高小姐眼波流动, 有再跃跃欲试的意思. 幸好惟楚一头扑在我怀里:"爸爸, 我还要飞!"

我如释重负:"再飞, 再飞!".

千年老二之二:  “淮海惟扬一俊人，金章紫绶照青春”

老二是有点吃亏，一出生， 就被老大的锋头盖住，偏偏惟楚可人，聪明伶俐， 俊俏乖巧， 极得家人的欢心。 “李白文章光芒万千丈“，惟扬再是天纵, 孩子能够带给父母的惊喜和快乐，父母都是已经经历过了. 高兴的劲头和新鲜感毕竟淡了.

我们经常是某个人会叹口气: “可惜是老二, 要是是老大的话, 不知有多疼爱!” 另外一个人就马上反驳说: “老二怎么了?!”我们绝不在惟扬面前讲这些话, 怕他其实能听懂. “其实阿二头比阿大要聪明, 卖相也越来越好了!”

一开始的时候, 我们只是小声地说, 有点给自己壮胆助威的意思, 最近越来越理直气壮起来. 惟扬开始长开了, 浓眉大眼的, 很是英气勃勃. 连杜甫都说: “淮海惟扬一俊人，金章紫绶照青春”.

惟扬温良宽厚, 有汉唐之风. 笑口常开, 就象庙里的弥勒佛. 我平时去庙里, 最多流连的反而是第一进的地方. 弥勒和韦陀背靠着背坐着. 弥勒很慈祥地看着众香客, “笑天下可笑之事, 容世间难容之人”. 韦陀菩萨则是手持金刚杵, 威风凛凛, 号称”威震三洲”. 菩萨变个脸, 还要转个身, 在惟扬的脸上只是一念之间.

惟扬怒目而视时, 很是庄严肃穆. 要是哥哥逗他, 他咯咯咯地咧嘴一笑, 露出上下四颗白白的小牙齿. 要是有音乐, 惟扬还是一脸的严肃, 但双手向上, “举火烧天”式, 上下舞动, 明明是怒目金刚，却作飞天婀娜状.

惟扬一岁半了, 还不会连贯地讲话. 家里人倒是都会叫了, 而且很有特?

他要是在外面远远地看见哥哥, 就会一扬脖子, “哥—哎--- ”, 唱山歌, 叫号子一般. 要是他忽然看见哥哥, 或者要给人介绍这是我大哥, 他就会很认真很有力地叫: “咕咕!”, 其认真和兴奋的样子就象哥伦布的船队的水手，看见陆地了, 忍不住大叫一声，“印度！”

他要是坐在高凳上， 就身体往前一倾，很用力的叫一声：“咕咕！”，然后再往后一仰，重重地撞在凳子的靠背上， 叫一声哥哥真的是把吃奶的力气也使出来了。

所以惟楚最喜欢逗他叫哥哥, 百玩不厌. “扬扬, 叫哥哥?” 惟楚眉开眼笑地.

有时候我把惟扬抱在腿上看电视, 他会忽然转过来很严肃地指着我叫: “爸爸!” 然后马上转过去, 继续看电视.

好像冥冥中有仙人摸着他的头, 在问他:”世界上谁最喜欢你啊？“  他很认真地回头指着我的鼻子叫：“爸爸！”. 仙人又问他: “你最喜欢谁啊?” 他又很认真地回头指着我的鼻子叫：“爸爸！”



[ 本帖最后由 家有二宝 于 2006-6-29 23:41 编辑 ].

亲爱的，你先生写的真好,感动!
我现在也好喜欢给他们买兄弟装,特别好玩,我们刚去芝麻开门拍了照片,等拿到发给你..

好握, 等着看啊!.

离开家的时间长了，越发想念留在家里的惟扬。虽然说孩子在四五岁前并没有太多的记忆， 这点我也同意，我自己就不太记得四五岁以前的事情，昨天问惟楚，他居然连去年和盈盈去三亚时，具体玩过啥东西也忘记了。但他肯定他玩的很开心。

我们有时候太不注重“当下”的乐趣，觉得没有记住的快乐便不是什么快乐，因而我们也就堂而皇之地把老二留在家里，等待他的记忆体的发育成长。

我总觉得孩子即使以后不记得，“当下”里他们还是快乐的。我们在晚上总是问惟楚，今天你哪里玩的最开心啊？其实在旅途中， 两个不经意走进的沙滩是我们一起玩的最开心的。

一个是漫长的一望无际的金黄色的沙滩， 我们都没有准备游泳衣，海浪来的时候，惟楚就拼命地往后炮；海浪退的时候，他有很开心地去追。沙滩上没有几个人，都是惟楚咯咯咯的笑声和一串串的小小的脚印。



另外一个沙滩更没有人。倒有几分“LOST”里的样子。要通过一片火山熔岩地才能靠近。 放眼望去， 乌黑发亮的一片，偏偏熔岩滩上有一块块白白的象恐龙化石一般的石头，很大但很轻。

我们坐在熔岩石头上看大海。惟楚把石头藏在身后，“爸爸，你猜猜我拿的石头有多大？”然后把大石头拿出来炫耀一番，不知疲倦地把它们扔到大海里去。象精卫。



旅途中和人聊天，有人向我夸耀他有五个孩子，我说我其实也有两个孩子。 他很惊讶，另外一个呢？我说留在家里了，由祖父母看着。他哦了一声，我猜他不以为然，因为我自己也很不以为然。

每到一个地方，我们最多说的一句话是，这地方不错，过几年再带扬扬一起来。于是大家总是回忆几句扬扬的好来。

惟扬宽厚率真。小孩子难免要犯点“错误”：比如说不吃饭了，对喂过来的食物视若无睹，开始玩其他东西，他要是觉察到大人有责怪的眼神，就马上身子往前一倾，有个夸张的俯冲动作，张大嘴巴， 把食物完全吞在嘴里，然后笑吟吟地看着我们。

惟楚伶俐跳脱，笑起来难免有点轻漫。惟扬则是眼睛一弯，笑容慢慢地展开， 很是亲切温暖。

孩子到了一岁多， 开始体验“出现”和“消失”的概念， 喜欢把东西从高处上扔下去，觉得很快意。有一次他把瓷的碟子从桌子上摔到地方，粉碎。他自己也觉得大事不好，就低着头，一动不动的，绝对静止， 象古大侠笔下的高手一样，眼观鼻，鼻观心。满桌的人都看着他， 摒着不笑。他就是不动，犹如坐枯禅的老僧一般。

旅行的时间很长， 我经常有机会把惟扬的照片拿出来看。照相机里只有两张， 还是临走前为了调试相机拍的。惟扬笑得极为灿烂， 并不知道父母兄长就要远行。

我们将要走时，他发现有点不对，搞不懂为什么大家都在穿鞋子，背行李，闹着要一起走。被外婆引到卫生间玩水，他的注意力马上就分散掉了，开始咯咯咯地笑起来，起劲地挥打着水柱。我回头看他时，他的眼里只有那颗“草莓”。

照片看得多了，很想把他本人搂过来，闻一闻他的奶香味道，亲一亲他的光滑脸蛋，就像是那颗草莓：

“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人若闻了，五体通泰。人若吃了，立地成仙。”

.

孤星

有个朋友是背包客，说是要写一本地道的中文的“孤星“。 他老是和我说在云南坐在一个小屋子里，前面是洱海，后面是苍山，喝喝茶，上上网，日子很闲适，哪里也不去。 春天里山谷里满是樱花。

他没有孩子，很自由， 那里去了二十几次了。我听了很神往，第一个问题却是， “这个地方适合孩子去吗？“

现在有啥好的体验，比如啥好玩的地方， 好吃的东西，我已经没有了一个人静静享受的兴致， 心里的念头就是：要是瑗君在就好了。现在想得更多的是， 要是惟楚惟扬兄弟在就好了。

去年去玉龙雪山，夫人骨折了不能去，我就琢磨着一个人带惟楚去。后来想想不是太妥，就算了。但在山上还是很留意小孩子。 在海拔四千五百多米的地方看到一个孩子在山道边休息。问了他，也是四岁。我忍不住夸了他几句，心里想，要是惟楚在就好了。总也要让他也看看这个壮美的地方，让他亲眼目睹一下，给他幼小的心灵带去点雄伟的气势。

有了两个男孩子， 好像有点迫不及待地传承很多东西。很想让他们参与到男孩子的生活和运动中来。有时候想想是有点早了。我十四岁时才开始第一次游历中国。从小听说长城，就计划去那里看看。 计划是先去长城尾，在嘉峪关。然后再去北京，看八达岭。

那时候记得上海去乌鲁木齐的火车票全价是四十几块钱，卧铺。我到学校要求开个证明说，要求打折。学校说只有探亲才能出证明信。于是我就付了不菲的车资。上路了。

一路上结交了很多人，也认识了很多事。 从张掖到嘉峪关的路上没有座位， 就和一帮藏民挤在一起， 铺张塑料布，在地上坐了一晚上。一路上没有讲话。 火车上也是个小社会，有潜规则，地上就是放块塑料布，也要好过坐在地板上。 但要是别人不示意让你坐，别人就很堂而皇之地让你站起来走人。

以前的列车卖很多站票，一上车抢位置就很关键。小时候比现在的交际能力要强，从兰州到北京的车上， 不厌其烦地问坐着的人， 您哪站下啊？宝鸡，西安， 临潼的都有，我就找个最近的人，在他旁边的过道上站着。 中间居然有人过来说，这个位我先占的。我只好再找。 这一站就是几个小时。 中间只有别人上厕所时， 我可以坐下来，放松一下。等别人方便好回来， 还没有等他严峻的眼光扫到我， 我就知趣地起来让座。

女孩子的待遇要好很多，经常会有人请她们过去挤一挤。 三个人的座位坐四个人也不是啥艰苦的事情。我不行，没有人理一个人高马大的十四岁的孩子。

实在找不到座位了，就只好在过道里找个空隙坐下。坐在地上生疼， 就把自己带的旅行包垫在下面。 没有过多久， 就发现从我的胯下有异香溢出，弥漫到整个车厢。 打开包一看，是把买的几个香瓜给坐扁了。大西北日照丰富， 水果非常香甜。 可惜了。

路上看了很多地方， 长江，黄河，长城，华山，泰山，故宫，知道了为什么叫”江山如此多娇！“。 但更多的是扼腕叹息。 我一直认为这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一次出游。 比学校学的东西要多很多很多。也省了老师和家长的很多口舌。

所以我也一直想带惟楚惟楚出来看看， 想让他们远比我们这一代人更早就能有醍醐灌顶，冷水浇背的一次心灵之旅。

现在带孩子出来旅游， 确实还有很多不合时宜的地方。至少有点早。 虽然说惟楚早慧， 这次来这里， 我带他进大学参观的时候， 他第一句话就问：这个学校哪能没有滑滑梯的呢！  

带他去硅谷， 看看硅谷的诞生地： 那个著名的车库， 参观一下Google, 小家伙并没有肃穆敬仰的样子。他最爱的还是海边的沙滩上。 海浪， 斑点海豹， 大海龟，旋转海豚还是最吸引他的东西。

很多地方他还是身不由己，陪我们在自得其乐。 但我们倒还不是太急，我想他总会留下点印象。 总有一天， 他会拿起背包， 对我说，我们出去看看，到处走走？.

于无人处撒野

下午去中央公园走走，东看西看， 走累了，觉得还是在长凳上坐着舒服。旁边有人在吹萨克斯， 听累了，觉得还是在长凳上躺着舒服。 于是就躺下， 在很浓的树荫底下，很凉爽。

我从小就很有在无人处撒野的快意。小时候在西藏北路上过街，路上车辆很少， 铺的是柏油，大热天的， 走过去总有点粘鞋底。 过横道线的时候，看看左右没有车的时候， 干脆一屁股坐在路中央， 环顾四周， 很得意。

十四岁那次经过戈壁滩上， 是从河西堡去嘉峪关的路上，坐的是机务段里自己的火车。 很自由， 想停就停。我说我要看看戈壁， 就下来。 戈壁就是我想象中的样子。 一望无际， 除了黄沙， 就是一堆堆的乱草。要是惟楚那时在， 他肯定又要说这是“贾作特的玉米地“了。

我记得我那时候就打开裤子撒了泡尿。 背着火车， 冲着荒原。很有誓把荒原便成沃野的意思。

第一次去拉斯韦加斯的时候， 走的是5号高速公路，左右都是荒野。但路上的车不少，没有了中国大西北的荒野的苍凉。 路上我记得也是憋不住， 就靠着车，冲着无人处放肆了一下。那次车上有其他女眷，后面车道上又不时地有车开过。心里惴惴了半天。 发狠想，下次一定要带儿子来好好撒个野。

这次走的是不同的路线，穿过死亡谷， 一路酷热，居然没有水分要出来。 到加州的时候， 穿过农场的时候， 看见旁边都是很美的小山包。 每个山包上都是金黄色的草，草非常整齐划一。 车就像在一堆毛茸茸的玩具中穿行。阳光撒在山头上，人就融化在这一堆金黄的地毯上。

群山环绕中居然还有个湖，碧绿的湖水， 波澜不惊，宛如仙境。我们下车爬上一个山头。 一条黑色的高速公路贯穿在中间。 父子俩在山顶上看了半天。 我问惟楚，想不想在这里撒泡尿啊。 小家伙兴奋的不行，和我并排站好。

“明年这里的草可能要长得高一点！“，我下山时说，惟楚点头称是。

老外也喜欢撒野的。 穿过死亡谷时，看见主车道旁边远远的停了辆车。我们猜那里肯定有啥景观， 也离开了大路，开过去。 想不到就是个老头子在光着屁股换短裤。 他估计做梦也没有想到， 会从背后来三个带着相机的外国人。 只好一手提着裤子， 一手打招呼。 我们也是马上放好相机走人。

几个小时路上看不见一个人。旁边都是很奇伟瑰丽的雅丹地貌。 车子和人可以躲在任何一个小山包下面。我对瑗君说， 要不是小赤佬在， 我们也可以以天为被，撒撒野。

瑗君笑着说， 那只有把他塞回去了。

惟楚在后面正色说， 塞不回去了。你的肚子要爆掉的。

今天晚上和朋友说， 我在中央公园睡了会，很舒服。要不是要起来找厕所，估计还要睡下去。她开玩笑说，上厕所干吗起来啊，找个地方解决解决嘛好了。

我说那不行，那么多人的地方， 有损国人形象的。 除非这样： 我一边提裤子，一边骂八格雅鲁？.

惟楚长得像爸爸噢!!!!
继续期待你的美文!!!.

祝福你们，永远幸福！永远快乐！.

也是好老公噢，是不是地就想到老婆！.

这第一张蹲着的是小的吧，配合你的文章，是有点高老庄的味道，哈哈！

这张照片拍得真好，非常传神！.

为啥这张照片有高老庄的味道？

小儿子象朱髭刚？

惟楚和我小时候很象，所以我有时候也担心他有乱长的趋势。

惟扬倒是和我现在很象，所以夫人抱着他老是心猿意马。.

恭着身子背媳妇的样子啊？！.

LZ你的文笔真有功力！从你的文章里，我想象你家老大是个玉树临风的书生，看了照片却发现他就是那种瘦瘦的，老活络的男小为！看来你照片的功力没有文章好，还得好好锤炼啊！.

谢谢。

有照片， 有好照片！

最近在研究摄影。 希望能正式反应楚扬兄弟的精神面貌。

我本不希望惟楚有书生样子， 但您说了， 我回家好好找找。.

小赤佬

宋朝的时候称当兵的叫“赤佬”， 很有轻藐的意思。 南宋虽然偏隅江南， 但还是轻武重文， 以至于号称是文章极盛，最终仍然被蒙古铁骑踏在脚下。 一千年后， 江南地带至今还沿用“赤佬“。 比如说在上海。 我们家就有两个小赤佬。

我倒是无所谓两个孩子以后是否真的当“赤佬“， 但肯定是希望他们能长得英气勃勃，能骑马射箭， 会奔跑跳跃。

龚自珍是中国最早提出中国西部大开发战略的人。他提出中国应该向西部大举移民， 以促进当地的文化和生产。 但他特地提到江浙人士和山西人士不用考虑。中清的时候， 山西富甲天下，人民不愿迁移。 江浙人士身体羸弱， 恐怕不能长途跋涉。

在怀惟扬的时候， 我们就感觉他是个大个子。他出生的时候，放在秤上称体重，我还特地对着显示的数字拍了张照片作为留念。 小赤佬长大了果然是燕颌虎颈，可以说是爱不释手，正是我期望中的男孩子的样子。

惟楚就不同了，属于上面说的江浙人士。难得有机会帮他洗澡， 能看到他薄薄的皮肤下面很明显的肋骨， 谁看了都是心中一凛。总有人喜欢指出惟楚很显而易见的一个事实：”你儿子真瘦！“ 我总是分辨说， 其实小家伙身体很好。

但私下里我很是不忿，指示瑗珺要加强营养。 但惟楚吃得不少，  睡觉也很好。 于是我们只好加强锻炼，帮他报了游泳课和空手道课。

游泳是基本技能， 是一定要会的。 空手道讲的是技击， 我觉得很有用。特别是老师很注重道场训的宣讲， 是有关”艰忍“，“坚持”，“努力”的教训。 由一个挥舞着竹剑的大汉呼喝出来， 对男孩子来说， 犹如黄钟大吕， 很是震耳发馈。

昨天回来之前， 朋友到机场送我，喝了好一会儿的茶。 她笑着问我以后准备如何培养两个儿子。 那是个很大的问题， 不是送别的时候能讲清楚的。 我在飞机上的时候， 才有充分的时间想。

男孩子首先要是个读书人。 不是手上有本书或者认识几个字就能自称为读书人的。 横渠先生说，读书人要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中国的读书人历来如此， 以天下为己任。实在是万马齐喑的时候，也可以钻在故纸堆里，为往圣继绝学。

所以有人称读书人为腐儒，“两耳不闻天下事”，“矜以小节”。偏偏是张横渠先生的学生们为书生正了名： ”谭州城破“，岳麓书院的学生们并没有象很多赤佬们一样解甲匍伏而降，那时候中国最出色的知识分子是放下了笔墨，拿起来了刀剑，奋勇地冲向了蒙古铁骑的，”悉数殉国！“。忘身许国，可谓血性勃勃！

所以我觉得男孩子千万不能手无缚鸡之力，我不是很喜欢白面书生的形象。 小孩子固然是惟有读书高，但要是同时能骑善射，舞枪弄棒的，至少我是觉得更为完满。我有时候在想象赤佬们长大后的样子。 想的最多的居然是他们跃马驰骋，弯弓射箭的英姿。心里思量着是否要帮他们报个骑马或者射箭班。  

今天上午带惟扬去看哥哥的空手道课。我们站在后面。 教师挥舞着竹剑在发着号令，孩子们也是“嗬嗬”地挥拳劈腿， 很有威势。 童音稚嫩，但也很刚猛凛然。

下课前老师在讲解道场训，孩子们双手叉在级别腰带上很认真地在听。从后面看过去，小赤佬们长身玉立，白衣胜雪，煞是好看。

蒙古骑兵的运气好。要是今天敢来江南，肯定要被我们的小赤佬们杀得片甲不留。

[ 本帖最后由 MONSTER 于 2006-8-4 21:51 编辑 ].

有两聪明可爱的宝宝，LZ你们是幸福的爸爸妈妈。看美文配上漂亮的照片真是一种享受啊，不要停，继续啊。.

无论是饱读诗书的文人抑或是骑马射箭的赤佬，我们都希望孩子从小就有一颗勇敢而坚强的心。.

可惜现在的孩子们学的东西奇形怪状， 十个孩子倒有八个要学琴的，体育的锻炼是太少了。.

小龙虾

从Las Vegas回来， 决定不能再走死亡谷了， 改走大路。 到中午，已经走了一半， 肚子开始咕咕叫了，就挑个中国餐厅吃饭。

午餐是自助的，叫“All you can eat"，听起来很大方，是随便吃的意思， 能吃多少吃多少，只要肚子能装得下。 我以前很喜欢这种形式的吃法，觉得老板碰到我是倒了血霉了， 总要让他见识见识我的厉害。 有一次，吃完了抹抹嘴，起身要走，站起来太快了， 觉得胃撑得满满的，居然在往下坠，好象要掉进腹腔里，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是我第一次除了心跳外，感受到另一个内脏器官的真实存在。 到最近才悟出一个道理，其他的东西都可以是别人的， 只有身体才是自己的，不能胡吃海喝。

美国的中餐厅里也没有啥好吃的， 特别是这种在加州东部的地方，但我一进门居然看见了小龙虾。

在上海刚流行小龙虾的时候，我是很惊异的。好象看过个记录片里面说，小龙虾和生蚝一样，越脏的地方出产的越是肥美，所以我一直是不敢吃的。 后来去试了几次，觉得味道其实一般，但吃的气氛很好：有点杂乱但很亲近的环境里，朋友们团团坐了， 直接用手，热腾腾红灿灿的小龙虾端上来， 不管是高士名媛，没有不吃得满嘴满手流油的。 再喝一杯冰镇啤酒， 打个饱嗝， 满口流芳。是我喜欢的吃法。

这里的小龙虾也是红灿灿的， 但没有一丝热气， 而且是放在冰块里镇着，一副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样子。在异乡看到龙虾我还是很兴奋，对着瑗珺说：”看，小龙虾！“

老板是台湾人，旁边听到了， 以为我是讥讽他的龙虾太小，连忙解释说，这不是lobster，这是宾夕法尼亚产的小龙虾， 是河里的，可以尝尝！我没有答话，心里想，上海人当然认识小龙虾，但小龙虾肯定不是原产自宾夕法尼亚州，肯定是我们中国过来的。

以前听说中国的大闸蟹”流窜“到美国，在河堤上打洞，造成危害，当地人就集中抓捕了一批，在岸上用压路机碾碎了示众。 我听别人讲这个故事的时候正好在美国待了很久了，正狂思念中华食品，猛然听到老美作出如此暴殄天物的事情，真是怒从心头起，口水到处流。恨不得陪在众无肠公子的法场左右，说什么也要抢出几个来解解馋！即使是蟹糊也是好的。

中国人在海外，更是思念家乡的口味，有个朋友去美国读书，写信回来说思念上海的大闸蟹。她妈妈心疼孩子，去探望的时候居然就随身携带了8只大闸蟹，放在行李里面怕被查出来或者死掉， 就穿了件风衣，把大闸蟹扎好了放在口袋里，堂而皇之地算随身行李闯关成功，安全抵达美国。

我听这个故事的时候更是神往，但忍不住狐疑：”万一被抓住，倒是蛮麻烦的！“， 朋友说， 我妈妈早想好了， 万一美国人问， 我就说是我的宠物， ”Pets!" 老太太把英文都准备好了。 从此我对这位老太太仰慕不已， 经常在想象她指着一堆大闸蟹， 意正严辞地说：这是我的Pets! 众移民或者卫生检疫官员目瞪口呆的样子。

以前我也是挖空心思地去发掘好东西吃。 有机会就开车去芝加哥去狂采购一番，有时候还能买到北京烤鸭。 我们当地没有中国超市，只有韩国超市，我们中国人能否吃得地道的中国东西，全凭韩国老板对中国食品的判断和热情。 有一次我看到有猪舌头和鸡爪子卖，就对韩国老板发表了个完全没有经过市场调查的意见：“中国人都很喜欢吃这两种东西， 你可以去多进点货！” 韩国老板叫John, 和我混的很熟, 很是信任我的判断，就进了很多货。 我不久就惊恐地发现在Bloomington好象除了我们家，喜欢吃猪舌头和鸡爪子的中国人并不多， John的存货累月下来并不见减少。 我只好尽量多买他的货， 还发邮件给当地所有的中国同学说：好消息！ 韩国店里有质量上乘的猪舌头和鸡爪子卖！希望大家不吝采购。 接下来的日子要和很多人解释其实我没有和韩国人在合伙做生意！

惟楚刚出生的时候，瑗珺没有很多奶， 抱怨说是因为当地没有鲜鱼吃， 特别是鲫鱼， 发奶。 我怀疑这是在抱怨马桶没有吸力， 但苦在没有办法核实。 有人提醒我说，可以去钓鱼啊， 学校旁边那么多的河流溪水湖泊， 而且美国人不吃河鱼湖鲜的， 估计水里面存货不少。

于是我就去买了渔具，申请了钓鱼的执照， 正儿八经地去钓。有个同学同时做父亲的， 水平明显比我高， 我从来没有钓到过像样的鱼， 他总是一桶一桶的往回拎。 一点也没有分我几条的意思， 还告诉我家里的鱼实在是多的吃不下， 只好冻在冰箱里。 我心里暗骂山东人不地道。

后来还是岳父比较会交际，在钓鱼的时候搭识了一个天津人， 居然是啥钓鱼协会的领导， 来探亲的。 岳父表达了对他钓术的仰慕之情后， 我们家的冰箱也开始塞满鱼了。

后来冬天到了， 水面结冰， 我想这下山东人没有办法钓鱼了吧。 后来听说了一个笑话： 山东人的老婆实在要吃鱼， 这位兄弟就拿着渔具，硬着头皮出去， 站在湖边用石头砸冰， 硬是砸出了个洞， 然后开始钓鱼。

听说后来有一次，有个警察正好站在他后面， 本来对这个中国人在大冬天的，居然在湖边晃来晃去，觉得有所怀疑， 看见他后来高举起一块大石头， 有向下猛砸的意思， 连忙大喝一声："Freeze!"， 听说山东兄弟举着石头， 转过身看见有警察在背后， 大冬天的， 倒真是吓了一大跳， freeze在那里了。

我没有亲自看见这个故事， 但惟楚刚出生时， 为孩子，其实是为孩子他妈， 找点可口的中国食物的尴尬和艰辛， 我是经历过的。.

那天还看报纸上说，小龙虾大量出口欧洲和北美导致中国的小龙虾价格猛涨。估计这照片上的是国货！就不知道这样的冰镇法，小龙虾还有啥味道，一点热乎劲都没有啦！.

龙生二子之一

前几天看到一篇文章， 有关兄弟之情的。 说其实对人一生影响最大的其实不是父母，也不是配偶， 而是兄弟姐妹。

孩子成年后， 与父母的联系不再紧密， 父母故去后， 更有几十年的感情空白期。 配偶也是， 从半路上才开始加入到彼此的生活中去。 兄弟姐妹则不同， 从小一起长大， 一起变老， 相处的时间最长， 彼此的影响最大。

兄弟姐妹间有一种称之为“主动实现的分歧选择”， 弟弟或者妹妹有意识地在性格上朝着和哥哥姐姐有差异的方向发展。 用我们的古话说是“龙生九子，各有不同”。

昨天晚上到父亲的家里玩。 惟楚在和妈妈打牌， 我坐在沙发上，惟扬在我身上爬来爬去。 我就坐在那里静静地看了他们好久， 兄弟两个从小性格差异之大， 实在很有趣的事情。

惟楚从小沉稳肃穆，谨小慎微， 做事想问题很有条理， 一丝不苟， 老成持重。 上次带他到国家森林公园， 看到有个地方挂着个“此处有熊出没”的标记， 我解释给他听， 他听了后很警惕， 不停地东张西望， 嘴里念叨着：“有熊来哪能办啊？”。 我们爬到半山坡， 他就力劝我不要再上去了。 说上面正好还有几个人， 要是真有熊来， 估计是先吃他们。 我们好有充分的时间逃跑。

出去玩要是不带惟扬， 他会忧虑半天，反复要问， 惟扬在家里好吗？ 有人陪他玩吗？阿姨出去会关好门吗？ 我们总是对他讲， 凡事不要想得太多，  留点精力长长肉也是好的。

男孩子到了四五岁， 是连狗都嫌的年龄。 惟楚忽然间性情大变， 变得有点顽劣乖张， 轻狂不羁， 照瑗珺的说法是一会儿是魔鬼，一会儿是天使。 父母的话有点当耳边风， 玩起来疯得很， 一点没有小时候温良如玉的样子。

瑗珺很担心， 甚至写了个邮件给我， 列数了惟楚种种的不是， 主要是上课不集中精神， 对人没有礼貌， 不是很听父母的话， 其他孩子进步神速， 其他孩子的父亲是如何严厉等等。

我倒是很不以为然， 心里想我小时候也是如此， 用老师的话讲叫“拆天拆地的皮”。 布什年轻时酗酒， 现在也是满口上帝的， 可见人总有个成长的过程。 此时不顽皮， 总不见得长大了和儿子一起皮！但夫人既然说了， 少不了板起脸， 教训惟楚几句， 或者干脆给他几个毛栗子。

瑗珺今天又很开心地向我汇报说， 惟楚去上公文课非常认真， 做作业必恭必敬， 心无旁焉。 她的新结论是男孩子顽皮点看来也不要紧。

惟楚现在激动起来， 会一把搂着弟弟， 拼命地亲， 然后把弟弟的头和身体扭来扭去， 每次都是我们要把惟扬夺回来， 以免哥哥伤着弟弟。 弟弟倒是从不生气， 忍气吞声，一脸的无辜。

惟扬宽厚， 率真活泼。他在小区里现在远比哥哥受欢迎。 让他叫谁他就很甜地叫， 没有半点的忸怩。 惟扬喜欢跟着哥哥玩， 模仿哥哥的一举一动。 但兄弟两个性情迥异。 父母的话， 只要能听懂的， 他没有不遵守的， 属于爸爸妈妈的好孩子。 瑗珺说自己越来越喜欢阿二了， 理由是很省心。 我觉得这个念头很自私， 不见得对孩子好。

他们两个要是有相同的地方就是都非常爱看书。 从父亲家回来路上， 碰到红灯， 我回头看看两个儿子， 兄弟俩很认真地在看书， 一人一本，没有人说话， 都很安静。.

午夜之黑衣女郎

我现在长大了不是很喜欢看哈里波特之类的魔幻小说， 就是没有兴趣。 但是我记得我小时候也是很会创作神怪小说的。 夏天乘凉的时候， 我坐在门口的竹床上， “编撰”了一个以西游记为故事背景， 东海龙宫为原班人马的长篇评书， 边讲边编， 历时数月之久， 听众如云， 主要是附近的小孩子。 其中的一个人物我现在还记得， 是东海龙王手下第一猛将， 宝龟大王， 他的武器就是两个硕大无比的铁锤， 这位老兄的杀手锏是他的鼻涕， 到万不得已的时候， 扔出几滴来， 属于万能胶水的性质， 任何敌人被沾着就再也不会动了。 每次我醒一下鼻子， 作势一甩， 各位小听众的目光就顺着想象中的弧线上下起伏一次， 然后落在那个其实不在的敌人身上， 多半是蟹将军。

昨天晚上我很难得的作了一个很魔幻的梦， 通常做梦不是和倭寇打仗，就是和熊肉搏， 这次我居然获得了一把宝剑，是网游里面典型的样式的剑， 但要一个叫scooter博士的施以魔法才能有开天辟地之威， scooter博士是个蝙蝠， 在一个酒吧里能找到他。 我刚到酒吧门口。。。

就听见瑗珺叫， 快点， 快起来， 儿子在叫了。 我猛然醒过来， 很恼怒， 把脑子里的故事整理了一个， 生怕一会儿再睡的时候， 接不下去了。 瑗珺催得急， 我就光着脚， 眼镜也不戴， 摸到惟楚房间里。

小家伙是要撒尿了。 我把他尿布打开， 扔在地上， 把他抱下床。惟楚慢慢地在地上找鞋， 我很不耐烦， 转身把灯打开了。 灯光很刺眼， 惟楚开始嘟嘟囔囔的， 揉着眼睛走到厕所里。

厕所里的灯没有开， 我们隐约能看见， 父子俩就并排站好了开始撒尿。 忽然间听到走廊里有人走动， 而且脚步很急， 足下生风， 走廊很短， 几步路就到了我们厕所门口， 我吸了一口冷气， 猛然回头看时， 看见一个穿着黑衣服的漆黑的人影子站在门口。 那时候还是迷迷糊糊的， 第一个反应是把左手的剑挽个剑花， 一剑刺过去， 先扎个透心凉再说！

手腕一转， 有点清醒了， 手上啥都没有。 门口的黑影动作很快地把我们厕所的门关起来， 把父子俩关在里面。 那时候我已经下意识地感觉到门口的是何方神圣了， 估计她是怕我们声响太大， 把惟扬吵醒，飞身起来，穿过走廊，把我们的门关上。 于是我拍拍惟楚的头， 意示安慰， 其实是安抚一下我自己的狂跳的心脏。 小家伙有如梦游一般， 没有反应。

我们很从容地撒完尿， 打开门， 这位黑衣女郎居然还站在门口，一动不动，并不说话， 月黑风高的夜晚， 猛然间真是吓了一大跳， 有点魂飞魄散，血脉崩张的意思。幸亏现在血液比较粘稠， 流动地不快， 要是年轻几岁， 第一个反应就是冲着脸上一拳！ 晚上没有戴眼镜， 又下意识地没有看脸， 要是能看清脸的话，估计是阴沉的可以。

黑衣女郎把惟楚领了， 带到他自己房里， 门一合上， 我倒是被关在外面。 我乐得马上回去睡觉。 被接连吓了两次， 心跳得很厉害。

瑗珺最近买了件黑色的睡衣， 我觉得是夜礼服的式样， 很隆重的样子， 她很得意， 天天晚上穿着， 其他效果没有起到，终于最后吓了老公我二大跳。 我躺在床上， 眼睛看着天， 等她回来， 要好好质问她为什么有起来装神弄鬼，关门吓人， 让我们噤声的雅兴， 却没有主动起来帮孩子撒尿的力气呢？

记得以前读中学的时候， 有次我们晚上在路上走， 瑗珺给我讲个恐怖故事， 我很投入地在听， 是一个有关鬼的故事， “鬼没有手， 鬼的手呢？” 猛然她把手伸到我脸前，大叫一声：“手在这里！”， 我一挥手就把她打了出去， 差点掀翻在地。 旁边的人围上来有看热闹的， 有准备打抱不平的， 看见瑗珺蹲在地方哈哈大笑，才摇着头悻悻而去。

我躺着， 回想着刚才梦到的神怪故事， 已经想不周全了， 心里恨恨， 小女子不知天高地厚， 误了我的好梦，要是我手上刚才有剑的话， 岂不是开膛剖腹之灾？.

魏晋中人

就在几个月前，惟楚在ㄔ袄锏慕∩砥鞑纳虾芡缙さ嘏郎吓老隆Ｅ员哂懈隼弦子领着个小孩子在玩?看了惟楚几眼， 走上前来指着惟楚问我：“这是小哥哥还是小姐姐啊！”

我听了差点昏倒，强忍着性子说， 是男孩子！

惟楚从小长得清瘦， “面似月下白玉，腰如风中杨柳”。 当初他刚回国的时候， 来机场接他的亲戚没有不吃惊地问怎么孩子看起来那么小， 听得瑗珺很是不爽！ 但惟楚就是不胖。 此子吃得不少， 每天都是满满的饭菜一碗， 要是碰到对胃口的东西， 如馄饨，面包，馒头，奶酪制品更是要大吃一通。 睡觉也很好， 快五岁了， 下午还要睡个很长的午觉， 自称是在长脑子。 怪不得有如神鬼一般机灵。

今天我们在花园里玩， 惟扬不肯回去， 即使我弯下腰来说， 爸爸抱！ 也是手一挥， 不理我， 自顾自在玩。 惟楚在旁边张开了双手说， 我要爸爸抱！爸爸很久没有抱我了。

最近我每天晚上在花园里练习跑步和快走， 孩子们在旁边帮我加油。 到最后几圈， 总是把惟扬抱起来快走上几圈， 也算是练习一下上肢的力量。 昨天惟楚吵着要爸爸抱， 我跑了一圈就跑不动了， 兄弟俩个差了十斤， 惟楚长得又很颀长， 抱着手上实在是很不方便。 惟楚就埋怨我说最近只知道抱扬扬！

所以今天我毫不犹豫地把他抱起来， 而且是“象小毛头一样抱”， 横躺下来， 搂在怀里， 惟楚把头靠在我胸前，整个人依偎过来， 只是两条腿长长地挂在边上， 一看就是个大毛头在发嗲。

我很久没有端详过惟楚了，小家伙假寐， 眼睫毛很长， “肤如凝脂，唇赛点朱”，宛如神仙中人一般。

惟楚眼眶的地方布满了浅蓝色的血管， 很象淡淡的眼影。 脸颊上也是很隐约地有很多粉红色的血管， 从中间发散出去， 看起来就象一轮早上初升的太阳， 轻火随风，飞雾流烟。

魏晋中人以“年十有五，如日在东。香肤柔泽，素质参红。”为美， 和我们今天看“加油！好男儿”的标准是大体是一样的。

回家路上碰到个邻居， 说你们家大儿子和妈妈长得很象， 我下意识地争辩了一句， 他和爸爸我小时候长得才一模一样！ 别人满脸的有礼貌的怀疑， 我声音越分辩越弱， 赶忙回家照镜子， 并坐下来把今天的观感记下来， 好让惟楚知道， 他小时候“年方有五”的时候， 还很符合普遍的审美观， 若是今后有啥差池， 是他自己后天不努力， 和父母无关。

[ 本帖最后由 MONSTER 于 2006-8-19 21:16 编辑 ].

可爱的孩子,精彩的文章..

MONSTER的文笔太好了,是一个高情商+高智商的爸爸. 幸福的一家,羡慕ING~.

养儿育女的愉悦之四十三

千年老二之三： 饮驴

我的各项生活习惯中， 只有多喝水一项是符合健康规范的。 而且喜欢大口大口地喝， 最好是冰水。 端起容器来一饮而尽， 吃相很难看， 犹如饮驴一般。

从来不喝酒， 现在年纪大了， 连碳酸饮料也戒了， 只喝白开水或者茶。 和别人谈事也是一壶一壶地喝茶， 有时候喝得太多了， 引起身体里的电离子紊乱， 很是难受！

惟楚喝水， 浅浅的一口， “能饮一杯无？” 小儿女态十足， 好象品的是新醅的绿蚁酒。我不喜欢。

惟扬喝水则要赏心悦目得多，只见：

一条“大汉”龙盘虎踞般站在那里， 细看此人， “天庭饱满，地角方圆，四方阔口，豹眼圆睁，鼻如悬胆，目似朗星。端的一个好相貌！”

端起一个茶缸， 一仰脖子， 张开”四方阔口“， 往嘴里就倒！ 就看到从他的喉咙到食道， 然后到他的青蛙肚子， 犹如波涛汹涌一般， 汩汩地往里灌水。 最好水还从嘴角漫出来， 流到脖子上和胸口，肚子上一塌糊涂。

此子最厉害的本事还是上灌下溉， 新陈代谢之快令人瞠目。 上面喝得哗哗地， 下面拉得也是哗哗地， 而且是同时进行。 分不清是拉出来的尿还是倒出来的水， 脚边汪洋一片。

最近他长大了， 撒尿了知道停下来， 很镇静地在地板上撒完很大一泡尿后， 就踩在”尿塘“里， 一仰脖子， 继续大口喝水。 很有“三杯通大道，一斗合自然”之豪气干云，男儿气概！

最近到了夏天， 此人不穿尿布了， 到处光着屁股乱跑， 倒是春光一片， 很是养眼。 也方便了他到处方便。 我第一次看见他随地撒尿， 大声叫了起来， 引来瑗珺厉声呵斥：”孩子大小便时，不能打扰的，吓着孩子怎么办！“。 我有点相信， 怕引起李光头听见宋刚的消息时大吃一惊的严重后果， 从此以嘉许的眼光看着惟扬在家里到处大小便。

前几天， 我上厕所， 出来时发现大家都不说话， 觉得有点异样，就看见惟扬屁股一挺，龙行虎步地离开， 原地留下了一坨圆圆的，黄黄的，冒着热气的东西。 瑗珺说是因为我占了茅坑的原因，怨不得孩子。

我其实在想另外的事情， 惟楚也是怔怔地看着地上， 又看看我， 哈哈大笑起来， 我想他也是想起了以前我们收到的一个恶搞笑话：

苍蝇母子正在吃饭，苍蝇儿子说，妈妈， 妈妈，我们非得每顿饭都吃大便吗？ 苍蝇妈妈说， 傻孩子， 吃饭时，不要说话， 趁热快吃。.

从另外一个帖子追到这里来的, 真是美文.

一直想要两个女儿的, 很可惜生了个儿子, 于是一直在盘算老二一定要是丫头. 不过看了这篇文章, 忍不住发给老公, 标题: "有两个儿子也很不错哦!".

很喜欢LZ的文章,希望以后有更多的精彩.期待中........

"一条“大汉”龙盘虎踞般站在那里， 细看此人， “天庭饱满，地角方圆，四方阔口，豹眼圆睁，鼻如悬胆，目似朗星。端的一个好相貌！”

端起一个茶缸， 一仰脖子， 张开”四方阔口“， 往嘴里就倒！ 就看到从他的喉咙到食道， 然后到他的青蛙肚子， 犹如波涛汹涌一般， 汩汩地往里灌水。"
很有点单田芳说书的味道。
楼主的文笔令人称赞啊！ .

引号里的都是我引用的话， 不是我原创的。忘了哪看来的，但肯定不是单田芳的。.

游泳

惟楚今年整个夏天在学游泳， 其中出去旅游了一个月， 回来拉了很多课， 在所有的小朋友中间进度最慢。

惟楚从小怕水， 阿姨帮他洗澡， 老是听到他的尖叫声。 最近我有一次亲了亲他的小脑袋瓜子， 发现他的头发有点怪味道， 才发现他洗澡从来不用洗发水， 怕水弄进嘴巴和眼睛里。

游泳课是6月份开始的，天还有点寒，孩子们在水里冻得发抖， 嘴唇发紫。 每次游泳我都要带好热的巧克力， 放在游泳池边上，时不时把他拉上来喝几口。 他上岸的时候抖得像筛糠一样，用很颤巍巍的声音对我说， 爸爸， 我冷。 但大家都是一个幼儿园的同班同学，没有孩子主动退却的。

惟楚很瘦，去游泳是穿连体游泳衣的， 以免露出排骨。 即便如此， 教练还是会很仔细地打量我们父子一番。我只好解释说，我小时候也是这样瘦的。教练还是忍不住上下打量， 仿佛她的目光能把我的肉割下来， 打成浆，给我儿子匀上一层。

教练没有过几节课就要求孩子们练闷水。 我没有办法想象惟楚能学会。 他连脸上碰到点水都要大呼小叫的。但教练威胁说要把他们扔到深水池或者喂鳄鱼， 他也没有办法， 吃几口水总比被鳄鱼吃了的好， 很简单的逻辑。

所以他苦着个脸答应练习闷水。“我只闷三秒钟！““你数到三数得快一点！“"能不能数到二啊！““你把手伸出来， 放到水里， 我的脸进水后， 碰碰你的手就可以了！““你的手不要放的太深啊。！“”你先放给我看看！“

他象唐僧一样无止境地唠叨， 不知道爸爸我已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了。恨不得手起刀落， 请他吃板刀面。 看看他一脸的哀求苦恼， 只好叹口气说， 好好， 我数快一点！

他们有点进步， 会闷水后， 教练会教一点简单的自由泳动作， 把他们从池边扔下来， 让他们在水里扑腾几下， 父母在下面接着。

有孩子吓得大哭的，我还在奇怪， 为啥我儿子能很镇静从容地排在队伍的最后一个。 很勇敢嘛， 我想。 惟楚忽然离开队伍， 跑到我旁边， 对我说，爸爸， 我的游泳眼镜太松了。我估计他要玩花样了，果然， 我帮他调试眼镜的时候， 他哭丧着脸说，爸爸， 我其实不害怕，但是我很紧张。

我鼓励了他半天， 他反复叮嘱我说， 要我在游泳池下面站的离岸边近一点， 好早点接住他。 我向他反复保证。 他才回到队伍里面去， 脸上很从容的样子。

他每次都会有点进步， 或多或少的。上周六（06年8月26日）是他的倒数第二节课。 教练把每个孩子的手高举起来， 抓在手上，然后用力地往前一送，惟楚笠豢庞憷滓谎被发射了出去?他在水里没有慌乱， 很有力的踩水， 向前游出了4，5米远， 直到撞到了我身上。

我把他一把拉起来， 他满脸是笑，兴奋得不行。 “真了不起，“ 我对他说。 他很得意， 那以后， 即使没有教练或者我的要求， 他也在水里来来回回，欢快地游个不停。 我再也不用在旁边鼓励他。

我表扬他， 没有半点夸大的意思。 他离学会游泳还很远， 但应该只是时间问题。 孩子走对了路，不用担心他会走上岔道。

这是他克服的第一个很大的困难， 确实很了不起。 爸爸妈妈知道这对他很不容易。

他在前头游，象一条漂亮的小海豚。 我在后面潜水，静静地跟着， 并不露出水面。 小家伙的腿有力地摆动着， 踩出一连串的水泡， 打着我的脸上， 舒畅而欢快。

[ 本帖最后由 MONSTER 于 2006-9-4 09:05 编辑 ].

单田芳是说书的，可写书的并不是他呀 ，呵呵。
期待你的精彩连载。 .

从面相上看，的确是一个有点顽劣，一个非常宽厚。也许是老二还想，个性还没有张扬出来。.

这个故事写得好，有趣得紧啊！俩公婆居然都是魔幻高手，PF啊！.

肤如凝脂，唇赛点朱

哈哈，就这么形容自己儿子，难怪人家要问你家小儿是哥哥还是姐姐呢？！.

LZ的文字幽默风趣，就是不晓得像你这样的人，平时说话也会那么有趣吗？文如其人，应该是吧！

最近忙了些，落下这么长的帖子没及时看到，实在遗憾，今天总算恶补了一下，心满意足，哈哈！.

期待再续精彩..

高山流水

今天很晚回来， 同学聚会。 回家一看，居然还忘了带钥匙。只好在楼下吹口哨， 等了很久，看楼上没有灯亮的意思。 就溜到门口，怯生生地按了一下门铃，然后守在铁门边。

惟楚动了手术后，睡在我们房里， 我被赶到惟楚房里， 睡他的汽车床。孩子睡觉休息是瑗君很讲究的一件事情， 发出声音闹醒孩子，是天大的错误。 所以瑗君发了个短消息给我：我来了。意思是我不用再按门铃了。 我马上回了个很体贴的短消息，先表达点善意。

果然开门后， 夫人的脸色很和善， 手里拿着的东西也只不过是只手机。我闪进门， 先把聚会的事情， 挑好玩的， 抓眼球的， 和她说了一遍，毕竟也是她的同学。

瑗君倒了杯水给我， 笑着对我说，今天晚上儿子和她很坦诚地谈了很多事情， 告诉了她很多秘密。其中第一条是， 惟楚觉得妈妈对爸爸，没有爸爸对妈妈那么好。

我晚上是喝了点啤酒， 微醺。 听到这里， 猛然醒了， 两眼放光：

“爸爸老是对我说， 以后你娶老婆也要找象你妈妈这样的老婆！但是你老是批评爸爸， 说爸爸这个不好， 那个不好，他是你老公啊！“

小赤佬信口雌黄。我是心潮澎湃，扶着墙，慢慢坐下。心里默念， “善哉，善哉！峨峨乎若泰山，洋洋乎若江河。” 要是小赤佬醒着， 我肯定要拉他的手， 焚香，燃烛，与惟楚结为兄弟，这个爸爸， 不当也罢， 交个知己， 都是朋友！

“他还评价了大家的优点缺点！ “

“我的优点是很聪明， 上课举手发言很积极。缺点是吃饭有点慢！“
“爸爸的优点是打电脑很认真， 缺点暂时没有！ “
“妈妈的缺点是我在讲故事的时候，老是打断我，我还没有讲完呢，你以后要有点耐心， 等我讲完了，才能发表意见。妈妈的优点是：养孩子养得很好！ “

我没有看见他的脸，但我能想见他一本正经地娓娓道来的样子： “妈妈你养孩子养得很好！“.

好看。期待后续。.

后续暂时没有， 先把前传整理一下， 免得散失了。.

我儿惟楚 1

一

惟楚是我们的第一个儿子，在此以前，从来没有一个人或一件事值得我们如此珍惜。

二

惟楚出生时是个粉红的小肉团，浑身都是皱褶，没有像我们预计的那样哭，很顺从地让护士把他放到妈妈的肚子上。我们平静地看着他，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殊的亲情在里面，只是好奇地看着一个初生的婴儿，即使是他后来用他的发白的小手拽住我的手指，我的反应也是：这个小家伙真有力。直到医师把剪刀交到我的手上，示意我剪断他的脐带，我心中一凛：这是迎接一个新生命的正式剪彩仪式啊！　我用力一剪，脐带滑而韧。惟楚来了。

惟楚出生在我读书的时候。有天我抱着他在校务处谈宿舍租约的事情，碰到一个老妇人,我们以前从未谋面. 她拦住我说：“孩子是上帝赐与我们的礼物，他们每天都在变化，你要珍惜与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刻。”我点头称是。但直到很后来，我才深以为然。

三

有些人的耳朵还保持着野生动物性，会对着发声的地方转动，我的不会，但我相信我的耳神经会。每天早上七点左右，我的耳神经就开始高度敏感，听到楼下阿姨的说话声，保安走路的脚步声，猫狗打闹的嘈杂声，但只有惟楚的声音一下子能激发我的脑神经，进而刺激我的肌肉和关节，让我从床上一跃而起，把我的儿子从他的房间抓过来，带到我的床上。其实只有聋子才会错过他的声音：惟楚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闭着眼睛，声嘶力竭地大叫一声：“爸--爸--！”

大凡猛兽如狮虎鳄鱼之类，移动幼崽的时候都是用嘴，是所谓舔犊深情。大嘴一叼，软软的小东西就耷拉着脑袋，顺从地被父母搬来移去，嘴很温暖也很安全。

我一直很羡慕这种威风，可是我的嘴没那么大，惟楚也远重得多。不过爸爸的被窝同样的温暖和安全，是惟楚最爱待的地方，他称之为：和爸爸腻腻。

我仰天躺着，他喜欢伏在我的肚皮上，做假寐状，等妈妈过来，一跃而起，看到她吓一跳，就咯咯地笑。不知道是谁想出来，孩子的笑象银铃一般。惟楚的笑，就象一个魔铃，咯咯咯咯地停不住。每一下都让人心中一荡，你没法不受他的感染。 我把他高举过头顶，两只手撑住他的腋下，他更痒，身体卷曲起来，双手来抓我的脸，我只能把他举得更高，就象在草原上，炫耀自己幼崽的狮王。

他总能成功地抓住我的脸，靠上来，眼睛对眼睛，说是要比比谁的眼睛大。我看出去，他的眼波流动，眼珠像黑豆一样发亮，还有一双像上弦的新月般的弯弯的眼睛。 他看出来的景象肯定一样，所以他的结论是他的眼睛要比我大。我照例是要争辩的，于是他又咯咯地笑，笑得实在太开心，太开怀，有时侯会有一串晶莹的口水流出来，不偏不倚，从天而降，正好滴在爸爸我的嘴里。

四

他的口水即使是新鲜出炉的也是有点凉。我会笑骂他道：“小混蛋！”， 他肯定会回嘴说：“老混蛋！” 父子间有一系列约定俗成的称呼：我叫他“尼莫”，他必称我“老爸！”；我喊他“我儿惟楚！”，他必定正式地称我：“爸爸顾牧琛”；要是叫他英文名字“Indiana”，他肯定要发嗲地叫我“Jason”，带着男孩子的奶声奶气，音调上扬，不由地把喜气从爸爸的心里带上眉梢。

最新的称呼是我帮他起了一个小妖怪的名字叫：“刁钻古怪”，弟弟惟扬叫“有来有去”，妈妈自然是他们的领导“铁扇公主”，爸爸就必须是“牛魔王”了。

“刁钻古怪”喜欢去公园里面玩。最爱在草地上跑，在湖滩上挖沙子。家对面的公园里有一块极好的草地，碧绿且柔软，贴在起伏的小山丘上，惟楚称之为“天线宝宝的家”。父子最喜欢的游戏是从山丘的顶上滚下来，转得昏天黑地。

惟楚自己不敢滚，要爸爸抱着。我四肢紧紧地搂住他，他的脑袋埋在我的胸前，小手小脚也紧紧地缠住老爸，“一，二，三！”，我们顺着斜坡往下遛。他极兴奋又极紧张，又禁不住咯咯咯地笑，蓝的天和绿的草地快速地在父子的眼里交替。 斜坡很长，滚到底部时，父子两个像解开的百叶结一样，已经散开。我疲惫不堪，关节酸痛，像一头巨熊一样躺在草地上迎着金黄的阳光大声地喘气。惟楚一骨碌爬起来，看起来想冲向哪里，但他的小脑经过剧烈的转动还没有回到应该的位置，他站起来，很快就失去平衡，想向前跑，但不受控制地向旁边急迈几步，腿一软，整个人重重地摔在草地上。 就像一匹刚离开母体的小驹，一着地就想跑，但保持不了平衡，最后软瘫在地上。等到他挣扎地站起来，看得出他一脸的惊骇，不知所措地看着我。等回过神来，他抱着肚子哈哈大笑起来，不过瘾，又叉着腰，扬天大笑，作江湖大侠状。

五

小山丘上有风，顺着草地吹过来。 惟楚拿起一根枯枝，他臆想中的“金箍棒”，一脸兴奋地对我说：“爸爸，我们打风好吗？”。风有点大，惟楚迎着风，爬到风最急的小山丘顶上，用力地劈着风，做迎风一刀斩，一下接着一下。小家伙的脸因为发热和兴奋而酡红。 风起又止，他骄傲地转过头对我说：“风被我打跑了！” “你真厉害！”，我大笑。他强忍着得意，矜持且谦虚地微笑。 我躺在草地上看他，小小的个子倒是有几分伟岸，背后是碧空如洗，金黄透明的阳光撒下来，俨然是一个黄金武士。.

我儿惟楚 2

一

惟楚把睡觉看成一件重要的事来做。照他的讲法：“爸爸，侬晓得哇？我每天很辛苦的，要上学，要吃饭，还要睡觉呢！ 哎……”

很辛苦的事当然要很认真地对待，免得祖宗觉得现在的孩子已经礼崩乐坏。惟楚睡觉有一系列复杂而完整的仪式：先是要洗脸洗脚，撒泡睡前尿，再是换上“妈咪宝贝”，套上连体睡袍，喝上一大碗牛奶，再用清水漱口。舒舒服服地躺倒后，照例要爸爸讲上一个故事，妈妈唱上一首歌，然后抓起块纱布，贪婪地深呼吸几口（惟楚自小有拿着纱布睡觉的习惯），我们关上灯，说： “Good night!”，他同样地回应。 我们又说：“See you tomorrow!”， 他也是大声地叫：“See you tomorrow!”。

“I love you！” 我们又说。书上说，要毫不吝惜地告诉孩子我们爱他，我们呐于用母语表达，换种讲法，自己听起来颇为流利，且不突兀。

他轻轻地道：“I love you two（too）.” 有时候他会瞄我一眼，我在想，他不见得知道 I love you too 和 I love you two的区别，说不定哪天他会冒出一个 I love you three 乃至 I love you four。 我不知道。但他是真心热爱父母和弟弟，这是流露无疑的。

通常念完这些咒语，他已经是迷迷糊糊，我们掩上门，蹑手蹑脚地下楼。耳朵竖得高高地，因为好多次，惟楚会再石破天惊地大喊一声：“睏好一点噢！”。怕吵醒惟扬，我吸一口气，几个起落就蹿上楼梯，人胖，脚掌都是肉，声势虽然惊人，倒也是悄无声息。轻轻地溜到他的门口，低低地说：“侬也睏好一点噢！”

二

我记得是在01年4月1日，我们知道惟楚是个男孩子。第一次有孩子，不懂，医生帮我们照过超声波后，笑眯眯问我们是否介意现在就知道孩子的性别，还是将来留作惊喜。这是一个我们没有想过的问题，有点手足无措，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那位老兄体现了一种惊人的无趣的直率，丝毫没有卖关子的想法：“It is a boy!”.

我觉得他的声波快过了我的脑波，很久才慢慢地意识到“It is a boy!”对我的意思。 我有个儿子了？ 哈哈！ 真的？医生继续在屏幕上比划着： “This is the thigh, ….., chin, …….elbow……”, 我仔细分辨着。医生看我们一脸的茫然，干脆画了一个箭头指向一个火柴头一样大小，茶壶嘴一样形状的东西，在旁边打下一串字：“It is a boy!”.

我继续思想着：我有个儿子了？ 哈哈！ 真的？我的脸高僧入定般的从容，心象猿猴般的躁动，一个筋斗，翻到十万八千里外，立在云端，故作镇静地看着屏幕上的儿子，一个蠕动着的灰白的鸡蛋大小的东西。他的心脏有节奏地跳动着，通过麦克风传出来，沉闷而有力，带着一种奇异的韵律。就象广目天王的玉琵琶的弦音，动人心魄。

我本无所谓生个男孩还是女孩，但我一直相信父子之间有一种极为特殊的纽带，是一种更完整的传承。

三

以后大凡有人问，生儿子有什么不同，我总是说，一样，一样，我确实这么认为。 惟扬出生后，有个小女孩变成了我们新的希冀。但爸爸有儿子肯定是有所不同的，至少可以带他同去厕所和澡堂子。

我怀疑惟楚在幼儿园里是自己大小便的，我看见过他很熟练地脱下和穿起裤子。 但他在家里还是照例喊一声：我要大便了！ 声音不大，总是刚好让人听见。看来他深谙要引起别人的注意，先要保持沉默的道理。听到他叫的人总是一阵忙乱， 放下手中的事情，把他引到厕所去。

要是在出门在外，陪他上厕所的肯定是我。 我比较喜欢肯德基和必胜客的厕所， 有专门给男孩的很低矮的立式厠盆。 里面盛着冰块和一块颜色各异的除臭球。 惟楚很一本正经地在他的厕盆里撒完尿，抖一抖。 指着那块红色的除臭球问：
“爸爸，这是什么啊？”
“是除臭球，放一个在那里，厕所里就不臭了”。
“噢….. ” 惟楚明白了。

帮他穿好裤子，我也顺便小个便。惟楚转来转去，忽然从旁边探头到我的厕盆里张望：“爸爸，为什么你的除臭球是白颜色的啊？” “是啊，白颜色也很香啊！” “噢….. ” 惟楚又明白了。 他又探头过来，这次动作幅度很大，我怀疑他是否要用鼻子凑到除臭球上闻一闻，赶紧一把拉住他。他已经完成了一个深呼吸，抬起头来，认真地说：“真香啊！”

他妈妈一直试图纠正他，其实世界没有那么美好:爸爸的脚很臭，袜子也不香，厕所也不是很好玩的地方，但一直未遂。 他还是坚持要闯进来，即使是我洗澡的时候:

他怯生生地对我说：“爸爸，我陪你洗澡好吗？ 我们可以讲讲话！”
“好啊， 但我要把浴帘拉上，否则都是水！”
于是我们开始聊他幼儿园的事情， 聊他的同学，肖龙余，孔瑞棋，徐允圣，琴琴，妮妮。 他靠在浴室的墙上，轻松而不羁。 每次要讲话时，就把头伸进浴帘里， 发完言再缩回去。 他沉溺于他的世界里，唠叨着学校里的趣闻轶事，眉毛一挑：“爸爸，侬晓得哇？……”

自他出生起，他妈妈就教导我和孩子说话的几个要素：
一，        要看着他们的眼睛讲话。
二，        要蹲下来，或把他们放到和你一样高的地方讲话，以便他们有心理上的平等。
三，        要用自然的语调和他们讲话， 不要学孩子的腔调说话。

我认为对极，惟楚能和我们做朋友间的对话，得益于妈妈的教导。在烟雾缭绕中，父与子进行着“老友”般的交流，轻松而惬意。

有一次，他连老友的界限也打破了：他头伸进浴帘，发完言后，没来由地加了一句：“爸爸大屁股！ ” 我哈哈大笑。 他更放肆起来， 加了一句：“爸爸Big Butt!”  

“你是什么Butt? ”我问。“我是Small Butt”, “弟弟呢？”“弟弟No Butt!”。 他一脸灿烂地笑。

四

惟楚热爱他身边的事物，毫不吝惜他的真心地赞美。不管是弟弟刚洗过的头发，妈妈刚做的热气腾腾的饭菜，公园里春天开放的明艳的玉兰，他都不乏溢美之辞。但他极少主动夸奖父亲，必须通过一系列的主谓语互动来引导他：

“惟楚小英雄！”“爸爸大英雄！ ”他头也不回。
“小狮子！ ” “大狮子！”，他对着妈妈又加上一句：“女狮子！”他太精于玩这种游戏。惟扬出生后，他把自己升级为狮子哥哥。“惟扬才是小狮子！”他纠正说。

“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儿子”。 该句式太长，惟楚一下子反应不上来，他顿一顿，认真地一字一字地说：“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爸爸！”

“从来没有一个父亲有比你更好的儿子！”该句式太过复杂，惟楚一怔，答不上话来，低下头，有点羞赧。

“从来没有一个父亲有比你更好的儿子！”我想。 不管他懂不懂。.

我儿惟楚 3

一

一个月前，宋楚瑜先生来大陆，其中的一站便是岳麓书院。他在书院的正门口，那个著名的楹联下留影：“惟楚有才，於斯为盛”。岳麓书院翰墨流香，代有闻人，是很坦然地把它挂在门口炫耀的。

我却是极为惶恐。第一，我不是湖南人，地道的上海人。上海又称春申，是楚公子春申侯黄歇的封地，但如此与“楚”牵上关系，连自己都不免莞尔。不像宋楚瑜先生，先去祭祖，再去占书院的光，从而正了自己“楚才”的名。

第二，我不奢望惟楚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他若敢自称是个读书人，我就很满意了。但如果他将来有辱末名字的地方，恐怕不仅他自己，就是别人也会很不满意的。

二

其实天下为父母的，莫不心怀惶恐。孩子吃饭不香，大便不顺，害羞，无礼，体弱，不学，为父母的是心急如焚，奔走请教。有的问计于祖父母，有的上网查询。 但最有效的恐怕还是父母言传身教。

白居易任杭州太守时请教一位高僧：“什么是佛？”僧人回答道：“诸恶莫作，众善奉行”。

现在的父母看来是深谙这个道理的。与孩子在一起，平时的“恶行”基本上是藏到了皮袍底下：“要和小朋友分享你的玩具！ ”“要有礼貌，别忘了说谢谢！” “你应该说对不起！”“要排队！”“不能说谎！”

说这话的人平时可能诸事争先，得理不饶人，睁眼说瞎话，但教育孩子时，无不庄严肃穆，正气凛然。于是孩子眼睛里的父母和我们真正的自己便有所大不同。在孩子们面前，我们每个人都隐隐覆盖着一层圣光，莹莹如玉，温润如雪。但这层圣光，只普及自己的孩子，或最远到亲戚朋友的孩子和生活小区里熟识的孩子，在他们面前，我们满口的“责任，荣誉，尊严，国家，家庭”，确保他们“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惹尘埃”。

但一转身，我们就露出“皮袍底下的小来”，所以孩子最终还是不免。他们总是要接触社会（从此出了圣光覆盖的范围），总是要长大（父母已褪去圣衣，变回原形）。

“诸恶莫作，众善奉行”。是三岁孩子都知道的道理，闻者百人，悟者五十，行者廖廖。但和孩子在一起，每个人都是行者。这也是为什么和孩子们在一起，我们大人的心情比较愉悦的原因之一。佛是开心的，至少佛界的物资极大丰富，不用去争夺，去欺诈。
三

与孩子在一起的快乐是一种持续不断的愉悦。他们每天都在变化：第一次叫爸爸妈妈，迈出第一步，第一次有礼貌地叫：老师早！，第一次唱歌，一点一滴的进步都让父母们雀跃不已。我有兴致坐下来写文章，就是因为惟楚第一次学会调皮捣蛋：

昨天在我上厕所时，他过来帮我把灯关了。我一惊之下还以为是家里断电了，后来听见外面一遛小跑的脚步声，分明是惟楚的细腿碎步在地板上跑过，出来一看，惟楚一脸标志性的强忍兴奋的有意的若无其事。

我一把抓住他，笑道：“好啊！ ” 他马上就招供了，咯咯地笑，一脸的灿烂。一经证实，我反而放下他，急着告诉他妈妈：“你知道吗，今天惟楚开始捣蛋了， 还会装傻，说明他的思维能力和表达能力又有进步了！” 旁人听了，会怀疑我们家是恶人谷，最喜小儿无赖。

我是深受鼓舞，惟楚惟扬兄弟每个点滴进步，我都想记录下来。或者拍照，或者录像，或者写文章，把快乐与大家共享。否则就好象打高尔夫球一杆进洞，偏偏球场上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无人可炫耀，那真的要独怅燃而泪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