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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 她和他

她和他

追忆我们的青葱往事

     笔直往前走,再转个弯,继续向前50米, 是她的高中学校。

     这个弯转的比较巧妙,有点半圆形内凹,从这里看不到学校,从学校也看不到这里,短短50米,却划分成两个互不关联的地带。

     再走50米就可以到学校了,她略微抬起头,没有表情的往前瞧瞧,看有没有自行车经过。.

     她脸上一直挂着这副表情,从小学到初中到高中,她就那么永恒的挂着这副表情,这张脸简直忘了其他应该有什么表情,只有当她又一次取得优异成绩,才从她脸上似乎出现了几条笑纹,但刚划出嘴角,还没扩散到眼睛就消失了。甚至多年后她和以前高中同学聚会,同学说,三年了从来没看到你笑过,她想,是吗?

    是的,她为什么会笑呢。她自己也觉得找不到理由,家里经济条件相当困难,一年到头,她身上穿的总是不合尺寸的老土的旧衣服和鞋子,颜色可笑的衣服和鞋子让她和周围的同学迅速区分开来,这让本就敏感的她多少有些自卑,虽说80年代的上海大家的条件都是大同小异的。但因为她的母亲总在不停的生病,所以她家的条件似乎更差一些。敏感如她,一丝微毫变动都会觉察,何况自己又那么的与众不同呢。另外让她困惑的是,她觉得自己就是融入不了上海这个圈子。这个圈子以自己习惯方式存在着,排斥着外来的东西,总是用无形的罡气将她震开。每逢她走近她的正在高谈阔论的同学,她们就一改上海话,用普通话来应对她,随之话题总那么匆匆结束,大家作鸟兽散,她想,她自己是不讨人喜欢的。

    作为一个5岁就从外地移居上海的女孩,她人也聪明好学,但她就是过不了这个语言关。也并不是不能过,上海话在她舌头里打滚,只差一点就涌出舌尖,但每每又胆怯的缩了回去。她也曾试着在家里一个人说上海话,说的那么流利,但一到外面看到别人的眼睛她就张不开口。她就是那么的敏感,敏感又孤独,她浑身的细胞个个都那么敏锐,那么容易感到别人无形的入侵,毫毛根根的竖着,像一只小刺猬般,捍卫着自己的可怜又可卑的尊严,她只喜欢考试和读书,考试成绩是唯一能证明她自己的地方。每当老师宣布她又取得班级里第一名,她走上讲台领取考卷时脚步轻快,仿佛在奏着凯旋曲,而当她走下讲台回到自己的座位,她则打回原形,恢复成原来的冰冷的自己。 她酷爱读书,书内丰富多彩的世界弥补了她贫瘠的现实生活,读书更可以使她忘记压抑的家庭氛围,忘记周围的一切不愉快的事物。除了学习还是读书。

    她继续往前走,一抬头,看到角落那里站了位男生,是隔壁班级的,上海人,长的不错,但成绩一般,好象在等什么人,她收回了目光,继续往前走。过了一会,看到他骑着自行车从后面一个人匆匆赶上。

    第二天,她又在这里看到了他,他又在这个角落似乎等着什么人。

    她略有惊讶,从渡口经过这里到学校上学的学生并没有几个人,他在等谁呢?她有点纳闷,没有表情,她继续往前走了。虽说这时班里已经有早熟的女孩子假装谈情说爱,但在她心里她还没有男女产生联系的概念,她的唯一目标就是读书,然后考上大学,工作。
她长的也还算清秀,中等身材,但比起那时的流行的少女精瘦的身材,她已经显得略胖了些,这也是她自卑的原因之一。她身上的衣服是姐姐穿剩的,鞋子一年到头就那么两双,且已穿了四五年,缺乏色彩的陈旧的衣服犹如她灰暗的心灵,缺乏生气。家里总是气氛压抑,因为妈妈整天在为自己正在生的病或即将生的病而自顾不暇,脾气怪异,父亲则因为需要用一人不高的收入负担着家里的开销,不时还要往家乡寄点回去而心事重重。面对不时无理取闹的母亲,经济和精神的双重压力使他双眉紧锁,即使在家里也整天板着脸,用专制统治着家里,动辄大声呵斥她们兄妹几个。在这个家里几乎没听到过笑声。每当她回想起家里的过去,只是感觉到被乌云笼罩的天空,感觉到喘不过气的压抑。她不知道该如何摆脱这个压抑的环境,她觉得自己仿佛被世界所屏弃一般。

    没有母亲,姐妹可以诉说,也没有同学可以诉说,她感觉自己的嘴巴像马口铁的罐头,外层已经开始生锈,语言这个功能似乎开始退化了。其实她心里也是渴望着温情的,但一来她不知道如何和别人发展友谊,二来她心里还是胆怯,偶尔有同学和她说句话,她心里非常激动和紧张,也非常渴望和别人攀谈,但越是这样,越是说不出话来,回答的生硬机械。偶尔有同学和她开点无伤大雅的玩笑,她嘴里冒出的尖刻的词语也令别人不敢接近。一来二去,不太有人接近她了,除了沉默,还是沉默.

    她已经习惯这个沉默,不去思考什么,像没有灵魂的车轮往前转着。

    她继续往前走着。

    第三天,还看到他。她眼角瞥过,他似乎朝这望着。

    第四天,又看到他,一直在同样的地方看到同样的一个人,她终于抬起头朝他看了一眼,只见他也朝他看着,手里拿着什么,目光温和的带着些期望,似乎要走过来。 她一下子给吓了一跳。她不是没有幻想过爱情的,但书读的过多的结果,让那时的她带着不切实际的憧憬的。她觉得这个似乎是一种可笑的行为。她迅速的离开这里,往学校走去。

   第五天,第六天,她依旧目不斜视。

    那个男孩后来再没有出现,偶尔在学校里碰到他,她也掉头不去看他。

    多年以后,她终于走出自己,成功的融入了这个世界,工作结婚生子,日子过的风生水起。待一切尘埃落定,这时的她回视以往的自己,她就感到可笑,也为自己那时感到悲哀,那么多的好时光浪费在无谓的敏感和孤独中,为什么自己就缺乏走出去的勇气呢?

   虽说丑小鸭终于蜕变成美丽的天鹅,但又有谁知道蜕变前那心里的沉重的孤独及无人诉说的惆怅?感谢那一抹温和的眼神,给了她些许自信,让她意识到自己并不是一无可取. 这抹眼神让她在今后的生活中,凭添了些许自信,偶尔她在脑海中回想起他和他的目光,心里至今还是深深的感激!

[ 本帖最后由 妈妈的小天使 于 2009-3-31 17:44 编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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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东西
随风
飘走很远
很多东西,
随风
时不时又来回

有点共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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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2#沐涵妈妈 的帖子

我们年轻时,很多东西无法面对,但今天却可以一笑置之.

失去的,是青春美好的记忆

得到的,是人生沧桑的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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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的,往往是记忆最深刻的,可,也是,追也追不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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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原帖由 妈妈的小天使 于 2009-3-31 13:22 发表 \"\"
追忆我们的青葱往事

     笔直往前走,再转个弯,继续向前50米, 是她的高中学校。

     这个弯转的比较巧妙,有点半圆形内凹,从这里看不到学校,从学校也看不到这里,短短50米,却划分成两个互不关联的地带。 ...
现在想想,年轻真好,可年轻的时候,却觉得那么多烦恼,也许,现在的烦恼,也是以后甜蜜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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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可以憧憬很多美好,但有会轻易地放弃,留下的只是一串遗憾!
长大了一定要珍惜当下,不让自己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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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度的自尊后面,往往掩饰的是极度的自卑。
楼主让我想起了初三时刚转学到县城时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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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7#grant 的帖子

是,我们往往因为需要掩饰自己极度的自卑,就试图用冷漠来武装自己可怜的自尊.等明白这个道理,我们已经付出惨重代价,所以我一直觉得马加爵很可悲,这也是这个时代的悲剧.
        有句话很有道理,穿黑色衣服的,其实他更需要别人的关怀,所以即使看到别人对自己很冷淡,我也会很热情的对待别人,因为可能她或他只是为了掩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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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 10#妈妈的小天使 的帖子

有时回头看看自己走过的弯路,真的好想把这些全部讲给女儿听,让她可以不用重复这些错误。
不过夜深人静时,自己从头想想,会发现,如果有时间机器可以让一切重来的话,似乎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走出同样的路线。有许多事,当时是没有办法看到;有许多选择,在当时是唯一的选项。
还好现在都走出来了,呵呵,和身边的朋友说起的话,大概没几个人会相信当年我是那样的一个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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