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下一个心房的灯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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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特稿 | 生下一个心房的灯灯
2015-12-25 恩雨 ijingj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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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灯只有一个心房一个心室，并且肺动脉闭锁，只要一出生极可能窒息，可能还有唐氏综合症和唇裂等多处畸形，所有产科医生都建议母亲Joy不要这个孩子，父母痛苦孩子也痛苦。灯灯在她的肚子里紧张。因着对上帝的顺服，父母不能撇弃他们的孩子:灯灯。
编者按：今日是圣诞节，《境界》编发此文。因一个婴孩的诞生，可以承受一个婴孩出母腹而死的痛苦，经历出人意外的平安。
文/恩雨 （本文转载自微信公众号“沙漠必有河涌流”）
只有一个心房和心室的胎儿
2015年7月8日，星期三，灯灯安息主怀。灯灯的妈妈Joy，是我的好朋友，也是主里的姐妹。
Joy所在的教会，常教导弟兄姐妹的信心，不是建立在能获得多少今世的好处上，上帝在此世的荣耀，正如耶稣基督所显明的那样，是隐藏的、卑微的、受苦的、患难中的、十字架式的。
因此，当获知Joy的父亲意外车祸身亡、家里官司缠身，我带着极其沉重的心情去看她时，她告诉我上帝一直保守她很平安，她在读诗篇时，得着很多安慰，而且她的父亲生前曾跟她做过决志祷告。
Joy的父亲一度为女儿的婚姻焦急气恼，因为女儿只想嫁有共同信仰的基督徒，但又一直没遇到合适的，年纪渐渐大了。而当Joy父亲去世一年后，有一位潘弟兄显出来是被上帝预备的那一个。
他们很快结了婚，结婚之后很快怀了孕。那时我心里暗暗为Joy松了一口气，觉得她平静幸福的家庭生活即将开始了。记得我去看她时，和她谈我有限的妈妈经，正说玩笑话时，她说：“我也不期望这孩子将来怎么样，我只求主保守他没什么先天性的疾病，我曾经在幼儿园服侍过这样的孩子，觉得实在艰难。”
我当时回应说：“你别瞎担心，一切交托给主，主给我们的担子，都是我们能承受的，他应许我们，必不让我们所经历的试探，过于我们所能承受的。”
因此，当Joy告诉我，她腹中的孩子有极其严重的先天性疾病时，我的心一凉，在祷告中埋怨说：“主，你怎么这样‘不靠谱’，Joy怕什么，你给她来什么。你的这个女儿这些年过得多么不容易，你能不能让她松口气？”
Joy的孩子只有一个心房一个心室，并且肺动脉闭锁，因此只要一出生，就极可能窒息，必须在出生不久后就动手术，而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还要做许多次大手术，并且能抢救过来的可能性极小。
所有Joy看过的产科医生，都建议她不要这个孩子，太痛苦了，父母痛苦孩子也痛苦，打掉算了。医生还告诉Joy，这个孩子也许还有唐氏综合症和唇裂等多处畸形。
也许在许多人看来，这件事虽然让人心里难受，但并不严重：既然这么不好，就不要了，将来再生个健康的。但是，Joy和潘弟兄却因为他们已经是属于基督的人，就一心寻求他们的主在这件事上的旨意，而上帝在十诫中说过：“不可杀人”。
灯灯在她肚子里紧张
孩子纵然还在母腹中，纵然如此残缺、病患缠身，但他是一个“人”，一个有灵魂的活人。因此，他的父母不能按照自己的利益喜好来随意取舍，只能把他交托那按公义审判人的上帝。而这位上帝不仅为这孩子的父母，舍弃了自己的独生子，也包括这个孩子，让父母和这孩子，都在他舍弃爱子的十字架前，与自己和好了。
有时候我会想，我们悖逆上帝的事实，是如此的显而易见又难以看清：虽然我们爱这世上的美景，却从不想是谁赋予了这样的五光十色；虽然我们爱这世上的美食，却从不想风雨为何按期而至，滋养地土，使菜蔬发芽结实；虽然我们爱自己的智慧成就，却从不想我们为何与所有动物不同，有这样的聪明和情感。
而因着对上帝的顺服，潘弟兄和Joy，不能撇弃他们的孩子：灯灯。
灯灯是小名，在潘弟兄和Joy知道他是个男孩之后，给他起了个大名“潘信越”。灯灯和他们确实是要凭着“信”越过极多的拦阻：医生的不理解，家人的不理解，最难的——父母的不理解。
在这件事情上，父母的疑惑与拒绝是最难面对的，因为父母是要同儿女一同受苦的，心中多么不忍！所以真是感谢主，两位母亲，后来愿意陪伴他们同行。潘弟兄和Joy，就这样越过一道道有形无形的坎。
上帝让他们经历这样的痛苦，上帝爱他们吗？上帝让灯灯经历这样的痛苦，上帝爱灯灯吗？上帝为什么要让这样的事发生在信靠他的人身上？他的荣耀在哪里？他的信实在哪里？他的同在在哪里？他的权能在哪里？这样一位“靠不住”的上帝，还有人会信吗？
我不知道他们是否也这样一遍遍无语问上帝，不知道他们的心路历程中有多少艰难，我只是看到Joy在发给我的短信中写道：“上帝定意爱了灯灯，这是上帝给我们的功课和福分，无法逃避。”
在“刀光剑影”中，在上帝的爱中，灯灯伴着声声祷告渐渐长成，他和妈妈的母子感情也越来越深。后来每次当医生和Joy说要她打掉孩子时，她会感觉到肚子发紧，那时她听这样的话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因为她明白这是灯灯在她的肚子里紧张。
她就抚摸着肚皮说：“灯灯，有一位上帝的儿子，他来到世界时，也是这样被拒绝，他的妈妈找不到一扇愿意为他敞开的门，只能在牲口棚里生下他，把他放在马槽里；他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国中的王就决意要杀害他……”
当Joy这样给灯灯讲耶稣基督的故事时，灯灯就慢慢地放松，越来越放松。灯灯也越来越坚强地活着，许多像他这样情况的孩子，在母腹中就走了，而灯灯，却一直坚持着，甚至在他母亲偶尔软弱的时候，还以这样满有生命力的、顽强的“活着”来激励他的母亲。
因此，Joy更加爱她的孩子，有一天她想到：“如果灯灯走了，我也不活了。”她的心陷入巨大的悲伤之中，但她没有任自己沉溺，而是赶紧请教会的弟兄姐妹为她祷告。当大家为她祷告之后，她心中又重归一直以来的平安和喜乐。
你不是这世界的任何一种
是的，喜乐。在Joy的身上，我特别深刻地体会到圣经当中的一句话：“上帝的国不在乎吃喝，在乎公义、和平和圣灵中的喜乐。”
在她步入孕晚期的时候，我在路上遇见她。他们夫妻和几位弟兄姐妹从密云游玩回来，Joy带着一顶漂亮的遮阳帽，满脸灿烂的笑容，比一般的孕妈妈看起来还愉快、精神。我心里很震撼，后来我和她说，我在你的笑容中，一瞥天国的荣耀。后来我写了一首小诗送给她：
我认识你的时候，
还不知道你竟是最美的那朵玫瑰花。
你的红，
比枫叶更烈，
比火焰更洁，
比到处张贴的福字，
给人更确实的喜乐。
你不是这世界的任何一种，
因你在他的血里生根、发芽、分叶、开花。
他向世人证明你是属他的，
远超过我的任何言语。
Joy的身子越来越重，她的呼吸也越来越艰难，有时不得不长时间吸氧。但她从未自居为一个需要他人照顾的人，还是尽其所能地服侍，以至于根本看不出她身体的虚弱。
分娩日近，Joy却希望灯灯永远在肚子里，因为那里最安全。可是这个最安全的地方有一天也变得不安全了，Joy去医院检查时发现子宫内羊水过少，而且浑浊，必须要马上剖腹产。她请大家为灯灯祷告，求主预备新生儿救护车和新生儿重症监护室的床位，求主保守灯灯在母腹中一切安好。
当时我们心里都悬着，守着手机等着进一步的消息： 检查之后本应当立即剖腹产，但因灯灯转院衔接抢救还没联系好，一旦出生，极可能窒息而亡；只能凭靠信心撑到第二天早上进行剖腹产手术 。孩子出生了，衔接转院工作出奇顺利。但孩子浑身发紫，出生不久后就抢救一次，虽然没有唇裂，但心脏的问题比之前想象的还复杂；孩子入住重症监护室，已经上了呼吸机和营养液——解决了一个问题，又面对一个问题，渡过了一个难关，又进入另一个难关。
而我在忧虑之中，忽然感受到：我虽然牵心这母子俩，但多少时候都是在忙自己的事，并不常为他们祷告，而真正陪伴、看护他们的，却是那位被我埋怨为“不靠谱”的上帝。
Joy出院的当天，我便去看她，她家里来了不少看望她的弟兄姐妹，桌上也放着许多慰问的卡片和花束。Joy刚动完手术的身体还很虚弱、疼痛，不停地冒汗。她告诉我别为她担心，因为主一直在托着她，她心里很平安。我看着她脸上不变的笑容，知道这并非是安慰我的话，这瘦弱女子所表现出来的惊人的坚强和勇敢，是源于她以信心之渠连接上的活水泉源。
我看着Joy把鼓胀的乳房中的奶水挤出来，奶水颜色很好，是一看就很有营养的那种。我想到灯灯生下来还没有喝到一口妈妈的奶，还没有被妈妈抚摸过一下，心里很难过。
离开之前，我和Joy一起祷告，我说：“主啊，求你使灯灯感受到你的触摸，你的保护，让他感受到自己一直在你的怀抱中。”祷告结束之后，我抬头看到Joy眼睛红红的。
生死悬一线
几天后，灯灯的CT结果出来了，Joy在短信中说：“情况可能比预先得知的还要复杂。他的肺部瘀血严重，最终导致身体器官逐渐衰竭而亡；如果手术，风险极大。如果失败，加速死亡；如果首期手术成功，一周的感染期也能平安度过，就可以带回家养到四个月，再做二期手术。如果再能成功，四五岁再做三期。愿主显明他的心意！明天我们要把选择结果告诉医生，请为灯灯祷告吧！”
潘弟兄和Joy选择了手术，他们所能做的，就是尽自己本分，救这个孩子到底。但这也让我思想，主在灯灯身上的旨意是什么？
灯灯出生以前，我曾不切实际地幻想上帝会使他所有缺少的器官都自己长出来，灯灯出生以后，我又幻想上帝会以神迹来医治他，但幻想终归是幻想，甚至是一种妄求，于是我祈求主：“主啊，灯灯活着也许会受很多痛苦，但求你让灯灯成为这个世界上你的见证人，无论什么人看到他，都能彰显你的荣耀。他的父母因为顺服你，主动地选择受苦，正像你所说的：‘若有人要跟从我，就当舍己，背起他的十字架，来跟从我’，求你纪念他们。”
灯灯手术的前一天，Joy在短信中说：“求神亲自做工，藉着这个团队能医治灯灯。让手术各个环节都能顺利，让灯灯少受痛苦。也求神赐我们平安的心。灯灯要不被天父接回天家，要不就被我们暂时接管回家。无论何种结果，都求神让我们感恩喜乐。”
灯灯手术前，Joy不顾身上的刀口，与潘弟兄一起去陪伴灯灯。微信中我问她说：“看到孩子了吗？”她语音回复我：“看到了，”稍迟了两秒说，“可瘦了……”
我按我所能想到的，安慰她说：“有苗不愁长。”
她却回复我：“既然已经把他献给了上帝，就按着上帝的旨意来顺服吧。”
我很感动，由衷地说：“愿主赐福你们，等候耶和华的，必不至于羞愧。”
她却说：“等主再来时，必显明他的美意，彰显他的荣耀。”
灯灯手术很成功，但不久之后Joy发的代祷事项中说：“目前乳酸很高（灯灯>12，常人<1），导致血氧含量非常低（灯灯40,常人至少90）。血氧含量低会导致呼吸非常艰难，心脏无力。现在医生建议输入药物，人工辅助排泄，看看能否降低乳酸。术后的这几个小时是非常关键的几个小时。如果乳酸能降下来，将存有一线生机。求主的旨意继续显明，也求神能让灯灯少受些痛苦，麻药一过去，如果人工辅助排泄，会极其难受。他太瘦小了。也求神坚固我和潘弟兄的信心，能让我们全家人定睛基督的救恩，活着为基督，死后有益处。愿主能让他永远住在主的殿中。”
“永远住在主殿中”，在孩子的生死关头，真的只有孩子灵魂的去处能安慰他的父母。
“病与死不是最可怕的”
Joy从医院回来后，我去看望她，她一如既往地平安、喜乐，祷告中我们一起交托。第二天的下午，灯灯被主接去，安息主怀。他的妈妈说：“感谢神！”
灯灯的安息礼拜，我很遗憾没有参加，但Joy发给我的两张照片，却震撼我心，我不敢多看，怕眼泪不止。
一张是潘弟兄、Joy和灯灯的全家福。灯灯躺在菊花从中，身上盖着一个小小的，印着红色十字架。
另一张是灯灯单独的照片，他躺在那里，与所有安详的睡着的新生儿一样。看到这张照片，我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祷告蒙应允了，灯灯确实一直在主的怀抱里面。虽然他没有喝过妈妈的奶，没有被妈妈抱，但主抱着他、安慰他、保护他、减轻他的疼痛。他的照片，带着极大的能力，告诉我什么叫做“安息了”。
追思礼拜的那一天的晚上，我去找Joy。潘弟兄不在家，去教会带查经了。Joy看起来仍是安详甜美，正如她所说的“一切都好”。她刀口仍有些疼，于是躺在床上休息，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灯灯出生后两天拍的照片，一只眼睛睁开了一条缝，看上去是个调皮捣蛋的家伙。我们谈论主耶稣再来时，灯灯会被主一同带来，那时复活后的灯灯，肯定长得一半像Joy，一半像潘弟兄。而我们将一起见证：灯灯“与基督一同受苦，也必与基督一同得荣耀”。
聊着聊着，Joy忽然说了一句话，让我印象很深，她说：“再艰难，靠着主也都能过来，病与死不是最可怕的，罪和永死才是最可怕的。”
晚饭时，Joy在饭前祷告时说：“主啊，谢谢你赐给我这么好的儿子，谢谢你让你的儿子为我的儿子死。”
而我则想到，灯灯在世的时间虽然短暂，却正是这样活在主的爱中，成为主祝福的管道。他的生命并不枉费，他所受的苦也不是徒然，许多人因为他听到福音，许多人因为他正视自己的信仰，许多人因为他被激励、受感动。
在灯灯孕育、出生、抢救、安息这整个过程中，我们似乎没有经历到所期待的上帝超自然的介入，但我们却真的看到了神迹。这全家人在苦难中的平安和喜乐，唯独那位使红海分开、令磐石涌泉的上帝方能成就。
灯灯真的和他的父母一起，成为耶稣基督在这地上的见证人，见证这位耶稣所应许的都是真实的——一个本来悖逆、敌对上帝的人，真的能因为耶稣的救赎，成为一个与上帝和好、以上帝为乐的人，而因此在任何环境中，心里充满着耶稣所赐的平安，这世界上所没有的意外的平安……
若不藉着信心，对于潘弟兄和Joy所走的这段路程，只能看到是两个自讨苦吃的人在经历诸多艰难，但当你有一天终于认出，十字架上那个痛苦、卑微、肮脏、流血的囚犯竟然是上帝本身时，你也就能看到灯灯短暂的、受苦的一生所彰显出来的，这位上帝巨大的荣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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