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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徒] 杭克安:爱老中不要命的传教士

杭克安:爱老中不要命的传教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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杭克安:爱老中不要命的传教士(上)——见证
原创 2018-01-22 范学德 范学德
·.范学德.此岸我是异乡客,一生是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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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范学德 | 配图:来源于网络
微信公众号|范学德(ID:fanxuede20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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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那天,我脑子里老是想着杭牧师的那句话:“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那天早上在微信的“朋友圈”突然看到一条消息,一月七日,杭克安牧师过世了,享年一百岁(1916.4.24——2016.1.7)。杭牧师其实是老外、更准确地说是老美,名字叫做Carl  Hunker ,他是一个传教士,我曾说过他爱中国人不要命。十多年前,我就认识了他。并写了关于他的三个故事,分别收录在《细节中的文明——寻找美国的灵魂》和《这就是公民》这两本书里。



1、“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妈妈了”

2006年春天,我在美国中西部的一个基督徒营会中担任讲员。一天,我收到了一个电子信件,看后把我吓了一大跳。什么?你到机场接我,并且开将近三个小时的车,把我和林三纲弟兄从堪萨斯城送到营地,天哪!这个“你”就是杭克安牧师,我半年前刚刚认识,九十多岁上下。

走出行李领取处,一看,杭牧师正站在前面,错不了,就是他,那将近两米的大个子,老远就能看到。他拥抱了我一下,说,范弟兄,真高兴又看到你。真高兴你来这里帮助我们的教会。我说,感谢神。也谢谢你们的邀请。他说,你是十点到,林弟兄十五分钟后到,我们需要从停机坪A到停机坪C。我们走吧,我替你拿东西。我说,哪里能用你。他幽默我一把,问我,你肯定你能拿得动?我接着幽,试试吧。我们到了停车场,启动,开车,停车时间不到半个小时,免费。到了停机坪C,一看飞机晚点,晚十来分钟。我们俩就坐到椅子上聊起来了。

我问,你现在还开车。他说,是。一周有好几天去教会。杭牧师从1988年到2016年,一直担任堪萨斯以马内利华人浸信会牧师、荣誉牧师。他住在堪萨斯城北边的自由镇,教会在城南,一来一回,将近七十英里。二十多年来,风雨无阻,每周去教会三到四次,自己开车,一直到95岁,医生不允许他再开车了。

看到杭牧师,你不知道什么叫老,特别是他脸上那永远的微笑。

不去教会的时候,杭牧师就在家里上网,处理电子信件,用电子信件跟兄弟姐妹们交流。1983年,杭牧师的老伴过世了,他就一个人住在神学院宿舍中,自己照顾自己,一直独立生活到97岁。


( 杭牧师父母、1913)

和我说着说着,杭牧师就说到了他母亲。将近三十年前,他在台湾为华人教会服务。那时,他母亲身体不好,父亲照顾不了了,他母亲就住到了老人中心。后来,杭牧师夫妇返美探亲,就把老人接回家里,和他们一起住了六个月。

杭牧师说:
     
“那时,我妈妈身体已经很软弱了,吃不了多少东西。她回家了,我妻子给她做了一顿很好的午餐,但她吃几口就不吃了。我为她的身体担忧,就对她说,‘妈妈,这是美餐,你应该吃下去。’”说到这里,老人的眼圈有点红了,他说,“我对不起母亲,我不应该用命令的口吻跟她说话,我没有用爱的声调跟妈妈说这句话。”

杭牧师说到这里,停住了。过了一会儿,他说,“我们回台湾那天,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妈妈了。妈妈坐在轮椅上,爸爸把她推到了窗户前,站在她后面,妈妈要看着我们离开。我走的时候一再跟母亲招手,心里知道,我再也见不到妈妈了。但我想,爸爸病危时,我一定要守在他身边。没想到,妈妈过世六个星期后,爸爸就走了,突然就走了。我那时在台湾,没有能守在他身边。”

“我再也见不到妈妈了”,这句话说得我心里好痛。我知道杭牧师是在鼓励我,安慰我,因为他已经知道了,我母亲正在病危之中。而因为这个营会和接下来连续的几个营会,我无法回中国,心里很难过。


(杭牧师一家1952)

杭牧师,你父亲是一个基督徒,对吧。我问。

是的,他是一个非常坚定的基督徒。在教会里作了四十一年的执事,我哥哥作了四十年。每个礼拜三的晚上,我父亲都去参加教会的祷告会,礼拜天去教会敬拜上帝。父亲和母亲都是教会诗班的。他是男高音,母亲是女低音。他们站在前面唱,我和哥哥就坐在前面的椅子上。我们一进教堂,他就把我们放在那里,让我们好好敬拜上帝,听牧师讲道。那时我才三四岁,有时,悄悄抬头看父亲,一抬头,就看到他的目光在盯着我。我赶快就低头了,坐好,一声不吱,也不乱动。

那天,我脑子里老是想着杭牧师的那句话:“我知道我再也见不到妈妈了。”怎么也没想到,就在三天后,我母亲被主接走了,那时,我正在营会中传讲福音,无法赶回国见母亲最后一面。和杭牧师一样,在人间,我也再见不到妈妈了。   
2、你给蒋介石讲过道啊!


(1940)

后来才知道,杭克安牧师出生在美国俄勒冈州湖景市,在他很小家就搬到了科罗拉多州的坎农市,他在一个农场中度过了自己的青少年时代。他也一直把科罗拉多当作自己的故乡。大学毕业后,他到位于肯塔基州路易斯维尔市的南方尽心神学院读书,在那里,他认识了Jeanette,珍妮,并于1943年结婚。三年后,他获得了硕士和博士学位。

我们接到了林三纲弟兄后,杭牧师就带着我们俩去机场附近的一家中餐馆吃了午餐。就像他的家人说,他很难抗拒冰淇淋的诱惑,饭后他自己吃了一小盒冰淇淋,还问我,范弟兄,你不吃吗?很好吃的。我笑了笑说,很想吃,但不敢。他说,你太太没在这啊。

哈哈


  
饭后,杭牧师要开车送我们到营地,从堪萨斯城到营地,要开车三个小时。我说,杭牧师,还是我开吧,咱们三个人当中,就我最年轻,才五十多。杭牧师说,没关系的,你休息休息,我去这个营地好多次了,路非常熟悉。我说,还是我开吧。
   
路上,我一边开车,一边听他们两人讲故事。
   
两个老人聊着聊着,就聊到了蒋介石。林三纲说,蒋是由他非常熟悉的一位老弟兄的父亲给施洗的。他受洗,是出于政治上的原因。你看他在大陆上作的那些事情,哪里像什么基督徒啊。

杭牧师说,我也认识蒋先生。还给他们夫妇讲过道。


(1943 婚礼)

噢,怎么回事?我问杭牧师。杭牧师说,平时都是周联华牧师给他们夫妇讲道。周是我们学校的教授(杭牧师是那个神学院的院长),人非常聪明。有时候,他要到国外参加会议,于是,就请我替他一下。

你一共讲了几次?我问。
   
四、五次吧。杭牧师回答。最紧张的是第一次,我这是给蒋介石讲道啊,他是国家总统啊,我从来没有想过,有点怕。于是,我就祷告。在祷告中,圣灵感动了我的心,有一个声音在心底告诉我,不要怕,你有害怕和问题,他也有害怕和问题。于是,我就以《以赛亚书》第四十三章为题讲道。

“雅各啊,创造你的耶和华;以色列啊,造成你的那位,现在如此说:“你不要害怕!因为我救赎了你。我曾提你的名召你,你是属我的。你从水中经过,我必与你同在;你趟过江河,水必不漫过你;你从火中行过,必不被烧,火焰也不着在你身上。因为我是耶和华你的 神,是以色列的圣者,你的救主。我已经使埃及作你的赎价,使古实和西巴代替你。因我看你为宝为尊,又因我爱你,所以我使人代替你,使列邦人替换你的生命。不要害怕,因我与你同在!我必领你的后裔从东方来,又从西方招聚你。我要对北方说:‘交出来!’对南方说:‘不要拘留!’将我的众子从远方带来,将我的众女从地极领回,就是凡称为我名下的人,是我为自己的荣耀创造的,是我所做成、所造作的。”

杭牧师说,我发现蒋听得很认真,我引用圣经经文的时候,他翻的速度很快,看来,他对圣经挺熟悉的。

杭牧师讲完道后,站到门口跟大家握手,蒋介石走过来,握着他的手说,谢谢你。你讲得很好。


( 1945  大儿子 大卫)

杭牧师还讲了周联华牧师的故事。说周牧师多年为蒋夫妇讲道。有时,讲道结束后,蒋会对周说,我约请您一起共进午餐。周对杭说,凡是蒋总统邀请吃饭的时候,那不是邀请,而是命令。去过多次后,周牧师知道了,凡是这样的时候,都是蒋总统遇到了问题了,当然了,主要是圣经中的问题。

一路上说着说着,他们俩都困了,睡着了,还鼾声一阵阵,颇有节奏。可快到营地的时候,我还没有喊,杭牧师就醒了,指指点点,我们就到了营地。




我和他一起到报到处签名,杭牧师好像跟谁都认识,他拍拍负责报到的一个小伙子说,谢谢你们,辛苦啦。小伙子高兴地告诉老人,杭牧师,我们结婚了。真的啊!杭牧师高兴得像小孩子一样地笑了,说,太好了!新娘子呢,在那哪?在那哪?新郎倌不好意思地指着旁边一个漂亮的女孩。杭牧师走过去,握着她的手说,祝福你。紧接着,他把新郎新娘拉到一起,把手分别搭在他们的肩膀上说,让我们一起祷告吧。老人家闭上了眼睛祈祷:“主啊,求你祝福他们。。。。。。”



过了一会儿,老人家跟几位兄弟打招呼后,又把三个人还有我拉到一起,其中一人好像是这次营会的主席。杭牧师说,让我们为这次退修会祷告吧。老人把手放在我和另外一个兄弟的肩上,就带领我们祷告了。他们三人祷告后,我还在静默之中,老人可能有点急,就轻轻拍了我一下,意思是该你的了。正在这时,我开口祷告了,“慈爱的天父,我们恳求你。。。。。。”



祷告结束后,杭牧师又走来走去,见到一个新报到的,就去打招呼,给一个大大地拥抱。看着他拥抱的身影,我不由得想起了半年前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那次是我去堪萨斯一家华人教会布道,聚会前跟大家聚餐,有人正在给我讲杭牧师怎么怎么爱中国人时,说曹操,曹操到,杭牧师来了。他面带微笑走到我面前,握着我的手说,范弟兄,非常欢迎你来。你们从大陆出来的人给大陆人传福音,太好了。愿上帝祝福你。那天晚上,我在讲道中,看到他安静地坐在一边,低头默默地为我祷告,并一直听到布道会结束。散会后,还特意前来对我说,范弟兄,对不起,明天我不能来了,愿上帝与你同在。告别前,他使劲地拥抱了我一下。

他的拥抱是蛮出名的。
   
2006年6月至10月初稿
2.18.1.20修订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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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命是要献给中国人的”——宣教士杭克安 (下)
原创 2018-01-23 范学德 范学德
·.范学德.此岸我是异乡客,一生是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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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范学德 | 配图: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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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杭克安牧师说:“我坚信,如果我有一百条生命可以给与,我愿意把它们全部奉献给宣教大业。”

   ▲小弟宣教士——杭克安
3、 如果上帝呼召我们去中国?

几次跟杭克安牧师谈,我都很少问到他早年的情况,后来,从他儿子大卫在父亲追思礼拜上的悼念我才知道,杭牧师小时家里真穷,他从小就干农活,养鸡,种庄家,种蔬菜,有一年大学的暑假,他和父亲一道到科罗拉多的山里去淘金,希望能够挣一些钱付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没想到,整个一趟“淘金”下来,除去了他们的一切开销外,只赚了五美金。

天仆在写杭牧师的文章中弥补了我的不足,他写道:

“杭牧师喜欢运动,也爱阅读和音乐。高中毕业时,名列第二,得到科罗拉多六所大学的奖学金;但因家中无法提供他上大学的其餘费用,只好放弃而在家干活。翌年,他在罗斯福总统发起的助贫困家庭的一个全国性组织裡工作。开始时每月30美元,后来涨到36美元,他把30元寄回家,自己只留六元。他的父母将这些钱都存到银行。

他在那里工作了18个月,他挣的这笔钱帮助他终于在1936年进了堪萨斯市附近的基督教大学(WilliamJewell College),主修英国文学及历史,副修希腊文。杭牧师参加了大量的校园敬拜、福音事工和祷告活动。从大学二年级开始,他到处布道,每次还能收到五美元的补助,对当时经济窘迫的他来说,是很有帮助的供应。大三和大四时,他作為宗教系教师的助手,成了堪萨斯市西郊一间教会的全职牧师。1940年大学毕业后,他又进入美南浸信会在肯塔基州Louisville的神学院继续深造了三年。 “



当我约杭克安牧师到我住处聊一聊时。一开始我就直奔我最关心的问题,杭牧师,你是一个老美,为什么要到中国传福音?

老人笑了,用中文慢慢地说,那时,我们在神学院上宣教学的课,我知道,中国是一个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又有很长的历史,但基督徒占人口的比例还不到百分之一。如果中国变成基督教国家,将会影响整个世界,给人类带来非常美好的东西。

我笑了,说,我不赞成基督教国家这个概念,中国也不会变成基督教国家,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一个国家是基督教国家。

老人也笑了,拍拍我的手说,我现在也知道了。但那时我很年轻。我梦想在我退休之前,中国会有百分之三十的人信耶稣。中国人要是信耶稣,多好啊。老人说到这里,很动感情,说不下去了。过了一会儿,他说,那时我还没到三十,身体很好,也很清楚上帝要带我到中国去。但我妻子已经怀孕了。我问自己,我这样的决定对她公平吗?



有一天晚上,我准备第二天的课,但注意力怎么也集中不起来。我老是问自己,去,还是不去中国?心中没有平安。于是,我就找了一个小卡片,正面写上了要去中国的理由,中国人需要福音,我爱中国人。背面写上了不去中国的理由,语言难学,小孩子要生下来了,五年才能回国探亲一次,离开父母,太痛苦了。非常痛苦。你知道,我很爱我的父母。我们是一个充满了爱的家庭。我点头。

杭牧师继续说,还有钱,一年一千多美元,我哪里有啊。我出生在穷人家中,从生下来家里就穷。如果这回要到中国,那我将穷一辈子了。反正就这些,我写了六七个理由。

接着又说,写完了我的理由后,我看了《马太福音》第十六章,主耶稣说,“若有人要跟从我,就要舍己,背起他的十字架,来跟从我。”读完了我就祷告说,主啊,如果这是你的引导,我就顺从你,到中国去。祷告后我很平安,不到一个小时,就把第二天的课准备好了。然后,我就上床睡觉了,很平安。



这件事我没告诉任何人,对我妻子也没说,我就耐心地等候上帝的引导。两个多星期后,我的信心坚定了,有一天我对妻子说:“如果上帝呼召我们去中国,你觉得怎么样?”

我妻子看着我说,“Carl,从十七岁起,我就想作一个传教士。我一直等待着你知道,这是上帝的旨意。”她说完以后,我们两人都很激动,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那年你多大?我问。

二十七岁,毕业时二十八岁。第二天,到了神学院,我就把我们夫妻的决定告诉了同学们。大家都很高兴。因为我们都想到了同一个目标。我们班上有七个同学,大家都成了宣教士,有的到了中国,有的去了印度和非洲。

你们后来见过面吗?

没有。我们去了不同的国家,那时的通讯和交通都很不方便,最初我们只是通信,一两年一次。在心中为彼此祷告。他们有的已经安息在异国他乡了。神学院毕业时,我们彼此拥抱,祷告,祝福,再见,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了。



1946年12月31日,杭牧师夫妇从加州乘轮船去了中国。那条轮船上一共有九百五十个乘客,其中,六百七十五人是传教士。他们大都是年轻人。十五天后,他到达了中国的上海,在码头上,杭克安第一次见到了中国人。那个中国人等着接人。杭牧师激动地与他打招呼:“你好,我从美国来,我来是要告诉你们关于耶稣的事。”但那个人一点反应也没有,估计是根本听不懂英语。杭牧师在心中默默地说,我要尽力帮助你们,服侍你们一辈子。

从那以后,七十年过去了,杭牧师一直持守着这一信念,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天。在他最后的岁月中,即使躺在病床上,但当兄弟姐妹来探访时,他还是把手放在他们身上,为之祈祷。


4、我的生命是要献给中国人的
      
到了上海,接着去苏州,那里,是杭牧师工作的地方,一个男子学校,教十一至十二年级学生的英语。同时,学习中文。杭牧师说,“在这里,我度过了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多年来,他一直梦想用中国话向中国人传讲上帝的话。为此,他苦苦学习中国话——苏州话。这一天,终于来到了,一九四八年十二月的第一个主日,杭牧师第一次用中国话向中国人讲道。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从梦圆到梦碎,仅仅三天。三天后,上级宣教机构要求他们立即撤离中国。内战的炮火越来越近了。

将近六十年过后,杭牧师谈到这一天还激动得话音发颤:“我告诉他们,我的生命是要献给中国人的。我不认为我可以离开。但是他们告诉我,这一次只是暂时撤退,撤到菲律宾,等到战火一停止,你就可以再回苏州。”
      
没想到,这一等,杭牧师等了几乎四十年。


      
直到离开苏州的前一天,杭牧师还给孩子们上课。范弟兄,你读过(法国作家都德的小说)《最后的一课》吧?他问我,我点头。杭牧师说,那天,五十多个男孩子都来上课了。我看着这些可爱的孩子,心里好难过,我默默地祷告,主啊,求你保守他们的心。我对孩子们说,同学们,这是我的最后一课了。说完我就哭了,孩子们也哭了。
      
我告诉孩子们,我还会回来来教你们的。但我怎么也没想到,等我再回到苏州时,四十年过去了,我自己也七十多了。我重回到苏州时非常激动。但我只见到了三个我教过的孩子,其余的孩子们,有的不知下落,有的已经死了。

四十年前离开苏州时,杭克安牧师的心都碎了,三十多个学生和教会的兄弟姐妹,一起到火车站为他们一家送行。大家说再见,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相见。到了上海,杭牧师亲眼看到到处是饥饿的人,无家可归的人,难民,大人小孩都有,还有妇女。杭牧师说:“晚上,他们就那么靠着墙坐着,坐着坐着就倒下去了。第二天一大早,卡车来了,就把这些尸首扔到车上,人,就这么没了。范弟兄,我的心中永远永远也抹不去这一幕。”

在那个极其痛苦的时刻,他一再问上帝:这是为什么?最后上帝的话安慰了他:“你当默然倚靠耶和华,耐性等候他;不要因那道路通达的和那恶谋成就的心怀不平。”(诗37:7)



第三天, 他们飞往菲律宾的马尼拉。

一九四九年十月以后,杭牧师回不去大陆了,他的同伴,有的回美国了,有的和他一样,还在等待。但到哪里去呢?杭牧师进入了黑暗时期。他说,我知道得清清楚楚,是上帝呼召我到中国的,但是,现在却没有机会了。

他选择留在有华人的菲律宾去,在那里顽强地为华人服务。在马尼拉,他和同伴们不仅建立了当地的第一个华人浸信会,还开办了一个小小的中文学校。在学校里,杭牧师又开始学中国话了,这次,他学的是普通话。

一九五二年九月六日,杭牧师终于等到了去中国的机会,不过,他去的不是大陆,而是台湾。在台湾,他建立教会,建立神学院。五十年代的台北,人心对福音蛮开放的,杭牧师向上帝祷告,“主啊,我爱传道。求你让我传道,每个主日讲五次道。你让我作什么,求你赐我能力去做到。”那时,他担任九个教会和聚会点的牧师,最多的一次,复活节期间,八天之内,他为二百二十二个中国人施洗,那年是一九五五年。我是那年出生,在中国大陆,政府正竭尽全力消灭基督教。

杭牧师在台湾传教整整三十一年,在1964年至1978年期间,他还担任了台湾浸信会神学院第二任院长。他的学生回忆他说,他爱学生如父亲一般,每当学生有困难时,杭牧师他总是亲自陪他们灵修祷告。



就在杭牧师担任神学院院长的1964年,他妻子珍妮的结核病复发过一次,经过医疗后好了,他们也没有特别在意。一直到1982年珍妮回到美国作了三天详细的检查,这才发现,除了骨结核外,珍妮还得了癌症。接下来的三个月中,珍妮在美南浸信会的医院接受了25次放射线治疗,身体实在支撑不下去了。珍妮向医生说:“就让医疗停止吧!”

医生问:“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珍妮回答:“我要回台湾,那是我的家。”

一九八二年十月珍妮和杭牧师一起回到了台湾。拖着病体,她依然在孤儿院和残障孩子们中工作。1983年珍妮因肺积水住进医院,不久便回了天家。

在追思礼拜上,杭牧师为妻子选了圣经中《诗篇》的第七十三篇作为永远的纪念:“…..除你以外,在天上我有谁呢?除你以外,在地上我也没有所爱慕的!我的肉体和我的心肠衰残,但 神是我心里的力量,又是我的福分,直到永远……。”在父亲的追思礼拜上,杭牧师的儿子大卫,也选用了这首诗作为自己对父亲的最后追念。

杭牧师把爱妻的骨灰带回了美国,他住在一间小屋里时常独自流泪。他跟上帝祈祷了八个月,心灵才获得宁静。于是,又要求去宣教,紧接着就被派到马来西亚神学院教了半年书,也利用机会到印度等地作圣经教导的工作。


      
一九八六年,七十岁的杭牧师退休了,他回到了美国,他的故乡。他说,我回来后感到很痛苦,四十多年过去了,我对自己的祖国却不熟悉了,反而是在中国人中间,我才感到更舒服,更开心。就在这时,他在自己的周围发现了许多中国人,而且他们大都来自大陆。于是,他就带领他们组成查经班,建立华人教会,作他们的牧师,把耶稣基督的爱带到中国人中间,就这样,一晃,二十年过去了。这里的故事,一个又一个。

这是他日常的祷告:“主啊,谢谢你每天在我们身体和灵里的供应,以至于我们能更好的事奉你。”

他不断地告诉人们,上帝爱你,你在上帝眼中是大有价值的,对于神,没有一个人是不重要的。

见到人,他总是问:“有什么我能为你祷告吗?”

而对于别人给与他的哪怕是微小的帮助,他也总是诚恳地说:“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        




回首一生的路程,杭牧师在一篇文章的结尾说:“在所描述的那些奖励之外,宣教也意味着挫折和痛苦:与亲人分离之痛苦,一再学习中国方言所饱尝的挫折,以及当孩子们完成高中学业后不得不返回美国时而感受到的那刺透了心的孤独。但是,那永恒的祝福是主的爱和他的看顾,因为是主把他的仆人差派出去。这是何等的喜乐啊,我坚信,如果我有一百条生命可以给与,我愿意把它们全部奉献给宣教大业。”也许还应该加上一句,就像戴德生说的那样,如果我有一百条生命可以给与,我愿意把它们全部奉献给中国人。

2006.9.7,于芝加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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