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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命是要献给中国人的”——宣教士杭克安 (下)
原创 2018-01-23 范学德 范学德
·.范学德.此岸我是异乡客,一生是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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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范学德 | 配图:来源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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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杭克安牧师说:“我坚信,如果我有一百条生命可以给与,我愿意把它们全部奉献给宣教大业。”
▲小弟宣教士——杭克安
3、 如果上帝呼召我们去中国?
几次跟杭克安牧师谈,我都很少问到他早年的情况,后来,从他儿子大卫在父亲追思礼拜上的悼念我才知道,杭牧师小时家里真穷,他从小就干农活,养鸡,种庄家,种蔬菜,有一年大学的暑假,他和父亲一道到科罗拉多的山里去淘金,希望能够挣一些钱付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没想到,整个一趟“淘金”下来,除去了他们的一切开销外,只赚了五美金。
天仆在写杭牧师的文章中弥补了我的不足,他写道:
“杭牧师喜欢运动,也爱阅读和音乐。高中毕业时,名列第二,得到科罗拉多六所大学的奖学金;但因家中无法提供他上大学的其餘费用,只好放弃而在家干活。翌年,他在罗斯福总统发起的助贫困家庭的一个全国性组织裡工作。开始时每月30美元,后来涨到36美元,他把30元寄回家,自己只留六元。他的父母将这些钱都存到银行。
他在那里工作了18个月,他挣的这笔钱帮助他终于在1936年进了堪萨斯市附近的基督教大学(WilliamJewell College),主修英国文学及历史,副修希腊文。杭牧师参加了大量的校园敬拜、福音事工和祷告活动。从大学二年级开始,他到处布道,每次还能收到五美元的补助,对当时经济窘迫的他来说,是很有帮助的供应。大三和大四时,他作為宗教系教师的助手,成了堪萨斯市西郊一间教会的全职牧师。1940年大学毕业后,他又进入美南浸信会在肯塔基州Louisville的神学院继续深造了三年。 “
当我约杭克安牧师到我住处聊一聊时。一开始我就直奔我最关心的问题,杭牧师,你是一个老美,为什么要到中国传福音?
老人笑了,用中文慢慢地说,那时,我们在神学院上宣教学的课,我知道,中国是一个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又有很长的历史,但基督徒占人口的比例还不到百分之一。如果中国变成基督教国家,将会影响整个世界,给人类带来非常美好的东西。
我笑了,说,我不赞成基督教国家这个概念,中国也不会变成基督教国家,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一个国家是基督教国家。
老人也笑了,拍拍我的手说,我现在也知道了。但那时我很年轻。我梦想在我退休之前,中国会有百分之三十的人信耶稣。中国人要是信耶稣,多好啊。老人说到这里,很动感情,说不下去了。过了一会儿,他说,那时我还没到三十,身体很好,也很清楚上帝要带我到中国去。但我妻子已经怀孕了。我问自己,我这样的决定对她公平吗?
有一天晚上,我准备第二天的课,但注意力怎么也集中不起来。我老是问自己,去,还是不去中国?心中没有平安。于是,我就找了一个小卡片,正面写上了要去中国的理由,中国人需要福音,我爱中国人。背面写上了不去中国的理由,语言难学,小孩子要生下来了,五年才能回国探亲一次,离开父母,太痛苦了。非常痛苦。你知道,我很爱我的父母。我们是一个充满了爱的家庭。我点头。
杭牧师继续说,还有钱,一年一千多美元,我哪里有啊。我出生在穷人家中,从生下来家里就穷。如果这回要到中国,那我将穷一辈子了。反正就这些,我写了六七个理由。
接着又说,写完了我的理由后,我看了《马太福音》第十六章,主耶稣说,“若有人要跟从我,就要舍己,背起他的十字架,来跟从我。”读完了我就祷告说,主啊,如果这是你的引导,我就顺从你,到中国去。祷告后我很平安,不到一个小时,就把第二天的课准备好了。然后,我就上床睡觉了,很平安。
这件事我没告诉任何人,对我妻子也没说,我就耐心地等候上帝的引导。两个多星期后,我的信心坚定了,有一天我对妻子说:“如果上帝呼召我们去中国,你觉得怎么样?”
我妻子看着我说,“Carl,从十七岁起,我就想作一个传教士。我一直等待着你知道,这是上帝的旨意。”她说完以后,我们两人都很激动,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那年你多大?我问。
二十七岁,毕业时二十八岁。第二天,到了神学院,我就把我们夫妻的决定告诉了同学们。大家都很高兴。因为我们都想到了同一个目标。我们班上有七个同学,大家都成了宣教士,有的到了中国,有的去了印度和非洲。
你们后来见过面吗?
没有。我们去了不同的国家,那时的通讯和交通都很不方便,最初我们只是通信,一两年一次。在心中为彼此祷告。他们有的已经安息在异国他乡了。神学院毕业时,我们彼此拥抱,祷告,祝福,再见,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了。
1946年12月31日,杭牧师夫妇从加州乘轮船去了中国。那条轮船上一共有九百五十个乘客,其中,六百七十五人是传教士。他们大都是年轻人。十五天后,他到达了中国的上海,在码头上,杭克安第一次见到了中国人。那个中国人等着接人。杭牧师激动地与他打招呼:“你好,我从美国来,我来是要告诉你们关于耶稣的事。”但那个人一点反应也没有,估计是根本听不懂英语。杭牧师在心中默默地说,我要尽力帮助你们,服侍你们一辈子。
从那以后,七十年过去了,杭牧师一直持守着这一信念,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天。在他最后的岁月中,即使躺在病床上,但当兄弟姐妹来探访时,他还是把手放在他们身上,为之祈祷。
4、我的生命是要献给中国人的
到了上海,接着去苏州,那里,是杭牧师工作的地方,一个男子学校,教十一至十二年级学生的英语。同时,学习中文。杭牧师说,“在这里,我度过了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多年来,他一直梦想用中国话向中国人传讲上帝的话。为此,他苦苦学习中国话——苏州话。这一天,终于来到了,一九四八年十二月的第一个主日,杭牧师第一次用中国话向中国人讲道。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从梦圆到梦碎,仅仅三天。三天后,上级宣教机构要求他们立即撤离中国。内战的炮火越来越近了。
将近六十年过后,杭牧师谈到这一天还激动得话音发颤:“我告诉他们,我的生命是要献给中国人的。我不认为我可以离开。但是他们告诉我,这一次只是暂时撤退,撤到菲律宾,等到战火一停止,你就可以再回苏州。”
没想到,这一等,杭牧师等了几乎四十年。
直到离开苏州的前一天,杭牧师还给孩子们上课。范弟兄,你读过(法国作家都德的小说)《最后的一课》吧?他问我,我点头。杭牧师说,那天,五十多个男孩子都来上课了。我看着这些可爱的孩子,心里好难过,我默默地祷告,主啊,求你保守他们的心。我对孩子们说,同学们,这是我的最后一课了。说完我就哭了,孩子们也哭了。
我告诉孩子们,我还会回来来教你们的。但我怎么也没想到,等我再回到苏州时,四十年过去了,我自己也七十多了。我重回到苏州时非常激动。但我只见到了三个我教过的孩子,其余的孩子们,有的不知下落,有的已经死了。
四十年前离开苏州时,杭克安牧师的心都碎了,三十多个学生和教会的兄弟姐妹,一起到火车站为他们一家送行。大家说再见,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相见。到了上海,杭牧师亲眼看到到处是饥饿的人,无家可归的人,难民,大人小孩都有,还有妇女。杭牧师说:“晚上,他们就那么靠着墙坐着,坐着坐着就倒下去了。第二天一大早,卡车来了,就把这些尸首扔到车上,人,就这么没了。范弟兄,我的心中永远永远也抹不去这一幕。”
在那个极其痛苦的时刻,他一再问上帝:这是为什么?最后上帝的话安慰了他:“你当默然倚靠耶和华,耐性等候他;不要因那道路通达的和那恶谋成就的心怀不平。”(诗37:7)
第三天, 他们飞往菲律宾的马尼拉。
一九四九年十月以后,杭牧师回不去大陆了,他的同伴,有的回美国了,有的和他一样,还在等待。但到哪里去呢?杭牧师进入了黑暗时期。他说,我知道得清清楚楚,是上帝呼召我到中国的,但是,现在却没有机会了。
他选择留在有华人的菲律宾去,在那里顽强地为华人服务。在马尼拉,他和同伴们不仅建立了当地的第一个华人浸信会,还开办了一个小小的中文学校。在学校里,杭牧师又开始学中国话了,这次,他学的是普通话。
一九五二年九月六日,杭牧师终于等到了去中国的机会,不过,他去的不是大陆,而是台湾。在台湾,他建立教会,建立神学院。五十年代的台北,人心对福音蛮开放的,杭牧师向上帝祷告,“主啊,我爱传道。求你让我传道,每个主日讲五次道。你让我作什么,求你赐我能力去做到。”那时,他担任九个教会和聚会点的牧师,最多的一次,复活节期间,八天之内,他为二百二十二个中国人施洗,那年是一九五五年。我是那年出生,在中国大陆,政府正竭尽全力消灭基督教。
杭牧师在台湾传教整整三十一年,在1964年至1978年期间,他还担任了台湾浸信会神学院第二任院长。他的学生回忆他说,他爱学生如父亲一般,每当学生有困难时,杭牧师他总是亲自陪他们灵修祷告。
就在杭牧师担任神学院院长的1964年,他妻子珍妮的结核病复发过一次,经过医疗后好了,他们也没有特别在意。一直到1982年珍妮回到美国作了三天详细的检查,这才发现,除了骨结核外,珍妮还得了癌症。接下来的三个月中,珍妮在美南浸信会的医院接受了25次放射线治疗,身体实在支撑不下去了。珍妮向医生说:“就让医疗停止吧!”
医生问:“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珍妮回答:“我要回台湾,那是我的家。”
一九八二年十月珍妮和杭牧师一起回到了台湾。拖着病体,她依然在孤儿院和残障孩子们中工作。1983年珍妮因肺积水住进医院,不久便回了天家。
在追思礼拜上,杭牧师为妻子选了圣经中《诗篇》的第七十三篇作为永远的纪念:“…..除你以外,在天上我有谁呢?除你以外,在地上我也没有所爱慕的!我的肉体和我的心肠衰残,但 神是我心里的力量,又是我的福分,直到永远……。”在父亲的追思礼拜上,杭牧师的儿子大卫,也选用了这首诗作为自己对父亲的最后追念。
杭牧师把爱妻的骨灰带回了美国,他住在一间小屋里时常独自流泪。他跟上帝祈祷了八个月,心灵才获得宁静。于是,又要求去宣教,紧接着就被派到马来西亚神学院教了半年书,也利用机会到印度等地作圣经教导的工作。
一九八六年,七十岁的杭牧师退休了,他回到了美国,他的故乡。他说,我回来后感到很痛苦,四十多年过去了,我对自己的祖国却不熟悉了,反而是在中国人中间,我才感到更舒服,更开心。就在这时,他在自己的周围发现了许多中国人,而且他们大都来自大陆。于是,他就带领他们组成查经班,建立华人教会,作他们的牧师,把耶稣基督的爱带到中国人中间,就这样,一晃,二十年过去了。这里的故事,一个又一个。
这是他日常的祷告:“主啊,谢谢你每天在我们身体和灵里的供应,以至于我们能更好的事奉你。”
他不断地告诉人们,上帝爱你,你在上帝眼中是大有价值的,对于神,没有一个人是不重要的。
见到人,他总是问:“有什么我能为你祷告吗?”
而对于别人给与他的哪怕是微小的帮助,他也总是诚恳地说:“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
回首一生的路程,杭牧师在一篇文章的结尾说:“在所描述的那些奖励之外,宣教也意味着挫折和痛苦:与亲人分离之痛苦,一再学习中国方言所饱尝的挫折,以及当孩子们完成高中学业后不得不返回美国时而感受到的那刺透了心的孤独。但是,那永恒的祝福是主的爱和他的看顾,因为是主把他的仆人差派出去。这是何等的喜乐啊,我坚信,如果我有一百条生命可以给与,我愿意把它们全部奉献给宣教大业。”也许还应该加上一句,就像戴德生说的那样,如果我有一百条生命可以给与,我愿意把它们全部奉献给中国人。
2006.9.7,于芝加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