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张国荣的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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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人：张国荣的圈子
第六感 南方人物周刊 2023-04-01 12:40 发表于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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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IC photo
转眼4月已至，除了愚人节，最多被人提及的还有张国荣。
20年前的这一天，香港巨星张国荣因抑郁症病情失控，从香港东方文华酒店二十四层坠楼身亡，终年46岁。
他有太多面，以至于在离世前，因为超越时代的前卫表演，还在被港媒攻讦。不知道是不是《霸王别姬》的关系，坊间对哥哥有一个深深的误解就是所谓的“柔弱”。其实生活中的他恰恰相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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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首发于南周知道





“春天该很好，你若尚在场……”

想起张国荣，你会想起一些什么呢？是那从未衰老的绝世容颜？还是曾在入睡前陪伴你的缠绵歌声？又或是银幕上的蝶衣、采臣、十二少、旭仔、欧阳锋、何宝荣、卓一航……

他有太多面，以至于在离世前，因为超越时代的前卫表演，还在被港媒攻讦。可是离世后，却又成为可一不可再的经典，不断被纪念。

过去，人们似乎总在谈论他的人戏不分，而现在，年轻的粉丝们又少了解他的根源。我们似乎一直缺少一个视角，去看看生活中的张国荣，他有着怎样的朋友圈？他的为人处世究竟如何？他为何一直那么让我们念念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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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帮大明星的“哥哥”

如果封张国荣为那些年娱乐圈的麻将一哥，相信也是实至名归。当年的著名牌搭子有：王菲、刘嘉玲、林青霞、王祖贤、毛舜筠、施南生、苏丝黄……

哥哥与毛舜筠曾在一个节目中讲到两人威水的麻将史：某一年的旧历新年，曾在一起连打7天。每天睡醒就打，打完又睡……（所以，《家有喜事》中两人打麻将的桥段绝对是源自生活并且信手拈来。）

所以“哥哥”这个昵称的由来，还有这样一个版本：刘嘉玲在他家玩麻将的时候听到大家叫哥哥（其实叫的是唐先生）误以为是在叫张国荣，所以一直这样叫，麻友们看着好玩没说破她，慢慢叫的人越来越多。而他自己也喜欢歌迷这样叫他，所以就越来越广泛的流传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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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IC photo

那么，这位哥哥，与朋友们是怎样相处的呢？

林青霞在新书《窗里窗外》的发布会上，读自己的亲笔：1993年我们一起拍《东邪西毒》和《射雕英雄传之东成西就》，那个时候我们俩都住在湾仔的会景阁公寓，总是一起搭公司的小巴去片场。有一次，在乘车途中他问我过得好不好，我没说上两句就大颗大颗的泪珠往下滚，沉默了几秒，他搂着我的肩膀说：“我会对你好的。”从那一刻起，我们就成了朋友。

毛舜筠是张国荣唯一承认的女朋友，并在年轻时向其求婚。多年后，张国荣接受毛舜筠的访问，亲昵地坐在一张沙发上，与时光聊天。毛舜筠说：“我那时候刚从国外回来，离婚又带着两个小孩，简直是不能更惨了。张国荣带我去文华酒店喝下午茶。他问：你喜欢这里吗？我说喜欢。他叫来侍者说，以后毛小姐来这里，账单都记到我的名下。”


2002年梅艳芳极梦幻演唱会，最后一场。

在两人天作之合的一曲《芳华绝代》后——

梅艳芳：“大家一直问我，演唱会为什么没有特别嘉宾呢？我肯定要留到今晚才出啦——我的特别嘉宾，也是我生活中、这个圈子里唯一的好朋友——张国荣。”

哥哥：“不要这样讲。你的好朋友有好多……”

梅姐：“是，但是我们像一家人……”

哥哥：“似一家人当然是了，但是从阿梅第一场红馆演唱会到现在，我一直都有跟她在一起在这里唱歌，这件事我想是二十年来我们都没有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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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IC phot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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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玉和艺术家们

虽然哥哥早年出道时因为想演宝玉而误接了带有三级色彩的《红楼春上春》，并一直对此引以为耻，但比起各位大明星们眼中的哥哥，在其他的作家和艺术家眼里，他的确更像宝玉。

亦舒的哥哥，周慧敏老公倪震的老爸，四大才子之一的倪匡，甚至从男人的角度，在文章中大夸他的美色：张国荣在台上一站，眉梢眼角，一颦一笑，都有一种异样的魅力，十分迷人。不但外形更俊俏，更当得上眉目如画……

性格诡谲、网上连照片都难找的奇情才女李碧华写道：有一天，在报上看到倪匡先生写张国荣先生，说他“眉目如画”。男人赞男人用到“眉目如画”，旁观者看了又看，倒觉这是一个最贴切的形容词。第一，没什么人动用过这四个字；第二，也不见有谁担当得起过。这回真是赞得好。


而都市女孩的恋爱导师、残酷师太亦舒这样说：张国荣就是这样。叫人在公众场合见到，只会诧异：这么漂亮！然而除了决定性外形，还得真的肯干，持正确工作态度，方可保证地位稳固，真正聪明人自然懂得这一点。

不少人绝口赞他：多累还准时到达现场，一点没有怨言，要什么做什么。有时候发觉他疲倦得眼睛都红了，仍然赶通宵，而且及时完工，接着再归队拍电影。你看，不止一张好看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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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IC photo

而那个动不动就在公众场合亲他的霑叔，给他的悼词是这样写的：

如果有人问我这个世界什么是中国文人笔下的翩翩俗世佳公子，我会告诉你：Leslie就是！这位张活海先生的公子，张绿萍的弟弟，真是“翩翩俗世佳公子”，他真是眉目如画，面如冠玉，一张脸好像是由造诣精深的工笔画家精心刻划出来的一样。而他的成功并非靠上天给他的一张俊脸，他是在嘘声中成长、茁壮。他的不屈不挠令我们非常佩服，换了是个不及他坚毅、坚忍的普通人，可能早早便给人家嘘下台，但Leslie并非普通人，他一身傲气，但同时又和蔼可亲，他满脸开朗的阳光，我们一望见便会禁不住和他一起很开心的笑起来……


2000年的张国荣·热情演唱会，由世界时尚大师Jean Paul Gaultier（让·保罗·高缇耶）担任整场演唱会的服装设计，演唱会做剧情式的曲目编排，整体造型概念为“从天使到魔鬼”的系列造型。而Paul Gaultier则放言：从此以后，再也不会为任何亚洲艺人做造型设计。

还有一个施南生讲的小段子，我个人最喜欢：有一年，一群朋友一起在上海。哥哥不知从哪里打听到一个法国考古学家的房子里收了很多古董和艺术品，便带大家去参观。门口，他一早安排了一个泰国人手举托盘呈上香槟，然后每个朋友拿着一杯香槟，踱步轻语，在一个懂艺术史的老师的讲解下参观整栋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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贵公子的情义和痞

不知道是不是《霸王别姬》的关系，坊间对哥哥有一个深深的误解就是所谓的“柔弱”。其实生活中的他恰恰相反。

同样是拍摄《霸王别姬》期间，台上的哥哥入戏颇深，扮演起虞姬来是回眸百媚、婉转多情。可是在台下却有这样一件往事：当时给张国荣梳头的是位中国京剧院的女演员，常遭家暴，丈夫也唱京剧，在剧组里帮忙。张国荣平时没说过什么。在杀青宴上，夫妻俩来敬酒，喝多了几口的张国荣拍案而起，指着那个男人说：“某某，你要是再敢打她，我就叫香港的朋友收拾你！”

虽然事后周围的人回忆起来说，当时桌子上一堆武生，如果真的动起手来，张国荣肯定要吃亏。但他就那么男人的站了出来。


另外一件事是著名的大导演吴宇森说的：“有一年，张国荣到洛杉矶宣传《霸王别姬》，我和太太去记者会上看他，他好高兴，过来和我们聊天，不料突然地震，张国荣立刻一手抓着我、一手抓着我太太的手，说师父师母别怕，有我在呢。”

而在此之前张国荣就一直叫吴宇森夫妇师父师母。吴宇森在拍《英雄本色》之前曾经很穷，借了不少钱，赚的导演费多拿去还债，而张国荣每次见到都要问：要不要帮忙啊？

夏永康是与张国荣一起奔赴内地5个城市拍摄广受好评的写真集《庆》的摄影师，他讲到令他念念不忘的细节：“有一次在外面，他说要帮我买杯咖啡，我说你不要去啦，大家认出你怎么办!他笑笑回答我，没有问题，因为我是你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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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随风，往事亦如昨。1989年告别演唱会，流着泪在舞台上完成了一个封麦仪式，他说：“希望大家以后提到80年代的歌星的时候，会略略提到我。”在顶峰的盛年离开纷争的娱乐圈，远赴加拿大定居。

1997年跨越演唱会他用一双红色高跟鞋给整个乐坛留下一道最绝色的伤口。却在演唱会后留须，开了一家叫为你钟情的咖啡馆，并向每个来看演唱会的歌迷承诺，大家可以凭89告别演唱会的票根去店里免费领一杯咖啡。但几乎没有歌迷舍得去换，反而是店里的餐牌常常失踪。


时隔多年，我在成都的街头，找到那间资深荣迷开的“为你钟情”音乐吧。音乐低低的开着，有人自己悄然拿着麦，低回的唱他的歌。

老板自顾自的在摆弄着唱机和收藏的黑胶碟。墙面是他最爱的红色，墙上挂着一些收藏的照片，是他各个时期的样子。

舍不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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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已于2023-04-01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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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个春天过去了，依旧怀念他
原创 LIFEWEEK 三联生活周刊 2023-04-01 10:10 发表于北京
张国荣离开我们，整整20年了。

每年今天，很多人都在怀念张国荣，谈论起他，像认识了很久，他已经成了我们春天记忆里的一部分。

从来没有一个演员或者歌手，像他那样义无反顾地将演戏和唱歌视作一个发现自我，甚至自我救赎的媒介，并毫不掩饰地将那个自我展现在众人面前。在好友关锦鹏眼中，他“把苛刻大都只留给自己，却把最好的最赤诚的爱都交给了朋友”。

也因此，在张国荣离开后，有人听着他的歌，看着他的电影，感觉他还一直陪伴在身边；也有人从心痛到放下，在不同年龄不同状态下，反复地爱上他；还有人是在他逝世后才无可救药地迷恋他，且随着阅历增长，越来越被他的真善美所打动。

张国荣如何治愈了我们？爱他的人如今怎么样了？前些天，我们做了一个「征集」，收到了来自几百位读者的留言，今天摘选出一部分，和大家一同追忆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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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划/整理：小风


春天记忆里的一部分

@邮差

初中和朋友偶然聊起香港，聊起张国荣，看他的电影听他的歌，从《春光乍泄》到《霸王别姬》，从《怪你过分美丽》到《春夏秋冬》，从此之后的每个春天都有在怀念。

@rwa
2003年，我还是初中生，对哥哥没有达到痴迷，但看了很多部他的电影，知道在遥远的香港有位巨星张国荣。那个春天，从报纸上看到他离去的消息，年纪太小，形容不出自己当时的心情，只记得当时心里总感到惴惴不安。

@旦旦
2003年，我初中毕业，那时很穷，只听同班男生说过张国荣，听过他的歌。等我读大学，步入社会，他已去世好多年，通过一些访谈录、电影、歌曲，慢慢了解他，喜欢上他。2021年，因为工作，在香港待了半年，特意跑到文华东方看了一眼，算是一个怀念吧。感觉他是一个长不大的撒娇小男孩，可听他说话，又觉得他是翩翩君子，思想成熟，充满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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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飞正传》剧照

@蔓延
2003年我高考，那天早上到教室，看到同学带过来一份报纸，刊登着那个让人伤心的消息，报纸上有一句话深深刺痛了我：“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包括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但是他让我们如此难过……”

@Wendy
那是一个平淡无奇的早晨，我大三，和往常一样沿着校园小路从寝室到教学楼。路过学校报刊亭，花花绿绿的报纸，居然都是同一个标题，我瞬间有些恍惚，昨天的愚人游戏延迟了？这是我第一次为“死亡”而震惊，第一次听说“抑郁症”。

有人说，有死的勇气，怎么不能勇敢活着。也许，人真的无法共情。后来，我把他的电影又看了一遍又一遍，帅气、可爱、妖娆、干净，一个个经典形象包裹着一颗怎样的一颗心啊？从此，我更敬畏生命，更包容坦然。不惑之年，看到他的转身一笑，我依然会咚咚心跳，听到《风继续吹》依然会流泪。不敢问当年是真是假，流水不管年华任他去。

@葳微微
2003年，大学在读，那是没有微博没有微信的时代，报道还全印在纸媒上。那本是一个非要发短信愚弄到一个人才算赢的日子，却因为他，有了忧伤的意味。一直是后知后觉的人，得知哥哥的死讯后，才真正发现他的好。因为那种不可追，看了听了能找到的所有他的作品，越多了解，越多沉迷，他绮丽而脆弱，温情而决绝。

做艺人这件事，他是一个纯粹者，你可以透过他，觑见爱情本真的模样。二十年倏忽而过，他早已不是单纯的他，而是定格住的那段黄金年代。幸好有他，他的存在本身就是时光于你我的温柔以待。

@舞月光
2003年，既遥远又近在眼前。清晰地记得，那是一个阴天下午，听到消息，呆了几秒，只想着是不是愚人节的玩笑，直到晚上看电视新闻才知道是真的。那时网络还不发达，我才刚刚工作。

20年弹指一挥间，网络科技突飞猛进，智能手机让我们和世界的距离更近了，我已开始憧憬退休的生活，只是依旧爱听港乐看港片，在光影里和歌声中追忆哥哥的绝代风华。

图片《春光乍泄》剧照

@美安

那年春天的北京非典肆虐，口罩与空城给北漂生活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但4月人们的恐惧还没有到达顶点。4月1日晚上，那个男生发短信给我 ，说张国荣走了，我很难过。那时的我，还只是对这个名字有一点点印象，男生话里的口气让人有些错愕。很多年以后，我才明白了那个男生的口气，但我们已散落在天涯。

@天堂羽
那时候在深圳工作，晚上在加班，香港的同事说张国荣死了，跳楼自杀了。觉得很过分，开这样的玩笑，然后就看到各大门户网站的新闻。当时在非典的阴霾下，整个香港氛围都很压抑。还记得四月初金像奖颁奖礼，四大天王出来合唱《当年情》致敬……后来每年的这天都怀念。再后来，是不是在这天发朋友圈已经不重要了。直到现在，他依然是我音乐播放软件红心歌曲最多的歌手。

@墨犹·夏之回声
我不懂张国荣，在这个日子也只是跟随朋友去缅怀他。

可是在我看来，一个原本以愚人为乐的节日，自多年前起被一个人的忌日所替代，并且人们对他的怀念能经久不变，这本身就值得讶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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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快乐》剧照


我们会在不同年龄不同状态下

反复爱上他
@湫湫

第一次“遇见”哥哥是在电影《霸王别姬》中，渐渐从戏里不疯魔不成活的程蝶衣，爱上了戏外那个眉目英挺，细致温文的少年，那个眸子明净温暖却总是带着一抹淡淡忧伤的少年…… 都说“死亡不是生命的终点，遗忘才是”，那么我愿意相信：无脚鸟不会落下 / 而是，飞向属于自己的春天 / 永远，不再留恋 / Miss you so much, Leslie.

图片《霸王别姬》剧照

@徐嘟嘟
第一次接触张国荣还是很小的时候，在奶奶家附近的影音店里，大人租借了《倩女幽魂》的光碟。宁采臣眉目清秀，唯唯诺诺一副读书人的模样，气质不甚犀利、羞涩、怯懦，但是为了爱情，同样也可以变得很勇敢。不知是因为角色塑造得太成功，还是第一印象过于深刻，至今脑海里还常常浮现他在兰若寺外点三盏灯笼走夜路的画面。十多年过去了，《倩女幽魂》我不知重温了多少次。

不同时期欣赏相同的风景，很容易产生“情随事迁，感慨系之矣”的共鸣；但不论心境如何变化，哥哥始终能带给我初见时的惊艳之感。

图片《倩女幽魂》剧照

@虹
我是在电影里喜欢上的他，一个狂放不羁、羞涩、爱自由的大男孩。我很少看他的演唱会，印象最深的是央视一个综艺节目请他，他留着大胡子，穿着皮夹克一个人站在舞台中间，浅吟低唱着“全世界我只想你来爱我，我把心情谈的那样赤裸，谁能证明什么事能够天长地久，我也不想要你承认爱过“。

当时觉得电影里明朗的少年，嗓音怎么如此沙哑，好像带着好多故事在身上。那个瞬间让我再次无可救药地喜欢上这个成熟男人，不断去翻看哥哥以前的电影、演唱会以及综艺和各种新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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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不再懷念張國榮了嗎？
原创 大公文匯全媒體 大公文匯 2023-03-31 13:15 发表于广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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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離他從香港中環文華酒店24樓一躍而下，已經過去了20年。

20年來，一個問題被不斷提出：我們為什麼懷念張國榮？

張國榮曾說，「我以為一個演員應該義無反顧，為自己所飾演的角色創造生命，如此演員方可穿梭於不同的生命，亦讓角色真實而鮮明地活起來。」

事實上，他也真真切切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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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寶榮、旭仔、十二少、彭奕行、寧采臣、程蝶衣‥‥‥從影24年的張國榮，演出過56部電影。

與其說哥哥什麼都能演，不如說每個角色都有他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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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阿飛正傳》到《東邪西毒》再到《春光乍洩》，王家衛電影中的三個張國榮，性格迥異，但部部精彩。

王家衛是欣賞張國榮的。《重慶森林》、《墮落天使》，每一次最先想到的都是張國榮。王家衛說，張國榮是一個偉大的藝人，也是一個真摯的朋友。

「在我們共事的日子，有非常愉快的時刻，也有爭持不下的時候，因為我們都是有自己想法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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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國榮也是欣賞王家衛的。他說，王家衛拍這個戲（《春光乍洩》）聰明的地方，是將一個同性戀故事拍得與一般異性戀無異，在這方面，他是成功的。

「他看事的胸襟和他想表達的，實在與一般的導演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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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8年，張國榮和梁朝偉因《春光乍洩》同時被提名第17屆金像獎最佳男主角。

梁朝偉曾說，張國榮給他最深刻的印象就是真誠。《春光乍洩》拍到一半時，張國榮身體很虛弱，但是他依然堅持每天拍完戲。

「張國榮經常約我去吃飯，還請我喝紅酒，大家知道他很少飲酒，其實他是希望能幫我找到角色中的情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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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梁朝偉在張國榮逝世十周年演唱會上說道，自己一直捨不得刪張國榮的電話。

一天，他撥通了電話，電話不僅撥通了，還有人接。

原來是唐鶴德一直在給張國榮的手機號充話費，保管着他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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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4年，張國榮第一次拍攝新藝城的電影《聖誕快樂》，被有份演出的老闆麥嘉、黃百鳴等人看中簽約，此後一直合作無間，包括拍攝著名喜劇《家有喜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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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黃百鳴難忘的是，由張國榮初出茅廬到大紅大紫、直至2003年，自己每年農曆年初一必定會收到張國榮的電話，收到一聲「恭喜發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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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數榮譽，《霸王別姬》中的「程蝶衣」大概是哥哥獲得最多世界級電影獎項及提名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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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2年，在《霸王別姬》的拍攝片場，哥哥抽着煙挽了一個蘭花指。矛盾的元素混合卻成就了奇妙的魅力（他好像不知道自己很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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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陳凱歌所說，沒有張國榮，就沒有《霸王別姬》。

《霸王別姬》在戛納電影節上獲得最高榮譽金棕櫚大獎，也是目前唯一一部獲此殊榮的中國電影，至今無法被超越。張國榮憑藉這部電影提名最佳男主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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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來，張國榮成為第一位給世界三大電影節當評委的華人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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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90年代，張國榮的歌唱事業如日方中，與譚詠麟在香港樂壇平分秋色。

一首由張國榮作曲的歌曲《我》，充分表達了張國榮的心聲——我就是我，是顏色不一樣的煙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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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許多音樂作品都獲得獎項和提名，其中收錄在專輯《Summer Romance》的歌曲《無心睡眠》更在1987年攬獲6個獎項，成績亮眼。

有報道提及，在當時日韓改編歌依然屬於樂壇主流的時代，《無心睡眠》創下了香港風格強勁快歌的先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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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9年9月17日，33歲的張國榮突然宣布退出歌壇，並要在紅磡體育館舉行33場「張國榮告別樂壇演唱會」，因為一場個唱代表一年歲數。

在最後一場演唱會、最後一首歌尾聲，台中央升上了一個咪座，張國榮將手上的銀咪雙手插在咪座上，然後走回後台，以示銀咪高掛，正式告別樂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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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盡力敞開自己去活着的人。

「一個藝人能夠做到姣、靚、型、寸，男又得女又得，這才算是成功」。

他在演唱會上的每個Look都表達了自己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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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跨越97演唱會」，他腳踩一雙紅色高跟鞋演唱《紅》。學者洛楓評價其「以男男的探戈舞步掀開舞台上性別流動的異色景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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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2000年「熱·情演唱會」，他身穿長裙、長髮飄飄、雌雄莫辨的形象曾引起巨大反響，也是他歌手生涯中不可磨滅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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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場演唱會在當時的轟動程度可想而知，被美國《時代周刊》評價為「Top in Passion and Fashion 」（熱情與時尚的高質量結合）。

日本《朝日新聞》評價張國榮是「天生表演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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毛舜筠說，張國榮是她在娛樂圈的初戀。哥哥稱對方是自己首個送玫瑰花的人。毛舜筠自認當時不懂珍惜，哥哥感慨，對方的拒絕之舉改變了自己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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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多年後他們成了好朋友，兩人經常在一起打麻將喝咖啡聊天。毛舜筠和張國榮還一同合作過多部優秀影視劇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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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艷芳和張國榮，一個是「香港的女兒」，一個是「香港時代的記憶」。

梅艷芳對張國榮說：「記得你曾經對我說：『如果我到了四十歲還沒嫁出去，你就娶我好嗎？』」張國榮回：「我可不希望真有這麼一天啊！」

他們的關係很密切，在外演出時總膩在一起吃飯，就連住也是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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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都把張國榮和梅艷芳的關係定義成「沒有血緣關係的兄妹之情」，其實相較於兄妹，他們更像是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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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1985年拍攝《為你鍾情》專輯封面時，張國榮曾要求攝影師將鏡頭拉得遠到能拍到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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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坦言，只因他無名指上的三環戒指是由唐鶴德所贈，那代表着愛情、忠誠、友誼，寓意二人的愛情永恆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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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國榮在《阿飛正傳》中説：「因為你我會記住這一分鐘。」

對唐鶴德來説，他這一輩子都會永遠定格在二人相遇的那一分鐘。

與張國榮相守多年的摯愛唐鶴德依舊會在每年屬於哥哥的日子裏，準點在凌晨時分寫下思念，傾訴這份當年不能盡吐的戀人絮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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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國榮在歌曲與角色當中注入個人的靈魂，在演唱會上表達性別氣質流動的理念，也為香港這座城市的流行文化發展留下自己的註腳。

除了事業上的輝煌，生活中的張國榮更是有着諸多的讚譽：謙謙有禮、提攜後輩、出手闊綽、熱衷公益……


在香港演藝圈像張國榮這麼重情義的人不多了。

——林青霞

和張國榮談天是一種享受，誠意和豐富的人生經驗都令人如沐春風。

——倪震

他是個懂生活、熱愛生活的人，他是個再有魅力不過的男人。你喜歡他也好，愛他也好，一點也不奇怪，現在哪還有這樣的人啊。

——寧靜

不管是《倩女幽魂》中的寧采臣、《霸王別姬》人戲不分的程蝶衣，還是《春光乍泄》的何寶榮，哥哥的形象都是憂鬱文弱的，但其實在患上抑鬱症以前，他是所有朋友的開心果。

張國榮最喜歡打麻將和唱卡拉OK。

他曾開玩笑表示，如果真的有世界末日，要叫上劉嘉玲和王菲，在家裏和唐鶴德打上一天麻將。他還說，打麻將的最大樂趣就是可以知道好多八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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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對粉絲說，「你們會不會很快就不記得我了？我不是一個貪心的人，我只希望的就是，如果有朋友問起你們八十年代的香港歌星裏面都有誰，你們隨便提起我，我就很滿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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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我們可以很肯定地回答：

張國榮，我們依然很想念你，依然很懷念你，願你在天堂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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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字：喬一、輕雲

數據：Nora、輕雲
內容、視覺編輯：小夏、Nora
視頻剪輯：小夏
審校：京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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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年前张国荣去世后的采访
原创 孟大明白 孟大明白 2023-04-01 10:11 发表于湖北
一晃二十年了，张国荣已经离开人间二十年了。他是独一无二的，每一年都会被纪念的明星。《寻梦环游记》里说：当一个人被世界上最后一位记得他的人忘记后，他的灵魂才会真正离开。那张国荣会比我们绝大多数当下的人，灵魂停留的时间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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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3年，我刚去《三联生活周刊》做文娱记者。那几年，大新闻频频冲击着人们的神经。张国荣去世那天，大家都以为是愚人节消息，确认了之后，编辑部慌乱起来，主编让我们赶紧分头联系采访对象。
当时还用BP机，我给《霸王别姬》的一位演员打了传呼。他正在健身，回的电话是实习生接的，说他暴怒，还说绝对不会回答我们的问题。
可以理解，做了很多年记者我都非常害怕被派去采访逝者的亲朋故交，很残忍，每次都是硬着头皮。
打了一圈电话，只联系到了黄磊和电影学院的老师崔子恩，崔老师在那时是比较活跃的出柜电影人。电影《夜半歌声》里，张国荣是男主角宋丹萍，黄磊是男二号，那部电影凄美而惨厉。那天黄磊正在工作室和编剧们一起弄剧本，他站在屋外，聊了一会对张国荣的回忆。今天翻出来，重拾这段记忆。
图片△《夜半歌声》剧组合影

黄磊：他对我有知遇之恩

见到黄磊时，他正在和工作伙伴们讨论电视剧《新夜半歌声》剧本，在八年前，黄磊和张国荣因一部叫《新夜半歌声》的电影而结缘。
4月1日那天，下午6点多，我接到短消息：张国荣自杀了！我想一定是愚人节的假消息，可短消息一条接一条，我就赶紧打电话给东方(电影公司)，才知道是真的。他那么爱美，怎么会选择跳楼？
拍《夜半歌声》时他是巨星，大家都叫他“哥哥”，可是他并没有离你很疏远。我记得开机之前他请我们全体剧组人员吃口福居的涮羊肉，他很周到，每个人他都给问候。我拍这部戏是因为他才拍，我以前拍过陈凯歌的《边走边唱》，而他刚好拍了《霸王别姬》，他从陈凯歌那儿看到我的片子说：“这个小孩不错。”
图片△《夜半歌声》剧照

他长得很好看，歌也唱得很好听，当时他还抽烟，是后来才戒的。当时天很冷，拍戏空档我们就坐在外面传达室抽根烟，他唱起了《夜半歌声》的主题歌，那歌也是他写的。我也跟着唱，然后他就唱和声。他是一个非常有亲和力、让人很难忘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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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他很有缘分。1996年我去香港拍戏，在一幢大楼里，有人告诉我说张国荣也在这幢楼里，我就跑去，见他正在拍《色情男女》。
我们最后一次见面是在上海，他正做《红色恋人》的宣传，我在做《我想我是海》的宣传，又刚好住在一个饭店。那天的印象很深刻，他削水果给我吃，我们聊了一下午。他没有什么地方可以去，因为大家都认识他，只能在房间坐着。
图片 △《红色恋人》拍摄期

拍《夜半歌声》他对我很照顾，结尾有一场戏是在大雨中，那是三四月份，要用水龙。剧组给他买了潜水衣穿在身上，因为他是男主角。我们是新人就没有潜水衣，只有拿保鲜膜一条条地裹，并不怎么管用，水还是会进去。他拍完了，就把他的潜水衣给我穿。当时他把所有的宣传都让给我。
拍戏时很多难忘的事，比如眼光间的交错，他是会一直去思考创作的人，包括别人的戏。最清楚记得的就是有一场戏，他毁容后忽然摘掉面罩，那种感觉不是演戏，是真的吓到我，他那个表情。
图片△《夜半歌声》剧照

我从小听他的歌，报纸上也说他是25～35岁这代人的青春偶像。我上初中时候，就学会自己做盗版，谁家有张国荣的新歌，就拿空白带去录。他复出后我有一张他送给我的专辑《宠爱》，他的歌非常好听，我喜欢他唱的《夜半歌声》、《白发魔女传》和《霸王别姬》的主题曲。
黄磊最想对天堂里的张国荣说一句：“我很想念你，希望你能够平静，忘掉不快乐的事。”他突然很郑重地说，“我们不要去揣测他的死因，他一定有自己的理由，这件事让我们应该好好思考一下怎么面对生命，面对责任。”
图片△《夜半歌声》剧照

崔子恩：他是一个情感常新的人
崔子恩说：“我认识张国荣是因为一个朋友，他当时想投拍张国荣执导的一部电影，但因为出了点事，电影也没拍成。张国荣是那种有悲剧意味的演员，他很有勇气，站出来的姿态很有力，所以他的事业并没有因为他公布了性取向而受到很大影响”
真正骂张国荣的有很多居然是“同志”，我在同志网站上就见过很多(留言)，主要针对他在演唱会上的女装打扮，认为他把同志妖魔化了，是CC(娘娘腔)，是对同性恋群体的败坏。我也遇到过同样问题，被很多人骂。有些明星是同志却没有像张国荣那样站出来是因为怕麻烦，怕被狗仔队跟踪。其实即使唐先生是一个女人，狗仔队还是会守在张国荣家的门口，在香港的娱乐界是足够容纳同志恋情的，罗文也公开了他的性向。在香港，读者只关心娱乐新闻，太捧媒体的场，当然这种新闻就多。大陆就会有人关心时事的、体育等其他新闻，就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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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荣的《春光乍泄》是最好的华语同志电影，两人在相对封闭的世界里，在一起维持、紧紧地撕扯。它不是特别的个案，而是带有普遍性。它的剧情很简单，没有一般港片的浮华和纸醉金迷的东西。张国荣在《英雄本色》、《阿飞正传》、《霸王别姬》和《春光乍泄》里表现得最好。
张国荣是处女座，有完美主义倾向，对自己的事业要求很高，他的事业跨了两大领域：唱歌和演戏，但总是被人戏称为“副校长”。其实谁是NO.1并不重要，可是社会有争第一的体制，这个体制一点都不可爱，张国荣的死让我们想想社会怎么去建立一个更好的体制。像鹿特丹电影节就有三个金奖，这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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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国荣和唐先生相守了17年，这在同志圈中不是很少见的，但一个46岁、有钱有地位的男人怎么可能为感情自杀？其实也许对于同志这是有可能的，同志的情感常新是一个常态，因为不用结婚，没有婚龄的压力，没有孩子提醒你的年龄，他们的内心会觉得自己很年轻，还要追求很新鲜的感觉，对感情的期望于是很高。

@水片
张国荣在香港中文大学的台上演讲，李碧华说：看他在香港中文大学讲座对虞姬的理解诠释，心一惊。他的语文功力是现在急窜红的明星难望项背的。

张国荣：至于《霸王别姬》这部电影，结局很吊诡，较之原著的结局相差甚多。原著是另一个虞姬菊仙死了，霸王段小楼渡江南临香港，数十年后重遇年迈的蝶衣，洗尽铅华的二人在澡堂里肉帛相见，只是他们都老了，一切暧昧的、似是而非的情感都淡了。电影则大刀阔斧地删了南来香港这一笔，只交代饰演虞姬的程蝶衣在台上自刎，而霸王段小楼喊了一句这个女子在现实生活里的小名——蝶衣，而后脸上浮现一抹充满悬疑的笑，一切就此打住。

其实，电影这个结局是我跟张丰毅二人构思出来的，因为我跟他经历了电影前部分的制作跟演绎，都有感在大时代的浪涛中，电影是难以安排霸王渡江南来的。毕竟WG这部分是很沉重的戏，经历了这段，实无必要好像小说那样再安排他们年老的重逢，这会令戏味淡了。结局他俩只要凭着彼此昔日的感情和感觉忆起对方，轻轻带过就可以。

我与张丰毅一直着眼于两个角色之间的感情发展，尤其是蝶衣对师哥感情的变化。由起初蝶衣对师哥的倾慕，至中段师哥爱上菊仙，蝶衣仍固执的爱恋着师哥，到尾段，蝶衣年华老去，不返当年。然而与此同去的，还有他与师哥的一段感情。

所以蝶衣的死，总括而言有三个原因，一是虞姬个性执着，要死在霸王面前。故事中，蝶衣其实就是虞姬，虞姬也就是蝶衣，二人的命运是互相影叠。霸王既已无用武之地，与霸王演对手戏的她“虞姬”是再也不能苟延其情的了，故死也要死在霸王面前。第二、蝶衣想以自杀来完成故事的情节。蝶衣是一个有梦想的人，他喜爱舞台上那种热烈生动的演出，也只有舞台上与师哥合演霸王别姬时，他才能遂其心愿与师哥成为真正的一对。舞台是蝶衣实现其梦想的地方。所以当蝶衣发觉在现实生活里，他与师哥没有了以往那种亲密的感觉时，他宁可选择以虞姬的角色来结束他的生命，做一场真正的霸王别姬。第三、年华老去，不能接受，蝶衣选择自杀，因为他是曾经那么芳华绝代而又颠倒众生过。由此可见，主角二人的感情根本无法走出“霸王别姬”这个典故，是最合理和最具戏剧性的处理。而且以程蝶衣的性情，他是怎么也无法接受这样的爱情「霸王已无用武之地，要在她铅华尽洗之际苟延情感，是难堪的局面」，现实生活里，程蝶衣是个放纵的人，却也因此，她不能接受现实走到恶劣之境。再者，在我们理解中的别姬程蝶衣，是一个有梦想的女子，她向往舞台上那种热烈生动的演绎，也只有在舞台上，她才有最真实的生命。所以，让她死在舞台上，是最合理，也是最具戏剧性的处理。

小说版的霸王别姬，李碧华在同性恋这一主题上的表述和态度是比较明显、宽容和自然的。然而陈凯歌改编的电影霸王别姬，却充满了极端的恐同意识，扭曲了同性恋独立自主的选择意向。或许，我的确是颠覆了霸王别姬这套电影的演绎。在同性恋这方面而言，就内在题材表述，我认为导演陈凯歌的取镜很压抑，过分压抑，无可否认，内地对这类题材的处理较敏感，陈凯歌有其苦衷，是基于避忌吧。这是可以理解的，因为陈凯歌有许多因素需要考虑，加上他个人的成长背景，所以电影会有这样的表现。

此外，影片能否卖掉或公映都是影响陈导演怎样拍片的重要因素。很多人知道内地的审查很严，导致很多电影不能在上映。霸王别姬的题材敏感，故也入在被禁之列。就算这部片后来戛纳电影节获得金棕榈奖，又获得金马。内地仍在禁映。然而，只要看看京剧发展流程里的特殊状况，就会发现台上的夫妻皆是男人，这造就了男人与男人之间的特殊感情。这是绝对合乎人性的。然而，陈凯歌在电影里一直不想清楚表明两个男人之间的感情，而借巩俐（饰菊仙）来平衡故事里同性关系的情节，这便提升了巩俐在电影里的地位。所以，作为一个演员，我只有尽力做好自己的本分，演好程蝶衣的角色，把他对同性那份义无反顾的坚持，借着适当的眼神和动作，传递给观众。

而某程度上还是要注意怎样平衡导演对同性取材的避忌。张丰毅在同性恋演绎的表达上，他也很避忌。例如电影有一场搂腰戏，张丰毅抱着我的腰时，却紧张得全身在发抖。个人而言，我接拍一个角色，一定会事先挑选好，也做好了心理准备，在拍摄时因而有最投入的演绎。

其实，早些年港台已要开拍电视版的霸王别姬，他们邀请我饰演程蝶衣，我考虑了很久，终于还是推辞了。多年后我接拍霸王别姬这部电影，便完全可以把自己放开了，我以为一个演员应该义无反顾，为自己所饰演的角色创造生命，如此演员方可穿梭于不同的生命，亦让角色真实而鲜明的活起来。但在拍摄过程中，作为一个演员，我的演绎必得平衡导演对同性恋取材的避忌，而我只能尽自己的能力做到最好。

我以为，如果霸王别姬的电影能忠于原著，把当中同性恋的戏作更多的发挥着墨，这部电影于同类题材电影而言，地位必定较我后来接拍的《春光乍泄》为高。而在我演绎的过程中，基本不受原著的局限，我以为演员应有开放的胸襟，而电影亦可以是独立于文字的，是一个开放的空间，演员可以透过全新的演绎给予角色另一番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