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村义工服务小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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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中村义工服务小记
原创 2017-12-02 迪克刘 橡树文字工作室
橡树出版之【橡果来鸿】
编者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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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穷苦的百姓流离失所,基督徒在行动!这是今冬让人倍感温暖的事。一直感怀于一首赞美诗:“天国的降临,不是借着刀剑的挥舞,也不是借着军鼓隆隆,而是借着爱和怜悯的行为。”我们的肢体正在将爱和怜悯真实地活出来!
北京大兴城中村火灾后,我们教会的田姊妹在群里分享了拍摄自她居住的大兴西红门的一段视频:黑压压的人群从城中村逼仄巷子安静、源源不断地走出来,手里拖拉着他们的行李箱、铺盖卷。他们从暂住的公寓里被赶了出来。
我心里很难受。教会几位同工开始商议我们作为基督徒能为他们做什么。同时我们看到“天鹅救援”发的帖子,他们集结车辆帮人们搬家。我们很受启发,也想做同样的事。
经过讨论,我们可以为他们做这些:1,搬家;2,寄存物品;3,帮忙联系暂住处。我们首先要去现场找寻服务对象。于是印了小广告,用来寻找需要帮助的人。我们也把这个小广告发在了朋友圈。
11月25日,我们行动开始,距离第一波搬迁高峰已经过去三天。我们先到教会附近的丰台区太平桥地区的城中村的一座公寓大院,住户已经听说搬迁的势头,但还不知道最后期限。我们把广告发给他们,告诉他们需要时可以给我们打电话。可见北京各区域推行强制搬迁的步调不一致,也表明搬家的需求会持续下去。
下午两点,我们接到一通从朋友圈来的求助电话。王女士,坐标分钟寺,当晚七点公寓封闭,她还没找到去处,行李也没打包,她正在单位一边上班一边找房。她语速很急,而我说的话她必须再重复一遍,才能确认我的意思。近一小时后,我们来到分钟寺时却打不通她的电话。可能手机没电了。
分钟寺、成寿寺一带城中村的景象就像经历过地震。一些铺面房化为废墟,公寓里超过一半的房屋已搬空,人们都在打包行李,巷子里堆着花花绿绿的遗弃的廉价生活用品。旁边的顺诚公寓住户大部分还在。我们的四位同工开始在这一带探访。
在恒富公寓,我们找到五个人需要帮忙搬家,分别去四个目的地。其实即使我们不去帮忙,他们也都能雇车雇人,我们伸手相助,他们却会感到温暖。
售货员Summer和她的室友来自张家口。她们新找的房子在南五环边的万象公馆。为了让她们安心,赵磊姊妹陪同一起送行李。她们搬去的区域的一部分房屋已经被拆掉,但房东向她们保证公寓还可以撑到明年。她们不愿去离分钟寺太远的地方住,因为商场下班晚,常走夜路怕不安全。但南五环距离现在的南三环外,也有十几公里。
在离开成寿寺城中村走在坑洼不平的村间小路上,我的右后轮胎被一条十几厘米的钉子刺破侧壁,四轮定位报警。换完轮胎重新上路时,天黑下来,路灯通明。
大志是吉林人,三年来在一家知名的酒店打工,他妻子也是售货员。我们遇到他时,他正在出租屋门口拆解一台脏兮兮的落地扇。他妻子周六上班,所以只有他自己在打包行李。他的行李很多,suv和轿车无法容纳。我们打电话向“天鹅救援”求援,天鹅的“鸟哥”在微信群里找到志愿者“金杯”司机小王,很快就出现在大志的家门口。
大志的新家在光彩路彩虹城,是一个住宅小区的一户两居室的一个单间。大志的邻居小伙子也是刚从某个城中村公寓里搬出来的。俩人在门口相遇,无奈地相视一笑。这里的房租每月2700,比恒富公寓贵1000块钱。搬完家大志送我们下楼,他说:“今天的事,我终身难忘”。重新上路,感谢上帝让我们此时和他在一起。
大志的邻居也是刚从城中村公寓里出来的。这里的一个房间房租是每月2700元,恒富公寓是1700元。
给Summer搬家回来的路上,晚上六点左右,第一位联系我的王女士打给我。她的公寓大门已经被上了锁,可能七点以后能开门。她打包行李,还需要两三个小时,所以约我十点去搬家。她声音颤颤巍巍地问我十点能不能去,要不要钱,要多少钱。我几次说肯定去,不要钱,她才挂电话。
我们告别了大志,从彩虹城回到分钟寺时刚好十点。那是一座窄而高的公寓楼,铁皮焊的楼梯在楼房的中部折叠上升,每层约有十个房间环拱着铁皮楼梯。楼已经搬空,住在三楼的王女士是最后一个离开的租户。有一位崇文门基督教会的弟兄和一位丰台教会的弟兄接到王女士求助后来帮他搬家。原来王女士是一位慕道友。王女士的家当装满了志愿者小王的金杯车和我的车。
王女士的目的地在朝阳区官庄村。进村的路迷失在拆迁的废墟瓦砾里。废墟上燃烧起大火,一群保安提着灭火器呆站在旁边。我们花了好一会才找到她的新家:一个“钉子户”楼。这件事是一个喝醉的人告诉我们的。那个醉气熏天的人有点奇怪为什么会有人半夜往这座空楼里搬家,而这座楼随时可能被强拆。王女士问给她钥匙的矮胖男人:“我到底还能住多久?”男人说:“随时让你搬走你就得搬走,钱不退,不愿意住就走。”争吵开始。声音越说越高,终于女房东被吵醒了,冲出屋子加入争吵,质问为什么半夜吵醒她。
结论是,先搬进去,能住几天住几天。如果什么时候又被赶出来再找地方。王女士的房子没有供暖气,弥漫着潮湿的秽气,马桶水箱敞着溢满水,马桶和地面透着锈色。屋子里有一张窄双人床,一张桌子和一扇脏得看不清窗外的玻璃窗。她为这间屋子付了三千多,压一付一,那差不多是她一个月的薪水。
离开官庄村时,向废墟望去,看到还有不少“钉子户”屹立着,从狭小的白色铝塑窗口透出点点灯光,照着不同版本但情节雷同的辛酸故事。
第二天上午,我帮程序员小白和小殷搬家,他们是同学。他们各自租了房子,小白的房子很不错,是一个正规的房间,在四环边,距离地铁一站地,一个月两千。小殷则没有那么幸运,因为他租房的唯一条件是一个月一千块钱左右。小殷找的是黑中介,没有签合同,房子是不合法的群租房,随时面临房东清退,而且房子的隔断和门很薄,房门没有锁,财物放在里面很不安全。小殷决定把大部分行李暂存在小白家。
黑中介介绍的房屋不安全,小殷只敢把被褥放在里面。他已经给黑中介交了7000块钱,包括三个月房租,一个月押金,三个月取暖费,一年上网费。他交钱以后,在网上搜索得知,他所在的小区,已经发生多次黑中介背着房东租房,房东发现后把租客的家当扔出来、换锁的事情。这让小殷特别难受。昨晚他在恒富公寓的最后一夜彻夜未眠,因为这七千元攒了很久,也是他全部积蓄。
以上是我这两天所经历的事情,遇到的人,做一小结。其他服侍小组和其他教会的弟兄姊妹都在探访、链接需求和资源,帮人们找房、搬家。
两天的义工服务,让我们和这些急难中的人在一起,非常感恩和喜乐。走出家门去服务大众就是效法基督。愿上帝不断赐予力量和勇气,在新闻热点平息后,让我们可以长期为外来务工者服务。
就在整理此文过程中,看见同行的姊妹婴孩写的一段话:“从一片狼藉的搬迁现场脱离,走在西三环内灯火通明的回家路上,恍如隔世,我发给L弟兄我的感受,他回复说:终于上岸了。我俩今天讨论过贫穷的社会结构性因素,他提到,有些贫困,不是靠个人努力就能脱离的,他们就像沉在海底,我们去关心他们,只是偶尔潜水,很快就上岸了,然而他们,却没有浮出水面的机会。类似的话,凯勒也说过,他提到,基督徒行义,还要解决社会的结构性问题,如同威伯福斯当年所倡导的废奴运动。”深以为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