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猩球崛起3：终极之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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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语首评 | 《猩球崛起3：终极之战》
原创 2017-07-15 5号厅
15th.Jul.2017
今日当值：廖伟棠
香港作家、诗人、自由撰稿人
编者按：《猩球崛起3：终极一战》7月13日已率先在香港上映，5号厅特邀驻港作家廖伟棠先生替读者先睹为快，并奉上廖先生详细影评，请阅。
导演: 马特·里夫斯
主演: 安迪·瑟金斯 / 伍迪·哈里森 / 朱迪·格雷尔
国家/地区：美国
时长：140分钟
复仇神话？还是猿人之仁？
不要被海报和预告片骗了，《猩球崛起3:终极之战》不是一部科幻片也不是一部战争片，而是一部神迹片。但即使如此，我仍然推荐大家看，因为猩猩们代替了所有的被压迫者思考了一番复仇的意义，然后尝试给我们一个最不可能的答案。
因为是神迹片，猩猩他们从一开始就选择了猿人之仁。
整个《猩球崛起》系列，包括旧版，都在提醒我们猩猩和人的相似。
如果我们熟悉生物学的分类，我们必须承认：人是猿的一种，和红猩猩、大猩猩、黑猩猩同属灵长目人猿总科下的人科。然而当我们说到猿的时候，总是自觉地把自己排除在外，以划定人类与“非我族类”的、“低等”的猩猩之间的界限。
《猩球崛起》系列的独特，或者说魅力，首先在于它颠覆了这界限，《终极之战》更是把对界限的反思推到极致。
这个极致就是，猩猩族几乎拥有了人类的一切美德，尤其是“仁”。
“仁者爱人”，这句老话出现在猩猩界几乎像一个讽刺，面对他们的敌人人类，他们学会了有选择的爱，这爱甚至渐渐从爱一个无辜女孩升华到怜悯压迫者“上校”，这我不得不说有点伪善的味儿。
在你死我活的斗争中能否选择仁慈？起码在这部电影中的人类放弃了这种想法。所以作为神迹片的《终极之战》似乎在暗示：不是病毒使人退化、使猩猩进化为人，而是仁慈的缺失与获得导致如此。
第二部出来的时候，《猩球崛起》系列已经被称之为猿人角度的出埃及记，那是把摩西的重任寄托在猩猩首领凯撒身上了，但第三部的野心更大，他要成为超越仇恨的圣徒，获得耶稣或者保罗的能耐。
反讽的是，这个超越的启示，来自凯撒的仇人“上校”。电影的前半部主题可以概括为“复仇”，后半部则演变成“超脱”。
这里就涉及“复仇”的两难性，正如上校貌似正义凛然的教育：“凯撒你要为妻女报仇来杀我，是把私怨与大义混淆，你有想过你杀了我，士兵们会怎样对付集中营里的猩猩吗？”
在不对等关系上建立的复仇循环，其实是威胁和压迫。凯撒意识到复仇的无用，他只能忍耐而重投集中营中。电影再次提出一个不可能的命题：在完全绝望的情况下，反抗如何成立？被钉上十字架的凯撒，以其不屈的道德感召力演示着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反抗，从而燃点起猩猩们微弱的意志。
此处，我不禁要先引用一段《曼德施塔姆夫人回忆录》里的话：“一头公牛在被送往屠宰场的时候，还会试图撞倒、踩踏那些肮脏的屠夫。要知道，并无其他公牛能够告诉这头公牛，说这样做毫无成功的先例，前往屠宰场的牲口再也不会返回畜群。而在人类社会，人们在不断地相互交流经验。正因为如此，我从未听说一位被押往刑场的人拼命抵抗，挣脱绳索，勇敢自卫，摧毁障碍，最后成功逃走……”
“……我却赞同公牛，赞同公牛盲目的愤怒。我赞同这种顽强的动物特性，它并无人类的理智和愚钝，并不去思量成功的可能性，它也不知道绝望这样一种卑鄙的情感。”
凯撒仍然有公牛的特性，但很遗憾，大多的猩猩们已经成为了人，学懂了绝望。当凯撒被手枪顶住脑门的时候，一个女猩猩举起了手中的石头，我以为她会把石头掷向人类，但是没有，她只是呼唤罢工的猩猩们继续劳作，把手中的石头传递下去，帮人类筑墙。
海报是骗人的，猩人对峙的场景并没有在电影中出现，集中营里的猩猩根本没有起义，只有忍耐，直到拯救者来临。这是电影以外的，人类精神对猩猩的最终驯服，所以赢家最终是我们人类，一部猩猩的革命电影不过是我们道德教化的工具。
《终极之战》里新增了两个关键角色：
感染了病毒的女孩“新星”与一种学会了人类语言的“新猩”——通过这两个桥梁式角色，电影试图讲述这样一个神迹：觉悟到“我没有敌人”的凯撒，在囚笼中获得了拯救的可能，原本应该是敌人的新人类“新星”救了他，而新猩以人类式的小聪明，救了所有猩猩。
全片最后的救主，是一场突如其来的雪崩。貌似是大自然效仿了旧约里的上帝，说：“申冤在我我必报应！”完成了出埃及记的猩猩版本。但是更有可能的是，雪崩由凯撒自杀式炸毁火药库的轰鸣所引发。
猩猩们在集中营的时候，有没有像历史上同样处境的人类一样疑惑过：“面对各种逼迫、羞辱、不公不义的事，信徒当如何自处？”圣保罗曾教导罗马教会的信徒说：“亲爱的弟兄，不要自己伸冤，宁可让步，听凭主怒。”——这就是电影里普通猩猩的价值观。
凯撒最后抗争而死，不是作为摩西与耶稣，成为猩族的圣徒。假如没有这一场雪崩呢？在宗教的世界里，雪崩必有但是要等神来动手；在现实的世界里，雪崩应该由被压迫者制造，也许两者唯一的共同点，是都需要一个牺牲的圣徒作为导火索。但是，圣徒的意义在于，他的背后有一个相信圣徒的民族，《终极之战》里的猩猩族最终成为了这样的民族，才真正为他们在未来继承地球取得合法性。
《猩球崛起》不必再拍续集了，这样一个结局堪当终极二字。从这形而上的意义来说，它延续了历代猩球电影的大格局，足以让观众原谅许多不尽合理的神转折和圣母心，也衬得上那些壮丽无涯的配乐，而忘记剧情的拖沓造作的一面。
我们满足这一部好莱坞神迹片吧，毕竟这是一个急于寻找神迹以求安慰的时代，尤其我们正在现实中经历着那否定一切的虚无。
友情提示：
《猩球崛起3：终极一战》，将于8月在中国大陆上映，具体上映日期未定，请留意相关公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