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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other day in paradise)
发表于 2016-2-2 01: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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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里,串胡同
2015-01-06 石磊
【老编有话说】秋日与上海来的老童鞋石磊闲逛京城,在北京最小的曲艺园子奎德社听大三弦,在槐树浓荫的胡同里漫行闲看,soloist喝咖啡,烤肉季吃杜泊羊,悠航吧喝鲜啤……收获多多,身心皆美。
老编设计的漫步路线是:琉璃厂→延寿街→大耳胡同→杨梅竹斜街→鲜鱼口→(打车至)东四七条→东四八条。您若有时间,还可以从东四八条再晃到张自忠大街上的段祺瑞执政府,看看老建筑,花生咖啡馆喝杯招牌咖啡,就更完美了。
在京里(上篇):串胡同
秋来无事,晃去北京散散心。想念一点京味饭饭,亦想念一点古都的秋高气爽。
那日稠人广座中,友人玮问,darling想去哪里晃?答伊,不是景点的地方就好,旧的老的素的,都行。锣鼓巷五道营798,就不去了。伊听完,瞠目看住我,那,胡乱串胡同,darling行不行?呵呵,当然行,再好不过,布鞋随身带了三双来的。
隔日,跟着她,直接就往琉璃厂晃过去。
京里的马路,普遍惊人地宽阔,随便一条,都胜过香榭丽舍无数,让我这种小眉小眼的南方人,十分地撕心裂肺。一条大道,几乎如同一条鸿沟,此岸与彼岸,可望不可及,散尽了人气,疏淡了市井,更不能提幽婉深邃一步一景那些意境。一门心思散步的人,惆怅是深的。说句心里话,造城的水平,真成问题。
琉璃厂还好,略略还有一点商铺累累,绵延不绝的气息。好纸好笔,堆得顶天立地满坑满谷,门口张望一眼,并无进去细细浏览的兴致。那些纸笔铺子,跟卖文具的铺子,毫无二致,一点书卷气都没,非常地没劲。想想这样的铺子,若是搁在京都,不知精雅幽深到何等地步,推门一进去,恐怕转都转不出来。这种细节,想想总要兴叹。
让我情不自禁站住脚,细细看半天的,是街头的那些薰酱铺子。午餐前夕,各种刚刚起锅的酱肉,大块大块,堆砌如巍峨小山,形形色色的美貌火烧,密密挨在一起,看得我千百种馋,奔腾极了。玮看我百般地走不动,安慰说,中午我们吃烤肉季。
darling玮,熟透那些悱恻婉转的细窄胡同,跟伊随心晃进去,一条一条,别有京里风致,鼎沸的市井人烟,目不暇接好看得不得了。胡同里的小饭馆子,窄得侧不过身,竟然阔大手笔置个果木烤炉,浓焰滚滚烤鸭子,那个烈火烹油的劲头,果然提神。立在那个小馆子跟前,十分景仰地看了许久,亦再三再四不断地想起,拿波里苍旧的老城里,那些家常小馆子内,烤pizza的熊熊火炉。一样深邃的古都,一样羊肠的窄巷,一样元气淋漓的饮食,多么令人感动。
晃进延寿街,又是另一种家常。烟纸铺,菜摊子,送水人家,琳琳朗朗,一幅比邻居家图。好好的四合院,面目早已全非,人人物物,塞到窒息,看着伤心。却是极静,一无大杂院的喧闹芜杂,老人们扎成堆堆,亦是细声细语,淡静得不可思议。一天胡同串下来,我对这种静谧,佩服不已。静,基本上,是工业文明,城市文明;闹,基本上,是农业文明,乡村文明。京里随便一条陈旧不堪的破敝胡同里,都有这种稳稳的静谧,这座古城的水,绝对是深的。
胡同里的另一种好,是断断续续地,各种四合院里里外外,闲花野草漫然生长,那种小野性情,微幅蓬勃,亦是好看的。
一转身,居然还,邂逅了一个家庭小剧场,七旬老人家于小章,在一间陋室里,弹琴说书演小戏。坐下来听伊唱曲子,《春景》,清朝的曲子,春至河开,绿柳时来,梨花放蕊,桃杏花儿开。大三弦铮铮宗宗,老先生面如白玉,破门一掩,恍然不知身在何处。胡同深处,竟有这样的邂逅,让人叹为观止。付了钱出来,在阳光地里,站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渐渐晃去杨梅竹斜街。
是一条正在换血中的古老胡同,亦古亦新,亦破亦美,完全没有章法,有趣亦就有趣在这种转瞬即逝的片刻,也许再过一年两年来,此地已经沦陷成了南锣鼓巷那种景点了。
街口浅浅处,一间铃木食堂,外面瞧瞧,实在平淡无辜,里面晃进去,是个带京味的日式园子,这个句子,写得如此奇怪,很抱歉,因为我,实在想不出,要怎么写,才能写出那种调调。我国很多城市,很多人民,此起彼伏地抄袭日式文明,每一地,每一城,抄出来的作品,究竟是,完全不同的,带着明显的身世背景,身在现场一领略,就明白了。
铃木食堂的正屋,不是餐厅,是间vintage杂货铺,东西一件一件整治得精洁宛然,小小得意。特别好的,是那种黯淡,以及无华,这是日本文明的精髓,主人家用力用得很是地方,相当懂经。偏房亦很漂亮,日式的木质老房子,极简,通透。可惜,里面坐了满满堂堂吃午餐的人民群众。日式房子的谦退素净,跟欲望饱满血脉贲张的食客们,实在是水火不搭调。这样的老房子,无论如何见不得烟火,顶多煮点茶和咖啡了。蓦然,就想起来,若干年前,上海乌鲁木齐路上的那间日式咖啡铺,三千院,跟眼前的铃木食堂,隔空瞭望,倒是十分呼应的。三千院那条一气呵成的原木吧台,至今想想,还是不俗的手笔。
晃得有点小累,对面soloistcoffee,推门进去歇脚。那小馆子,宛若欧洲小城的淡静咖啡馆,美得温暖而安静,十分地好。这就一个箭步,从东洋跨去了西洋。喜欢坐吧台,跟玮肩并肩,坐下。白瓷的吧台上,零零碎碎,各色伺候咖啡的器物,闪闪亮亮,摊了一台。想必是,主人家碧落黄泉搜罗来的。调制咖啡的两个年轻人,一男一女,忙得脚不点地。手工现煮咖啡,确实有这么忙活。
漫坐了一会儿跟玮谈天,蓦地就有男客人过来我身边,隔着吧台,朝着里面的咖啡师傅,咆哮,真的是,我的天,咆哮。内容十分简单,伊点的咖啡,等了很久,还没有给伊送去楼上,伊不知是等急了还是等饿了,总之是,跑下来,咆哮来了。两个年轻人低眉道歉,骂不还口,绝不争执,算大好脾气。男客人咆哮一阵,回去楼上,等一下,又冲下来,重新咆哮。玮跟我,默默听着,听到听不下去,玮开口跟男客人讲,他们俩,一直在忙,没歇着,真的,您再等等吧,一会儿就好了。男客人狂躁地拍着苹果手机,骂声不绝,扬言要抽那个女服务生。渐渐的,我开始觉得,这不是一顿粗野的咆哮,这是一场难得的行为艺术,于如此欧风清雅的精致环境里,跑出一只野蛮丛林的大虫,义正词严,讲着大家都听不懂的另一种兽语。我想,这是我2014年里,喝过的,最难忘的一杯咖啡了,真的,上哪里,还能喝到如此发人深省的咖啡?临走,特别跟两位年轻的咖啡师傅致谢,笑一笑,跟他们讲,加油。
推门出来,我觉得自己,真是慈祥得不行了。
午饭,在鲜鱼口吃烤肉季的炙子烤肉,饮酸梅汤。因为早已过了饭点,那烤肉季里,空旷旷的,只玮跟我两人埋头吃烤肉,窗外的秋阳熊熊的,想想有点小怪异。
饭后坐的士去东四,晃七条,槐荫匝地,一路绵延。破敝的胡同,就靠这些巨槐,撑着气场,让人口服心服不已。
晃完,玮问,darling还走得动不?
笑答,走得动,没问题。
那就再晃一条,八条,好不好?
这多晃的一条,终究亦是有惊喜,乱蓬蓬的胡同里,淡无人烟的,却有两个貌似韩国人的女孩子,立在一扇平平无奇的门口,扭来扭去地照相。咦咦咦,门里会是什么呢?推门进去,上帝,原来是一间鲜酿啤酒屋,极简静粗旷的美式装饰,卖14种鲜酿啤酒。午后的店堂里,安安静静,空空落落。门外是苍旧杂乱的小胡同,门内却是鲜灵蹦跳的啤酒屋,这样的震荡,总之让人不知所措。
玮能饮,拣了一种,我不会饮啤酒,店里服务生,拿个小小玻璃杯,从啤酒笼头里,斟了大约20ml,白送我。那服务生,加拿大的白人女子,讲一口标致得可气的北京话。
最可喜可掬,是啤酒屋的名字,slowboat,他们翻译成悠航鲜啤,悠航二字,真真不得要领,不如直译慢船,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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