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返20岁”的激情与幻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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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返20岁”的激情与幻灭
文/刘阳
有多少时间可以重来
1 月8日,电影《重返二十岁》中国热映,最红的男主角鹿晗一曲《我们的明天》,撩动人们再次陷入对抗时间、重返青春的种种幻想之中。
该片翻拍自韩国热门电影《奇怪的她》:经营咖啡店的坏脾气老奶奶,一个人把儿子养大。人老了,不但朋友讨厌她,连家人也嫌弃她,除了孙子之外,一致同意要把她送进老人院。伤心之际去拍遗像,竟然重新拥有了二十岁的面孔,机遇巧合不但圆了年轻时的歌星梦,还赢得浪漫爱情。可是在孙子车祸需要输血的危险面前,她最终选择了亲情,当血从她的血管流出注入孙子体内,青春的活力也随之消失,她一夜苍老,回到原来的生活轨道。
故事大抵可以归在时光旅行类的题材。自从1733年山缪·麦登(Samuel Madden)在《二十世纪回忆录》里最早提到时光旅行——故事中一位守护天使带着1997年和1998年的信,来到1728年——之后,坊间类似题材层出不穷:科幻、灵异、爱情,还有搞笑的“穿越”。几乎隔上一段时间,必出一部时光戏满足人们“做时间主人”的心理需求。
你我心里都难免生发一股冲动,至少在追看时光电影时不再掩饰心中的共鸣,想要重返过去,回到做出某次不可逆的人生选择之前——“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直到失去了才追悔莫及……”,如此云云。
在这个强人满地的世界,几乎所有公司和机构的领袖位置都被控制狂占据了,而控制狂唯一不得不认输的地方,就是连他们也无法掌控时间,无法根据当下的需要不断用涂改液修饰过去,令自己看起来更加完美。
盘点近年来热映的几部时光戏,题材越来越和现实纠缠在一起,纯科幻和灵异的题材反而乏善可陈。观众终于不再满足于坐在沙发卡位里一边大嚼口感如“泡沫塑料+ 香精”的苞米花,一边在黑暗中享受肤浅的美梦成真的快感。因为他们发现,走出影院步入阳光下的自己以及自己的处境,其实没有得到任何同情和理解。敏感的观众甚至会觉得自己被冒犯了,现实的严肃与尊严被冒犯了。
于是,编剧和导演开始在时光片里加入悲情的元素,在戏谑现实之余开始尝试着去理解现实,承认现实作为一个坚固的存在,在时间河流中的分量。这种努力反倒使“穿越”显得有些轻佻和无奈。然而它依然没能解决的是,无论影片的情节如何,最终都无法把梦想照进现在,而对未来的盼望才是现实获得拯救亮光的关键。
正如鹿晗在歌中所唱,“我问着,还有多少时间,在眼前,以为多一天,能实现我们的预言”。重回“一个新的世界”容易,拥有一个新的世界观却太难。如果没有世界观的更新,预言仍然是没有脚的鸟,永远飞在空中无法落地。
重回一个新世界容易,拥有一个新世界观难
执拗当然也可以成为艺术,现代人耗费资源制造出来的大多是这种执拗与纠结的作品。通透的人生与通透的艺术,必须能在过去、现在与未来之间划出一道线。这条线穿过你我人生散落一地的珠子,没有一颗被遗漏,从被穿过的一刹那开始,没有一颗不焕发出一种不可思议的柔光。
一条通道穿过窄门,即使蜿蜒如羊肠小径,沿途却时时可以眺见天边的白光。人凭自己,很难辨识出这条线。我们都不愿意接受自己的错误和别人的错误,我们都无法想象那一幕幕痛苦的场景,那些号啕或黯然的眼泪也可以穿成珠链挂在胸前吗?
我们竭力忘记的过去岁月里的伤害与羞辱,可以装点谁的阳台?可以成为谁的荣耀?我们不再允许任何人那样的伤害我们,我们要保护自己,哪怕被遗忘在角落里,至少角落是安全的。否则我们就会愤怒,让过去所有伤害之中被压抑的感受都被眼前的一句话、一个表情、一次失误激发起来、掀起可怕的共振,在胸腔里轰然作响,冲决而出,淹没面前这个无辜的人,就象当年的自己那样无辜。
我们已经无法报复当年伤害我们的人,所以我们就近报复在此刻围绕在我们身边的亲人身上。这样最安全,他们爱我们,不会报复我们,所以任由我们伤害,直到他们因为无法忍受而离开。这是在许多家庭中涌动的关于时间的真相暗流。
在圣经旧约的《创世纪》里,约瑟因为被父亲宠爱、少年气盛而招致亲哥哥的嫉恨,十七岁时先被哥哥们扔进野地的深坑里,然后被卖到埃及为奴。在为奴之地勤勉做事,却遭遇女主人的性骚扰,被诬陷投入监牢。狱中他好心帮助落难的高官,官复原职后这人却忘记了替他鸣冤。后来,他因为敬畏上帝、发挥才能替法老消弭大灾而被擢升为宰相,救埃及全地免于饥荒。
当他遇到前来买粮救命的哥哥,经过激烈的内心挣扎最终选择了原谅,将哥哥们的全家和老父亲接到埃及颐养天年。他对担心他报复的兄长说:“从前你们的意思是要害我,但上帝的意思原是好的,要保全许多人的性命,成就今日的光景。”
约瑟没有求上帝带他展开时光旅行,重回十七岁避免被伤害,度过一个更平顺的人生。上帝是时间的创造者,作为永恒的存在,他本身并不处于时间之中,但却有办法进入我们人生的每个时刻,仿佛它们都是当下才发生的一样。神可以自由进出时间,对于他,昨天今天与明天在永恒里没有分别。
我们可以在祈祷中邀请神牵着我们的手,重回伤害现场,再次感受到我们发誓要忘记但却从未遗忘的隐秘的岁月里被抛弃、受凌辱、遭背叛的心情,也诚实地面对自己对别人造成的伤害,我们的过去是可以被医治的,可以被赦免的,不必成为永远压在我们心头的重担。
我们的偶像就是“明天”
“要赎回时光,因为现今的世代邪恶”,过去是可以赎回来的,上帝已经差遣他的儿子耶稣基督为每个人的罪愆,在十字架上付出生命的代价,这罪从别人身上发动使我们受伤,也从我们体内发动伤害别人。借着十字架,人与自己和好,与他人和好,与上帝和好。
约瑟所学到的,就是确信上帝的爱,怀着信心在自己的经历中寻找上帝在场的证据。用信心之眼看待过去,每一种经验无论好坏都造就了今天的你我,上帝可以让万事互相效力。没有他当年的不成熟,没有兄长的伤害,也就没有今日执掌一国大权的宰相约瑟。
“重返二十岁”的谎言就在于,我们以为自己年轻时错失了机会,但其实上帝不是也给过我们感情、婚姻、事业、学业吗?我们刚得到时,或不珍惜而挥霍,或以为是美事但却很快厌倦。总之,人在恩典中坠落,转眼只盯着那些我们没得到的,然后抱怨上帝的恩典总是缺货,供不应求。
我们的偶像就是那些没能得到的事物,我们以为一旦我们得到了某个我没得到的东西就会大不一样——颓势扭转、笑容甜蜜、生活充实。一旦某物被得到,就立刻失去魔力,我们马上转而去膜拜另外一样没有得到的东西。
“我看着,没剩多少时间,能许愿,好想多一天,我们的明天”——鹿晗演唱的主题曲《我们的明天》,据说在网上首播时就创造了47分钟内播放量破百万的纪录。歌词提醒我们,我们的偶像其实就是一个叫做“明天”的东西。孰不知今天不改变顽固的本性和更加顽固的自我中心,“明天”来了,同样魅力全无,一样的无聊和痛苦,我们转眼期待下一个“明天”。
坏脾气的老奶奶如果真正重返二十岁,而不止是重获一张二十岁的脸,或许最该发现的真相是,并非老公的病逝使她失去了生活的乐趣和丰富,而是她把孩子作为唯一的精神寄托、生活重量的支点,填补内心的空虚,却又不甘如此,生生承受生活的压力让自己的心终日浸泡在苦毒之中。
坏脾气不过是内心苦毒、灵魂不得自由的外在表现。她以为自己为家人做出了极大的牺牲,但事实却是她以爱之名成为家人的折磨和桎梏,找回他们被迫付出的舍己的代价。只有小孙子能容忍她,那是因为她的苦毒和掌控因为生命力的衰老,已经没有力量延续到第三代人的身上。那些自我更强大的老人们,继续通过帮助照顾孙子孙女来控制他们的儿女,这样的情节几乎在中国的每个城市的每一天上演。
如果老奶奶用二十岁的青春和歌星的梦想填补心灵的空洞,等到她再次苍老,更会追悔莫及。神没有允许我们象按回车键一样轻易地回到二十岁,是因为他怜悯我们,他知道没有人能承受第二次衰老的内心煎熬,也没有人能承受拥有重新开始的神奇机会却活不出新意思时对自己的绝望。
其实,每种光景里都藏着一条向神敞开、容许神与我们同负一轭,通向丰盛生命的道路。此生,上帝给我们机会,随时可以邀请他进入我们的生命,改写我们的故事,让他成为那根丝线,穿起你我人生过去、现在和未来的时间之珠。或许我们曾以为那是一地的伤害,沧海月明珠有泪,但被他穿起,却成为荣耀的见证,蓝田日暖玉生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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