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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9年前的广播找人

59年前的广播找人

狄马:59年前的广播找人
http://www.21ccom.net/articles/h ... 20141201116910.html

2014-12-01 15:56

来源:江湖烟雨夜读书作者:狄马 2343次点击:我要评论

摘要:吴有训知道后,偕夫人至海淀街头等候,終於有一天在街角碰见。他紧紧握住老友的手,欲语泪先流,对视良久,他掏出一叠钱塞給叶企孙,然后默默地离开了。

本文有删节。

        我因为工作的关系,经常要翻检一些近现代以来的人物资料,其中大多数看后即忘,并不会挂在心上,但也有少数篇章却使人徒生感慨,难以释怀。前几天编了一篇蒋介石败退台湾时抢救大陆学人的文章,其中一则是写中央大学校长吴有训先生的,当时看了心头一热,觉得有一种异乎寻常的东西打击了我,但随后也就像我所编过的大多数文章一样放下了,谁知没几天,这篇文章里的情节却又像一块浮木一样从我的心头泛起,竟至于一连几天,耳朵里都回荡着中央广播电台寻找吴有训先生的声音:

  1948年5月,正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大学访问的中央研究院院士吴有训先生,一连接到几封蒋介石从国内发来的加急电报,而且措辞一封比一封严厉,要求他尽快回国。迫于无奈,吴有训只好于10月打点行装,匆忙登船返国。甫一到京,蒋介石就迫不及待让他再度出任中央大学校长,而两个月前,他已经在美辞去了中大校长之职,故以健康为由,坚辞不就。

  一天,国民政府教育部长杭立武来到吴先生家中,取出一大堆银元和金圆券放在桌上,着急地说,这些钱先解燃眉之急,如还不够,还可再说;并特意补充道,蒋委员长非常挂念你的安危,找你找得好苦,让你一定随他飞抵台湾。走时留下了家中电话和住址,且反复叮嘱吴,什么时候想走就给他打个电话,他会立即办理接运手续。CCP地下党侦悉这一情况后,急忙和吴接头,并秘密转移至上海,住址保密,且时常更换,并嘱咐他深居简出,不要接待任何可疑的来人。就这样,在国共两党的炮火声中,吴有训度过了胆战心惊的几个月。

  可就在当晚,他收听国民党中央电台时,听到女播音员正字正腔圆地播送着一则寻人启事:“吴有训先生,你在哪里?听到广播后请你马上启程赴厦门,那里有人接你……”这则寻人启事一连播送了好几遍,而且之后的每一天都能听到这段播音,一直持续到厦门被攻破为止,而我们知道,厦门被攻破的时间是 1949年10月17日,也就是说,这则寻人启事从夏到秋,一直播送了将近5个月,共146天。

  我不知道吴先生当时蜗居在上海,每天听着他效命22载的政府败退时的召唤是什么感受,我只知道,我看到这里,内心竟升腾起一种莫名的感动。这个政权不管它此前有多少过错,不管它曾在它的百姓面前犯下多少重大的罪孽,但现在它败退了,尽管你可以说这种败退是咎由自取,但无论如何,他在兵败如山、仓皇辞庙之前没有仰仗残余势力自顾自地逃命。它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黄金、权力、美人而外,还有比黄金、权力和美人更值钱的东西,那就是文物和知识分子。文物是死去的知识,知识分子是活着的文物,两者是二而一、一而二的关系。而一个政权尽管它的军队,它所仰赖的官僚体系已彻底朽坏,贪污成风,贿赂公行,但它在自顾尚且不暇之时,没有准备将它的知识人和祖先留下的宝贝丢给敌人和瓦砾,而是尽其可能地用飞机、用大炮护送到它的臂力能够保护到的地方,就说明在这个政权的核心价值观里,有某些超越世俗的东西。那就是对文明的敬畏,对人类智慧凝结而成的死的活的文物的虔诚守望,而从本质上讲,守望文明,就是守望高过诸天的上帝赋予人类的属灵品质。正是有了这种守望和敬畏,才使得一个民族几千年来历经无数兵燹祸乱而文脉不断,才使得一个种族的先知用生命和鲜血积淀下来的精神之花,没有彻底死在腐败的政治中,而是像神灯一样照耀着它的子孙。

    以文章开头讲到的吴有训先生为例:146 天的电波召唤--请原谅,我几乎要说它是“永不消逝的电波”--并没有挽回他对在其治下生活了53 载的政府的信心。他决定留了下来。新政权立即任命他为中国科学院副院长,职位仅在以大声赞颂为能事的郭沫若之下。

  作为中国第一个核科研计划的制定者,第一个电子技术的探索者,以及金属物理学的创始人,吴有训的真正愿望是全面参与国家原子能的制造和开发。但在新政权看来,他只不过是一名同路人,不要说直接参与制造和开发,就是由他参与创建的一系列研究所都划归军事部门管辖,他昔日的学生,现在参与制造的科学工作者,一个个都进入了保密状态,谁也不肯向他透露有关数据以及重要的理论细节。可以想象,这对一名有着强烈创造欲和自尊心的科学家来说,内心该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

  作为个人,他当然无法反抗这一套内外有别的制度。为了能够直接参与机要,多做实事,吴有训产生了一个天真的想法,那就是尽快入党,让党认为自己是一个“自家人”。果然,吴有训的要求很快就有了回音。只隔了 3天,组织上就把吴有训的大女儿,正在北医大第一附属医院工作的CCP党员吴希如请去,对她说,回去做做你父亲的工作,党非常重视并赞赏他的进步要求,但党认为,他继续留在党外,比入了党更能发挥作用。

  1964年10月16 日下午,在罗布泊上空,突然划过一道明亮的闪电,一团巨大的蘑菇云带着中国人饥馑的梦魇腾空升起。当晚,吴有训在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听到了这一消息。这的确是一条令当时许多中国人兴奋的消息。不过,与一般人比起来,吴的心里除了兴奋和喜悦之外,还多了一份失落和苦涩。从 1946 年制订“数理化中山计划”,到派赵忠尧、毕德显赴美参与加速器研究并购买器材,到自己亲赴美国考察研究,到出任新中国第一任原子能所所长,数十年来,他做梦都想着有朝一日,能亲自参与研制中国第一颗原子弹,但仅仅因为身份原因终于未能亲与其事。他安慰自己说,这颗原子弹差不多都是出自他的学生之手,是他的学生们替他圆了中国原子弹之梦。

  在陪同周恩来、陈毅、聂荣臻接见科研人员时,周恩来请他讲话。望着满堂熟悉的学生面孔,他讲话时竟脱口喊了一声--“同学们”,等他猛然意识到“不合时宜”,有点尴尬地改称“同志们”时,下面的“同学们”已然响起一片“嗤嗤”的笑声--吴先生潜意识中还以为讲话的地点是在中央大学的礼堂里。

  “文革”期间,他本人虽未受到冲击,但他的许多科学同道都被圈进牛棚或身陷囹圄。尤其是他1949年以前的最重要伙伴叶企孙因“特务案”被捕入狱,更令他倍感伤心。出狱后,叶先生孑然一身,贫病交攻,流落在北京海淀街头。一单位职工因探望叶先生而受到 “专政”,其亲朋好友也因惧怕祸延自身,不敢与其接近。吴有训知道后,偕夫人至海淀街头等候,終於有一天在街角碰见。他紧紧握住老友的手,欲语泪先流,对视良久,他掏出一叠钱塞給叶,然后默默地离开了。只是不知道,在和老伴回去的路上,面对着满街的大喇叭,他有没有想起 20 年前那场持续146 天的广播?

责任编辑:花满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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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说当年的知识分子政治上的幼稚,对挡和新中国充满幻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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