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楼一杯白开水
(......)
发表于 2006-10-21 13:46
只看此人
毕姆小姐的学校
[英]爱德华·韦位尔·卢卡斯
毕姆小姐的学校在我已久有所闻。但是直到上周才得机会前去拜访。
司机把年停在一道古旧墙垣的门前。那里离城约有一里。就在等着找钱的工夫,那教堂的巍峨尖顶已经从远方映入我的眼帘。我近前拉了拉门铃,街门竟无人而自开,这时呈现在眼前的是一座幽美的花园,对面为一栋方形红顶的宽敞房屋,属于乔治亚式,窗框厚重,刷成白色,见后颇给人以温暖亲切与安定之感,在整个院子中我只见到了一个女孩,大约十一二岁,眼睛缠着绷带,另外便是牵着她穿行花坛之间的一个男孩,年龄比她小三四岁。她突然停下来,显然是在询问那来人是谁,于是他又似乎在把他见到的说给她听。然后他们便过去,而这时我已走进了由一位满面笑容的女佣为我打开的客厅大门。
毕姆小姐正是我心日中所准备见到的那种人物:中等年纪、很有威信、和蔼可亲、通达透彻。她的两鬓已渐发白,但她那丰腴的体态对于每个想家的儿童的确有着一种神奇的慰藉作用。
闲谈了片刻之后,我便对她的教育方法提出了一些问题。而这些方法,据我听说,都是较单纯的。
“是的,”她回答道,“事实上我们这里并不进行大量教学。那些前来我们这里就学的儿童--年龄不大的女孩和甚至更小的男孩--所上的正式课程并不是很多:往往不外是一些必需的实用东西,而且即使这些也只限干最单纯的性质--也就是加减乘除与作文练习之类。至于其余的课程,不是由老师读一些书籍给他们听,便是教给他们一些看图识物一类的课程。我们只要求他们专心听讲、遵守秩序就是了。实际上这就是我们的全部课程。”
“但是,”我插嘴道,“我曾一再听人们讲,你们的体系中颇有一些独创的地方。”
毕姆小姐笑了笑。“啊,是的,”她接着说,“现在我就准备来谈这个。这个学校的真正宗旨主要还不在教人如何思想,而在教人如何懂事--教授人情事理与公民知识。这是我个人的一贯理想,幸运的是,社会上也竟有一些做父母的慨然给我以机会来进行尝试,以便把这种理想付诸实行。好了,暂时就先请您向窗外看看,怎样?”
我来到窗边,凭窗可望见下面一片广阔的花园,花园背后还有一个儿童游戏场地。
“请问您看到了些什么?”毕姆小姐问道。
“我看到的是一片非常美丽的场地,”我笑着答道,“还有一群快乐的孩子;但是使我感到困惑的,甚至痛苦的是,我觉得这些孩子并不都像我所想象的那么健康活泼。刚才我进来时就看见一个小女孩走路要人搀扶,因为眼睛有毛病。现在又看到了两个同类情形,另外,站在窗下观看孩子们做游戏的那个女孩拄着拐杖,她的腿看来已经无可救药了。
毕姆小姐大笑起来。“噢,不,”她说,“她并不真是个跛子,而只是今天轮到她扮跛子。另外那几个也不是盲人,而只是今天是他们的‘盲目’。”我这时的神气一定显得十分诧异,因为她又笑了。“看了这个,大概已经足够使你对我们的体系的要点稍有了解。为了使这些幼稚的心灵真正能够理解和同情疾苦不幸,我们必须使他们实际参加进去。所以一个学期当中,每个孩子都要过一个盲日,一个瘸日,一个聋日,一个残疾日和一个哑日。例如,在盲日那天,他们的眼晴便要被严格地包扎起来,并把是否从绷带内偷看当成一件荣誉攸关的事。那绷带头一天夜里就要扎上,第二天一醒便什么也看不见了。这就意味着他们在每件事上都需要别人扶持,而别的孩子也被分派去帮助他们,引领他们。这会使那盲者和帮助他们的人都从中受到教益。
“不过倒也不必担心那患者会缺少什么,”毕姆小姐接着说道,“每个人都是很体贴的,虽然这事说来不过是个玩笑,但是时间一长,那痛苦就会明显地显露出来,即使是对比较缺乏同情心的人。当然,盲日是最受罪的一天,”她继续说,“但有些孩子对我说哑日才是最可怕的,这时孩子们就要完全凭借他们的意志力了,因为嘴是不包扎的……现在就请您到园中走走,这样可以亲自看看孩子们对这些做法的反响如何。”
毕姆小姐将我引到一个扎着绷带的女孩子--一个可爱的小精灵的面前,她绷带下的一双眼睛,我敢说,一定会像葡萄一般乌黑。“现在有一位先生来和你谈话。”毕姆小姐做了这句介绍,便离开了我们。
“你从来不从缝里偷看吗?”我用这句话打开了话题。
“噢,从来不,”她大声地说,“那就是欺骗了,过去我完全不知道没有眼睛是这么可怕,你真是什么也看有不见,你会感到随时都会被东西撞着。只有坐下来会好一些。”
“你的向导们对你好吗?”我问她。
“还算不错。不过不如轮到我时那么有耐心。自己当过盲人的话以后对人就特别好,什么都看不见真是太可怕了。但愿你也能来试试。”
“让我领你走走好吗?”我又问道。
“好极了,”她说,“我们就一起散散步吧。不过您得告诉我哪儿有东西要躲开。我真盼望这一天能早些过去。其他那些什么日并不像盲日这么可怕,把一条腿捆了起来拄着拐杖走路甚至还很好玩,我是这么觉得,把一只胳臂绑上就痛苦多了。因为这样吃起饭来自己不能使用刀叉,还有其他麻烦等等,不过也还不太要紧。至于装聋的那天,我也并不太怕,至少不太厉害。但盲日可是太吓人了。今天我总是觉着头疼,可确是因为要不停地躲避东西的关系,而其实好些地方并没有东西。现在我们走到哪儿了?”
“在操场上,”我回答道,“前面就是回去的路了。毕姆小姐正和一个高个儿女孩踱来踱去。”
“那女孩身上穿的什么?”
“蓝哗叽裙和粉红短衫。”
“那可能是弥莉了。”她说,“她的头发什么颜色?”
“非常浅谈。”我回答道。
“对的,那就是弥莉。她是我们的级长,非常体面大方。”
“那里有位老人在捆扎玫瑰。”
“啊,那是彼得。我们这里的花匠。他已经是百岁老人了!”
“对面来了个穿红衣的黑发女孩,拄着拐杖。”
“对的,”她说,“那就是蓓里尔。”
我们便这么正走了一程。而就在我引着这小女孩走路的过程中,我发现,出乎我的意料,我自己的同情心也比住常胜过十倍;另外,由于不得不把周围的种种说给人听,这样也使他人更多地引起我的兴趣。
当最后毕姆小姐前来解除我的责任时,我真有不忍离去之感,而且毫不隐讳地告诉了她。
“啊!”她答复我道,“如此说来我的这套体系也还是不无可取的地方吧!”我告辞回城,一路上不断吟哦着(尽管照例不够确切)下面的诗句:
我怎能见到别人的苦难,
而自已丝毫不想分担。
啊,这样不行,永远不行,
永远永远也不行不行。
引自《读者》2003年第4期,第4-5页。
[ 本帖最后由 一杯白开水 于 2006-10-21 14:41 编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