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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徒] 美国的大学到底怎么了?

美国的大学到底怎么了?

美国的大学到底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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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的大学到底怎么了?| 马斯登与《美国大学之魂》
原创 2018-01-24 许宏 橡树文字工作室

橡树出版之【讲座实录】
编者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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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美国的名校,相信许多中国人(包括基督徒)都会有“那里就像天堂般令人神往”之感。可诸如哈佛、耶鲁之类的大学真如此美好吗?基督徒应该关心的大学之魂究竟是什么?今天许宏弟兄的分享藉着马斯登给出了较为深刻的观察。(原题为《马斯登为何写<美国大学之魂>?》)

此为橡树读者微信群于2018年1月16日晚组织的“书享时刻”第十期活动内容。活动主持人是王心亮,分享嘉宾是许宏。以下文字主要是刘光宇根据微信语音整理的,在此深表感谢。

橡果如果想收听本文的音频,请留言。欲购买《美国大学之魂》一书,请点击文末“阅读原文”。
乔治 M. 马斯登(George M. Marsden),当代杰出的基督教史家,美国圣母大学历史学讲席教授。他的主要学术兴趣是美国宗教与文化的相互影响,主要学术领域在于美国福音主义以及基督教在高等教育中的作用。代表作有《基要主义与美国文化》《大学的世俗化》《认识基要派与福音派》等。

王心亮:大家晚上好!欢迎大家参加今晚的“书享时刻”。我们今晚的嘉宾是许宏弟兄。

许宏,独立记者和学者。曾就读于北京广播学院(现中国传媒大学)英语、国际新闻专业,曾是中国中央电视台英语频道国际新闻记者、美国加尔文神学院访问学者。他在微信公众号《言究所》(The Word Institute)、《世代Kosmos》分享研究成果。文章也见于多种中英文媒体。著有 China's Quest for Liberty: A Personal History of Freedom (South Bend: St. Augustine's Press)。

许宏弟兄今晚的分享题目是《马斯登为何写《美国大学之魂》?》许宏弟兄现为《世代》的主编,写过不少关于马斯登的文章。特别感谢他能够在今晚与我们有这样一个分享。

许宏:谢谢心亮弟兄。弟兄姊妹,平安!我之前不知道今晚是要用语音一段段分享,没有做好这方面的准备。鉴于这样的方式比较零碎,我就不分享之前预备的《圣经》经文了(编者著:经文是《歌罗西书》1:15—20,2:1—17)。而是直接切入今晚的主题。

这个题目的意思是,乔治·马斯登(George Marsden)这位美国的历史学家,为什么在1994年出版了《美国大学之魂》(The Soul of the American University)这本书?我想根据我与马斯登教授的一些交往,以及我读这本书的一些收获,简单回答这个问题。

1
马斯登的困惑

十一年前,就是2007年,我第一次跟马斯登教授通信。之前的2006年,我在守望教会受洗。2007年,我有机会去美国参加美国政治学会(American Political Science Association)的年会,想利用这次会议的间隙,去拜访美国的一些学者和其他方面的专业人士。在我联系的人中就有马斯登教授,他当时在美国的圣母大学做历史学讲座教授。

2007年时,马斯登教授快退休了,当时他在圣母大学任教已经有一段时间。他给我回信时,鼓励我继续做研究。几年前,我又有机会去了马斯登原来长期执教的大激流城的加尔文学院。我主要的时间是在加尔文神学院做访问学者。但是,加尔文学院和加尔文神学院共享一个图书馆和一些其它的校园资源,它们也同属于美国一个以荷兰裔归正教会传统为基础的宗派。当时,我也给马斯登教授写信,分享了我的一些初步研究收获,他那时在富勒神学院授课。后来,他回到加尔文学院和神学院讲学和做研究。

总体来说,我在前后十年左右的时间里,读了他的一些书,特别是读了今天要分享的这本《美国大学之魂》,收获很大。去年,孙毅长老、一琨、小雪姐、我和其他几位弟兄姊妹,一起做《世代》。我在《世代》第一期翻译了马斯登教授的一篇长文,就是他于1991年在美国《首要之事》(First Things)杂志上发表的文章,其中发表了他梳理美国大学历史的初步研究成果。


《美国大学之魂(第一版)》 ,本书的副标题是“从新教徒建校之基到枝繁叶茂的无信仰之现实”(From Protestant Establishment to Established Nonbelief),书中指出:就在一个世纪之前,几乎所有的州立大学都有必须参加的礼拜,而且有的大学还要求星期天去教堂。然而今天,宗教在美国一流大学和学院的学术与文化生活中的深远影响几乎荡然无存了。

他为什么要写这篇长文和后来的那本书呢?简单来说就是,他先是长期在加尔文学院做教学和研究,在八十年代,大概1986年时,他转到了综合性的研究型大学杜克大学。1992年之后,他又被邀请到圣母大学。这段时期,特别是他在杜克大学时,把研究重点放在了“美国大学之魂”这个题目。而这个研究,跟他当时的一个困惑有关。

这个困惑就是:他所在的加尔文学院,其信仰和学术思想的背景之一是,这里非常注重信仰和专业研究之间的内在关系,但他发现,纵观当时美国大学,包括仍然存有传统基督教背景的大学在内的大学中,普遍缺乏他在加尔文学院时所看到的,那种上帝透过基督的启示跟除了神学之外其它各学科之间的内在关系。

这个困惑,他写在了《美国大学之魂》这本书的导论里。大家如果有空可以找来看一看,北大出版社2009年出版,后来也有再版。虽然翻译有些问题,但还是可以参考。如果更有条件的话,网上能够看到相当一部分的英文原版内容。对于他在导论中谈到的这一困惑,他开始去梳理,也是借这样的梳理,在美国的教会、学术界和思想界,发出了一个声音,就是讨论美国的大学到底怎么了。

2
基督教大学边缘化

近些年,中国人对美国的认识在逐渐改变。很多人不再跟着宣传的一边倒的意识形态,那种意识形态对美国有着非常大的误解和偏见。现在开始了一个纠偏的过程。很多人去美国大学留学,包括去神学院留学的也越来越多。人们看到了,美国是受基督教非常大影响的,包括大学。从17世纪的哈佛,到后来的耶鲁、普林斯顿、芝加哥大学,都深受基督教传统的影响。

但是,如果看了马斯登在1991年发表的那篇长文,就是我在《世代》上翻译的那篇文章,大家就会发现,在1980年代、1990年代,美国还具有传统基督信仰背景的大学学生总数,加起来只相当于两个美国州立大学的学生人数。

这是一个什么概念呢?美国一所规模比较大的综合性的州立大学,比如密歇根州立大学,那里距离大激流城比较近,大约有五万多学生,包括本科生和研究生,那里的中国留学生有几千人。如果是两个密歇根州立大学,大概就是十万多学生。所以,如果按照马斯登在1991年那篇长文所统计的数据就是,还有明显基督信仰背景的大学,在美国的大学世界里,比例是很低的。从那时直到现在,总体情况没有太大改变。

这样的状况,让马斯登这样的学者感到不安。正如他在自己的文章和书里说过的,有很多教会内的人,呼吁去改变或改善基督教大学的教育水准,也改变教会成员这方面的素质,但是却没有太多的具体行动。所以,近几十年来,基督教大学在美国的学术界、思想界,处在一个边缘的位置。

这样的状况下,马斯登想把他所认为的好的信仰与学术思想之间的关系,更多地见证出来。可能是带着这样一个目的,他就从加尔文学院这个以本科为主要部分的学院,进入了以研究生院为主要部分的研究型大学。这跟他在《美国大学之魂》里所写到的他的困惑,以及和他在学术上的这种呼召和追求,是有关系的。

3
基督信仰与思想学术的关系

针对以上所说的困惑,他梳理了像哈佛、耶鲁、普林斯顿、芝加哥、加州大学、密歇根大学的历史,这些大学在最开始时都有基督教的传统,但是后来都淡化了。他既梳理了这些大学的变迁,又提出了一个自己的想法,就是如何去建立具有基督信仰传统的的研究型大学。

简单来说,我认为,马斯登教授基于他在大学执教的经历,做了一项非常本职的工作,就是他面对美国的这个现状,由回溯美国的历史去看美国大学的灵魂变迁。这个灵魂的变迁,主要是指他所说的,从以基督新教、或者说抗议宗传统所塑造的美国新英格兰的大学,乃至后来美国的中部、西部、南部的很多大学,大多受到当年新英格兰式的新教大学的影响,但是在变迁的过程中,这个灵魂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不再是大家所认为的那种带有明显基督信仰传统的大学。

其实,并不是只有马斯登一个人在思考和指出这些问题。有一群人,就像我前几天在《言究所》微信公众号里特别补充的,是有这样一个群落,是一群基督徒的学者,不光是在圣母大学、加尔文学院或惠顿学院,有一群人,也不一定都是大学里的学者,也可能是做杂志的或做其它工作的,但是他们都关注基督信仰和思想学术之间的关系。

这种关系,使得有类似思想的一群人,聚合起来,同时又有像皮尤基金会在1980年代、1990年代,支持像马斯登、马可·诺尔(Mark Noll)这样的学者做研究。包括我在加尔文学院认识的一位学者,他曾经在这样的基金会做过很重要的工作,他叫约珥·卡朋特(Joel Carpenter),曾经是加尔文学院的教务长,也曾在惠顿学院负责一个研究所。近些年,他在加尔文学院,建立了一个世界基督教研究所。这些人都非常注重信仰和学术思想及专业研究之间的关系。

在这样的群落中,马斯登是比较早的一位敏感于基督信仰与学术思想之间关系的学者。他把这些研究成果逐步地通过书和文章的方式发表出来。像诺尔、卡朋特和其他一些比马斯登年轻的学者,也在发表作品或鼓励更年轻的一代做研究。

总体上说,马斯登的这本书,是梳理美国大学历史变迁的一本专著,但是同时,他在这本书之外也在做一些事情,他在影响他的一些同行,他带博士生,在加尔文学院时是教本科生。他也影响一些像我这样的读者。所以,我觉得这本书的意义,不仅仅在于这本书本身和他梳理的这些历史。


《美国大学之魂(第二版)》,本书中文版推荐语称其为“探讨美国高等教育从宗教走向世俗的史学名著,深度揭示美国文化的历史脉动及高等院校的文化使命”。

而就美国大学的早期历史来说,马斯登也不认为那是大家或许认为的基督教高等教育的黄金时期。对人性的败坏、人与上帝关系的疏离,他在书里抱着一个非常清醒的态度。他并不认为,我们一般意义上热捧的比如哈佛、耶鲁、普林斯顿,有多么好,或者多么纯正。如果去看他的书,以及其它一些文章里呈现的历史细节,会看到,其实当时的基督信仰和学术之间的关系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好。

其中一个例子,也是马斯登在他的文章和书里提到的,就是在美国当年古典基督教学院的教育中“道德哲学”所占据的位置。具体的我就不细说了,马斯登及其他人在研究美国古典高等教育时给出了详细的叙述。简单来说,“道德哲学”是在四年制的传统古典美国学院中最后一年上的高级课程,是由当时的院长来授课的。院长同时也是一位传道人,是教会里被按立的重要传道人,拥有非常高的威望,所以才有资格来教授“道德哲学”这门课。

这门课总体上把基督信仰多多少少简化或者转化成道德的问题,就是如何塑造一个有道德的公民的问题。实际上,在美国建国的时候,华盛顿那一代人,在他们的政治演讲中,就提到过道德问题和政治、信仰的关系。总而言之,古典的美国高等教育中的一个状况就是,基督信仰多多少少已然开始被简化或转化成一种道德意义上的信仰。

这与我们所看到的基督教历史上的一些经典著作相比,差别是比较大的。也就是说,基督信仰跟道德之间,是不能够完全划等号的。

这仅仅是一个例子。我并不是说当时的基督信仰和学术研究之间的关系,就完全背离了基督信仰,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仅仅就道德哲学这个课程而言,它占据如此重要的一个位置,说明当时所强调的基督信仰,多多少少是跟当时美国的思想界及社会的状况是有关的,并非我们可能想象中的非常纯正、完全、完美的榜样,并不是这样。

马斯登在文章和书里做这样一个提醒,我觉得是很重要的。我接下来会延伸到讨论我们如何去认识美国的大学,我们怎么去看待所谓的基督教教育,特别是不仅仅作为一个中国人,同时是作为上帝之国这样一个国家里的公民,属上帝的人,怎么去看待教育的问题。

4
名义上的基督教

透过马斯登在文章和书里告诉我们的,我们会看到一个非常复杂微妙的基督信仰与一个暂时国家之间的关系,跟一个教育体制之间的关系。你会看到,马斯登在梳理美国大学之魂变迁的时候,他特别强调,美国大学、美国学院、美国的高等教育界,是受到非常深的苏格兰、英格兰、德国的教育和文化影响的。

而在变迁的过程中,特别是对中国人而言更加敏感和熟悉的,就是我们现在一谈所谓世界名校就可能会谈到比如哈佛、耶鲁,但恰恰是在我刚才说的这种古典教育的时代,哈佛、耶鲁在世界上并没有我们现在所知道的那种名气,并非如今那样著名。

哈佛、耶鲁等所谓名校,是作为传统的古典学院在受到德国研究型大学的影响下,转变为研究型大学的过程中,才逐渐成为所谓的世界名校。这个过程的关键时期发生在19世纪中后期和整个20世纪。19世纪中后期是美国内战发生前后那段时间,美国开始从原来的西方意义的农业社会,一个村镇、城镇的社会,演变成一个具有大城市、大工业、大生产、大公司特征的社会。而在这个过程中,美国的高等教育发生了非常微妙的变化。

这个变化就是马斯登的文章和书里写的,古典教育越来越被瓦解,道德哲学也越来越被忽视,即使是那样被简化了或者被转化了的基督信仰,也依然越来越被忽视。在这个过程当中,越来越多的学院,转变成重视农业技术、工业技术、科学技术,重视这种所谓实际的、有操作性、技术性的大学,一些当时美国新兴的大学,最初就是叫什么农业学院、技术学院之类的。

当然哈佛、耶鲁没有完全改变名字,只不过是从学院——哈佛学院、耶鲁学院——变成哈佛大学和耶鲁大学。但是,在这个过程中,原来那种古典的、非常注重古典希腊文、拉丁文的教育,重视道德哲学的教育,越来越成为边缘。

更多的学生、更多的人,开始有机会上大学。而在古典教育时代上大学的人并不多,那时非常有条件的家庭才能够让自己的子女去上大学。在古典教育时代,很多人上大学的年龄都很小,十四五岁就开始上大学,开始进入到一个导师带领的世界当中学习,导师像父母亲,像师傅带徒弟,人数比例很低。

19世纪后半期开始,越来越多美国的新型学院和大学兴起,当时有更多的美国人有条件进入大学。这个大学的环境已经跟我们所看到的那种古典式的教育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更多的人会兴奋于当时的技术上的变化。美国的国力,在世界舞台上开始显露出来。这些方面,开始塑造后来我们看到的美国在世界上的地位。

马斯登在研究中看到,包括其他一些学者也看到,其实在十九世纪中后期,甚至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前,也就是上世纪中期之前,名义上的基督教在这些大学当中的位置依然很重要。但这种名义上的基督教主要是以所谓的基督教的自由派或者自由神学的形式表现出来的,他们占据了当时美国新教大学世界里非常重要的领导位置。

这样的状况,塑造了很多人对于基督教的印象。一提到基督教,在当时基本上就是指自由派的基督教,也就是名义上的基督教。在这种基督教里,对基督的神人二性、对三位一体、对超自然的现象,要么是不承认,要么就非常弱化,存在激烈的争论或者抵触的状态。因此,这种基督教的印象,是跟当时的社会状况有关的,而与我们现在教会里,或是从书中看到的我们所期待的那个基督教,差别可能是很大的。

5
客观看待中国早期的现代大学

跟美国有关的中国的教育历史,其实也受到这个影响。特别是在最近一些年,有越来越多的人看到了一个似乎是更加真实的中国现代大学的历史方面。有些人指出,中国早期的现代大学,很多都是西方传教士建立的。这是符合历史事实的。但是如果进一步、更深入地去看一看西方传教士建立的新教的十几所大学,还有天主教建立的几所大学的话,你会发现,它们的实质,与我刚才说到的十九世纪中后期、二十世纪早期乃至更后来这些美国大学、西方大学的实质,是比较像的。

马斯登在他书里没有说到,但我自己以及可能一些弟兄姊妹在读书的过程中发现,传教士所建立的中国现代高等教育体系,其实很少有传统意义上的基督信仰和学术研究之间的那种紧密关系。更多的是自由派基督教的图景。即使在神学院中,也很少是我们所期待的那种传统意义上的、正统意义上的基督教信仰体系。

当然,也有例外,比如华北神学院。为什么要提到华北神学院呢?因为,该学院在某种意义上就有点象是马斯登当年曾经就读过的、也是他爸爸所参与创立的威斯敏斯特神学院。当时的威斯敏斯特神学院,是约翰·梅钦(John Machen)以及马斯登的爸爸、马斯登爸爸婚礼上的伴郎等一群老师和学生,从当时的普林斯顿神学院离开后,在1929年建立的新的神学院。

大概是在这样的一个出走的背景下,塑造了马斯登的爸爸的神学、教育、社会等各种观念,也塑造了小马斯登的童年、少年,乃至青年时期的世界观。实际上,中国的华北神学院,也是一些师生从齐鲁大学——一所传教士建立的大学——出走后的结果。而这个时间比威斯敏斯特神学院创立的时间更早,是在1919年,恰好是五四运动爆发的那一年。

举这个例子是说,马斯登看到的美国大学之魂的历史变迁,不仅仅是在美国本土产生影响,其实也部分地塑造了中国的现代历史。中国现代历史在某种意义上是跟马斯登所说的美国大学变迁的历史紧密相关的。因此,我们看《美国大学之魂》这本书的时候,或者在看类似的反思美国大学或者美国其它方面历史的著作的时候,我们多少会看到中国在最近一百年的一些影子。

这些影子,我认为是需要我们去探索和澄清的。不然我们就会比较糊涂,简单地认为那就是中国教育的一个黄金时代,或者认为美国在十九世纪之前那段时间是美国大学教育的黄金时代。看到马斯登的研究成果,还有去研究中国现代大学流变的历史就会看到,那个所谓的黄金时代,在某种意义上是不存在的。

当然,就算不存在黄金时代,但依然有一些有价值的东西。不过,因为我们是在教会中来探讨这个问题,可能跟社会上探讨这个问题的标准还是有所差别。如果在社会上,我们会看到,即使是那样的一些学校,可能跟我们现在意义上的大学依然有很大的差别。但是,如果我们在教会里,结合教会历史、结合世界历史去看的话,那么我们现在中国大陆的大学现状,包括整个社会的政治现状,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是跟当时传教士所建立的、现代西方意义上的大学乃至神学院,都是有关系的。

什么关系呢?就是在一个非常淡化传统基督信仰的背景之下,这些大学老师和学生的主流,其实就是我们看到的现当代中国社会的一些潮流的先驱们。建立这些大学的传教士,在当时的中国社会,也并不是受到非常大的关注。但是,因为这些传教士所来自的国家——主要是美国或者是英国,处在那样一种跟中国的关系中,他们在中国的社会地位是很高的。他们在跟他们的中国同行、学生、朋友、中国的一些政府官员交往的时候,虽然有机会跟他们谈一些信仰的问题,但是,总体来说,他们跟中国的社会各界所交流的观念,主要还是如何让中国脱掉贫弱落后的帽子,怎么让中国变得像西方那样强大,中国人不比西方人差等等。类似这样的观点,实际上塑造了很多人,不管是维新派,共产主义者还是国民党人,还是一些中间派,这些人多多少少是受到诸如李提摩太(Timothy Richard)和其他一些传教士的影响。

这些影响,如果从社会意义来说,可能是在帮助中国、改变中国,就是帮助中国人进入一个跟中国传统教育不一样的、西方的体系当中,这可能给中国人提供了非常难得的、多样的选择机会。但我们是在一百年后,今天主要是在教会里谈这个问题,我认为我们对这个问题的关注,也应该是比社会上的关注更深一层的。我们看到的这个世界的历史,不能够简单地被比较表面的一些东西所影响。

就是说,需要双重的关注,既关注教会内的标准,也要关注社会上的标准。放在一起,就会看到一个相对更全面的评价体系。在这个基础上去看美国大学和中国大学,包括去看现在中国有家庭教会背景的基督教教育的创办过程,可能对我们会有启发。这里有很多细节,想展开谈都可以,但因为时间关系,我想尽量把我自己的分享压缩到比较短的时间,看大家有什么问题,我们一起讨论。


王心亮:谢谢许宏弟兄的精彩分享。大家有什么问题可以提出来。

寄居者:许弟兄,照你刚才讲的,去美国读神学,很多自由派了。
  
Le Vinci:那就更要选好学校和老师了。

许宏:谢谢。去美国读神学是否就有很多自由派,这个问题没有那么简单。有些美国的神学院并不是自由派的。今天主要说的,也就是马斯登在书里特别说的,就是他所研究的主要对象不是美国的神学院,而是美国一般意义上的研究型大学和大学的普遍状况。我所了解的国内一些去美国读神学的弟兄姊妹,他们所在的神学院也并不是那么自由派的。这个问题需要具体去看。

美国依然有一些比较保守的神学院。神学院的问题,和我刚才说的大学的状况。不完全是同一个问题。马斯登主要关注的,是在神学之外,一个人的信仰跟他的专业的关系,他所关注的是这个问题。

如果大家暂时没有问题,我想补充一点关于信仰跟研究之间的关系。就是在这个现代世界,你很难期待有一个所谓非常纯正、干净的地方,这地方里所有的人都具有最纯正最传统的基督信仰,同时他们的研究、他们的专业的质量非常高。按照共产主义式的术语来说,可能就是一个所谓又红又专的状态。这种状态,我认为是乌托邦的状态,就是在这个世界上不存在的状态。可能大家需要去在世界的历史和世界各地,特别是自己的专业方面,去寻找那些散落的、好的东西。

家慧:请问,马斯登的研究对美国教会产生什么影响了吗?

许宏:谢谢。我刚才在分享中说到,马斯登的研究成果,不仅仅是一本书的出版,还有一个群落的兴起。这一代,比马斯登的上一代,有更多的基督徒在做学问、做研究、做具体的学科研究。他们更敏感于自己的信仰跟研究之间的微妙、内在的关系。所以,这个群落的兴起,就是马斯登研究的一个最外在、最直接的影响和成果。

这里存在美国教会和社会的双重景象。一方面,马斯登带出了一些做历史研究的弟兄姊妹,这些人分散在美国的不同大学,有的是综合性研究型大学,也有人在一些本科的基督教学院做教学或研究人员。另一方面,他在社会上也有间接的影响。这是对做历史研究的美国思想界的影响。美国历史学会在2009年有一个统计数据,就是在近些年来,做信仰与历史间关系研究的人员,在美国历史学界占的比例是最大的。

家慧:听到这个数据有些欣慰,谢谢。

许宏:如果再补充一点的话,马斯登前几年,在一个座谈会上专门举到的一个例子,就是美国南方的贝勒大学。作为一所向研究型大学发展的高等教育机构,同时有比较深厚的基督信仰背景的大学,在基督新教的高等教育界,贝勒大学在研究生院这方面,是有一些进展的。这一点,跟其它主要提供本科教育的基督新教学院,是有差别的。

当然,这不意味着像加尔文学院那样基督教的本科学院就不重要。它们的侧重点不一样。它们培养的是一个本科水平的、更年轻的人才。但是如果进入到研究生院或更专业的层面,面临的挑战会比他们在大学本科阶段更高。即使进入到贝勒大学这样的学校,其实也依然是这样的,在这方面的难度会是比较大的。

王心亮:我有个相关的问题,马斯登在书中提到多元主义对宗教信仰的歧视,公立大学可以给予女权主义等思想一席地位,但对于宗教信仰却缺少包容。不知这种状况会有改善吗?

许宏:对于像多元主义、女权主义在公立大学的位置,以及宗教信仰在其中的位置和是否被包容的问题,主要是跟美国大学的状况有关。如果说到改善,我觉得某种意义上是有改善的。在最近的一、二十年,你如果有兴趣和精力去浏览相关文献的话,会发现,有些美国所谓名牌大学,在它们的宗教学专业中,或是它们的神学院中,是比较重视这方面研究的,所以状况是有一些改变的。

改变或说改善,也是跟整个美国和世界的状况有关。说到女权主义时,基本上它在某种意义上是指西方左派影响的一个延伸,或者说是西方左派的一个特点。右派这边,或者是保守派这边,实际上在近些年,在某种意义上是有反弹的。就是说,左派的影响,大到一定程度之后,开始出现右派的某种回升,有点像钟摆的现象,这跟美国整体的思想政治环境是有关系的。

再做一点补充的话就是,这种左派和右派的划分,仅仅是一个方便的说法。如果是做更深层意义上研究的话,左派和右派的简单划分可能不够,因为里面的情况很复杂。即使是右派,也并不意味着所有的右派都是基督徒,或者都是完全认同基督信仰的,并不完全是这样的情况。所以,还是需要去具体看某个情况。而且,左派和右派的划分,更多的是一个政治上的、意识形态的区分。这个接近于党派的区分,我觉得跟更深意义上的差别还是不一样的。

我最后想补充一点,是我的一个体会,就是除了被动地去看书以外,还可以效仿马斯登教授这样的学者去做一些跟自己的专业有关的研究。这个研究最好是以写作的方式呈现出来,不一定公开发表,但是,主动去写作去研究,比只是被动地读一本书,效果要更好。如果更有条件的话,在读和写之间比较好的一个预备,就是做翻译。可以选择一个跟自己的专业有关的一些东西做翻译,然后进一步地去写作和梳理。

如果大家有什么兴趣或是研究方向,或者有关于这方面的问题,可以进一步交流。我也非常期待能够读到您的研究成果,或许可以分享到《世代》,或是其它比较重视研究的媒体上。很期待大家如果对这个问题感兴趣的话,能够形成一个像刚才谈到的群落,让我们彼此支持、寻求。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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