拘束一辈子的秦怡:我的婚姻爱情一塌糊涂
http://qbview.url.cn/getResource ... p;ua=Mozilla%2F5.0+(Windows+NT+10.0%3B+WOW64)+AppleWebKit%2F537.36+(KHTML%2C+like+Gecko)+Chrome%2F55.0.2883.87+Safari%2F537.36&keeplink=0&reformat=0
拘束一辈子的秦怡:我的婚姻爱情一塌糊涂
2016-08-08 17:36
原创
2016-08-04 徐宁
这是一篇被删掉的文章,可能因为调性太灰暗了,也可能涉及到秦怡婚姻的第三者。那天,我和她聊了一个下午,秦怡一度红了眼眶。女人这一生,到底该为谁活着?
拜访秦怡这天,是传说中的“世界末日”,天阴雨冷。问她,怎么看待“末日”,秦怡头也没抬。我从来不相信,用不着它来告诉我,真的末日要来也没办法。我也不害怕,害怕末日就不到了?
她声如洪钟,边说着边踱步去泡茶给来客暖手。秦怡的家,坐落在衡山路上的一栋老旧的高层内。一梯有两户属于她,但是没有打通。那厢,曾住着她的姐姐——她口中一个脾气“古怪”的老人。以前秦怡是住在洋房里的,她说洋房闹耗子,不如这里。保姆早上来把三餐做好,她想吃的时候再用微波炉加热,有时也自己下碗面条、煮碗馄饨。她说找个好保姆太难了,有一任保姆为了驻颜,整天乱吃药,吃昏过去一次,可把她吓坏了。▼▼▼
秦怡每天的生活特别充实,除了要把报纸和文件全看一遍,还有各种活动的邀约。一年到头就是这么乱,没有能静下来的时候。都是官方的事儿,让我说句话啊,写点字啊——让我写字的有三个,有个人几个月没理他,还是要我写。我想到我新房子里去关起来,可关起来我自己难受不啊?
.
回望自己的一生,秦怡像是个矛盾体,一面遗憾着此生没有时间沉淀,一面又喜欢这种“被需要”的感觉。其实我们这一生真的没有做多少事情,有些人看着我们就觉得不得了啊,简直发了疯一样。我小时候也是外国戏的影迷,在这些演员中,我觉得嘉宝是非常聪明的,她老了就不出来了,这种人演戏也够过瘾的,把莎士比亚的那些名著都演了,真是戏运好。像我们这种演员都是什么哦?都是些不大喜欢的角色,勉强演演。我也很喜欢名著的角色,莎士比亚里面的角色我年轻时候也可以演,但我名著里面就演了《大雷雨》……这部戏拍自1959年,是她和第二任丈夫金焰合作的唯一一部话剧。▼▼▼
两段无疾而终的婚姻,晚年承受丧子之痛,送别一个个亲友离开……秦怡和嘉宝一样,孤独是最终的命运。好友白桦在她90岁大寿时送给她一首诗,有一句让秦怡在会面结束前反复回味。▼▼▼你的那些曾经的爱都到哪儿去了……是啊,我也不知道哪儿去了,我糊里糊涂就活到90岁了。
纵使头顶再多光环,说到底,她只是一个女人。1.金焰1983年12月27日,“电影皇帝”金焰与世长辞。秦怡一直守在丈夫的病榻前,陪他走完人生最后一程。在这之前,他们虽然结婚37年,但是分居30载——夫妻名份早已名存实亡。提到金焰,秦怡总是不经意嘴角上扬,这是他此生遇到的最好的男子。▼▼▼
金焰的成名作是和阮玲玉合作的《野草闲花》。他本是单眼皮,那个年代双眼皮才符合大众审美,他便去割了。▼▼▼
因为长得好看,秦怡第一眼见了他就很喜欢。
金焰在秦怡之前,曾和中国第一位蜚声国际的电影演员王人美有过一段婚姻。▼▼▼
因为时局的原因,王人美忍痛与金焰离婚。看照片就知道,金焰和王人美在一起的时候比较快乐。▼▼▼
王人美1987年因病逝世,死前都对金焰念念不忘——她形容他是这世间最完美的男人。▼▼▼
在认识金焰前,秦怡和话剧小生陈天国也有过一段情。但她认为,陈天国是在连哄带骗、软硬兼施下占有了她,又是使用了不光彩的手段才迫使她答应与他结合。▼▼▼
结婚第二天,陈天国就原形毕露,他根本就是一个酒鬼。因为我开门晚了,他操起雨伞就往我头上劈。秦怡提到他仍旧有点气。虽然陈天国重重阻挠,秦怡还是铁了心离婚,即使她在1940年8月为陈天国诞下女儿斐斐。▼▼▼
在旧社会里面各种事情都会发生,第一次婚姻我是不情愿的,可发生了怎么办?你偏偏就遇到这种人了。好死不死,金焰又是个酒鬼。▼▼▼第二段婚姻我是自愿的,虽然有过第一段,但我觉得那不算,我甚至还对结婚有新鲜感觉的。可……金焰也是酗酒的,经常喝醉,结婚那天他就喝得酩酊大醉。
一位法国导演看到金焰和秦怡,就跟周晓燕的先生张骏祥(下图)讲,这对夫妻漂亮得好似天造地设,结合是件了不起的事。可惜婚姻这东西,不是长得好就般配或是能永世的。▼▼▼
在秦怡眼里,金焰长得好,体型也不错,人聪明的不得了,更是多才多艺的,哪个人都不及他,但他同样也有很多缺点。比如在性格方面他们就很不一样:秦怡是比较开朗的,金焰是比较沉闷的,在家里他是没有什么话的,进进出出都是人家来找秦怡的。▼▼▼
秦怡当时一天到晚忙的不得了,身兼多个外事,七八个友好协会,常常有事就出国了。拍戏借着外场拍,都是紧急又重要的。长此以往,他们接触的机会很少,谈心的机会也很少,于是两个人变陌生人一样。
金焰一直待在家里没事可干。解放后,金焰就想,总算可以好好演戏了。可那个时候领导偏偏不懂,一看是秦怡的先生,那就让他做团长吧。秦怡对此颇有微词,因为金焰这样的人才你让他演戏才对,但是却让他做了团长,这不就等于是停职?金焰自己也不说,各方面都不如意,觉得生活越来越没劲。金焰在文革以后生病生得厉害,没有欲望让他奋勇前进,最后越来越消沉,只能借酒消愁。临终前,他的胃切除了五分之四,完全不能吃东西。
金焰画画好,他有一本画册,他画我们的儿子小弟,画旁边还给小弟配了字:‘今年妈妈回来过年吗?’小弟说,‘妈妈说还是不回来’,他脸就耷拉下来了……我是工作狂,上海人讲电影痴子,我一天到晚都在讲电影。
金焰、小弟、秦怡和斐斐后来,一个朋友告诉秦怡,金焰有外遇了。外遇的对象,据传是秦怡的妹妹秦文(下图)……秦怡在后面的采访中提到了对自己妹妹的失望,觉得她走错了路。▼▼▼
为了丈夫的名声,秦怡并没有离婚,他们依旧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只是开始分居。1965年,他们的16岁儿子小弟被诊断患有精神分裂症。从医院回家几天后,秦怡就不得不丢下他到郊区参加“四清”。半年后回到上海,她自己又被查出肠癌,立即住院手术。随后“文革”开始,抄家、批斗、审查……这期间秦母去世,金焰也下放干校。缺少照顾的小弟,病情时好时坏,药也是吃吃停停。1983年,金焰和儿子再次住进医院,而当时的秦怡正在拍摄电影《雷雨》。▼▼▼
秦怡在《雷雨》中饰演鲁妈同年12月,金焰病危。年轻时候再风光,年老也是一副臭皮囊。▼▼▼
秦怡说,“当时就我一个人在医院,我在他身边站了31个小时,金焰也说不出话,就盯着我流泪。”2.小弟2007年3月,秦怡59岁的儿子小弟也平静的离开人世,作为母亲,从儿子生病那刻起,她整整照顾他43年。▼▼▼
秦怡将儿子的骨灰慢慢放到金焰的半身雕像前。点燃蜡烛,淌着泪水,她向丈夫一一交待:老金呀!你走的时候最不放心的就是小弟。现在,小弟到你那边去啦,你可要照顾好他呀!
秦怡说,小弟和姐姐斐斐不一样。文革时候,那些造反派把小弟拉到房间,逼问他秦怡是不是特务。秦怡急了,说他是病人,你们别刺激他,但是造反派不依不饶。小弟表现得特别淡定:我想她不是特务,我妈妈从小一直跟我说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听毛主席的话……造反派气鼓鼓的走了,把药瓶往秦怡面前一扔说:他根本没病!▼▼▼
姐姐呢?秦怡在少教所的时候,造反派让她写交代材料,写得笔油都写尽了也写不出来。她就写个字条给姐姐,请她帮忙买支笔。笔拿到的时候,秦怡看到姐姐的纸条,上面写:你还要隐瞒到什么时候……秦怡就气死啦!把笔扔出窗外,造反派说你真嚣张啊……▼▼▼
秦怡说小弟的时候特别开心,她讲小弟不犯病的时候是个特别幽默的孩子。▼▼▼有一次我和我姐姐吵架。我姐姐耳朵听不见,去世的时候98岁了,听不见呢就拼命喊,我说你不要哇啦哇啦喊,别人耳朵又不聋,你一喊就听不到我说什么了,你说的事情我也听不到了。我姐姐就生气,开始无理取闹。小弟一看两个人吵架,他在我肩膀上边敲边说,“你是党员,你是党员”。我就笑出来,吵架就不成了。
至今,秦怡都对女儿颇有微辞。因为是同母异父,姐姐对小弟没有那么上心,但是小弟却对姐姐特别依赖,秦怡会觉得小弟对姐姐太好,小弟则说:姐姐是你肚子来生的,我也是,我们两个是一母所生,怎么可以不好呢?姐姐就不行,秦怡说她一点也不幽默,一天只忙忙碌碌,事情又没做多少,跟儿子完全不一样。
秦怡在这个屋子生活了快20年,但是这里并没有给她留下什么美好回忆。她说,这个地方没有一块是她爱呆的。我儿子死以前,我怕他这样过日子太可怜了,所以就给他买了一个房子。我当时想,儿子如果有个地方,不说给他找个伴侣吧,就是想有个人伺候他。我老了,伺候不动了,如果找个人伺候他,那么要有好的条件,像这里乱哄哄的,人不大容易请进来,所以我想给他买房。可惜,房子交了,儿子没看到就去世了。3.秦怡金焰墓碑左邻右舍的“入住”者全是风雨故人:沈浮、郑正秋、郑小秋、魏鹤龄、张骏祥、桑弧、刘琼,以及阮玲玉和上官云珠的衣冠冢……秦怡的“寿穴”在金焰的黑色碑石右侧。她很坦然,没什么好忌讳的。
我就问她,您照顾别人一辈子,想过谁来照顾您么?秦怡思忖后说,她从没有很好的为自己考虑,她回到上海23岁,根本没有时间为自己考虑,一个戏接着一个戏拍。虽然她和金焰结婚是有爱情的,但婚后他们没有享受到什么爱情。她第一段婚姻两天就逃婚了,陈天国一直闹……哎呀,我的人生怎么搞得乱七八糟的。我那么讨厌的人,却留下个女儿。我所有的婚姻生活和爱情生活都是一塌糊涂。她现在老了,想要怎样不可能了。我这一生爱情什么都没有,人家还羡慕死我了,好像我多不得了似的,我却什么感觉都没有。没想到这么快就90岁了,竟然没什么好的回忆。
秦怡在重庆养剧社,回来上海养一家老小,最后又伺候病中的丈夫和孩子,为姐妹送终,甚至是帮亲人抚养小孩,她竟从来没为自己打算过。她觉得这样再自然不过,因为他们没有这个能力,那么她就负起养他人的责任。作为家庭的一员,她会因此心安理得。
话剧《大地回春》时,与路曦合影我的人生还没有过完,我想要做的事还没有做,可是现在的确就是要完了,90岁了,还想怎么样?那就算了吧,我没白活,还是做了点事情,尽了我责任。我结过婚,生儿育女。我先生走,我在他身边;我姐姐走,我刚好出国,没办法回来;我妈妈文革中走的,没能送终。我抗日战争胜利,穿着麻布旗袍回来上海,我养了他们11口人,如今只有少部分人在,我哥嫂过世,两个侄子我抚养大的,他们现在也都是老头了。
说到自己的妹妹秦文,秦怡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反而责怪起自己。▼▼▼
我是最喜欢秦文的,但是她脾气不好,遭遇也不好,我没本事把她救过来,她走错路了。那时候我回来上海后,她们一堆人该送到哪些学校读书我也没办法。最后我说不晓得你愿意做演员吗?不如读戏校吧,考得容易些,其实她应该做编剧的。秦文啊,14岁就开始做小学教员养家,真可怜,她是那个时期的牺牲品。姐妹俩一个在北京,一个在上海,往来并不密切。2008年,秦文在北京去世。▼▼▼
秦怡说,她特别想搬去给小弟买的新房子住,可现在就是过不去,每天都有络绎不绝的人上门,电话也是打到这里。她的声音突然提高八度:
我想搬过去,我想写东西就写东西,我想唱歌就唱歌,我想干嘛就干嘛。我21岁那年为躲陈天国逃到西康去,我觉得在那里舒服死了,那时我就是秦怡,我这个秦怡全部出来了,没有一点遮拦,又唱又跳疯子一样,可回到单身宿舍,我又不敢动了。我拘束一辈子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