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而为人，对不起”——《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观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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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而为人，对不起”——《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观后
原创 2017-06-22 Helen ijingj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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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界》独立出品 【影评】
文 | Helen
带着爱的憧憬却屡遭遗弃，松子的一生对别人是有意义的开始，对自己却是无意义的终结。我们同在“遗弃”与“被遗弃”的无奈中纠结。生而为人，无力去爱甚至没有能力接受爱。我泪如雨下，为过往忏悔，一切祂都明了，祂爱我找到我，“生而为人，谢谢你拯救我!”
“生而为人，对不起！（forgive me for being born）”是日本导演中岛哲也在他的电影《被嫌弃的松子的一生》中留给观众深思至今的一句台词！
该片拍摄于2006年，当年获得日本金像奖，被誉为日本影史上最感人的影片之一。电影的独特之处在于导演采用了喜剧化的拍摄手法，为观众讲述了一个叫松子的女人一生的悲剧故事。除此而外，导演使用大量动画和MTV式的画面为观众营造了一个个色彩绚烂的童话般的梦境，电影里面充满了色彩缤纷的画面和丰富多彩的音乐，同时融入了哲学与宗教的元素，让这部时隔10多年的电影仍然给有机会看到的观众带来震撼。
看完之后，我被一股深深的哀伤带入了无法自已的深思中。女主角松子为我们呈现了大多数女人的命运：灰姑娘式梦想的破灭，即在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王子的现实世界里，一个女人如何被自己的个性所囿，经历了曲折而悲惨的一生。然而回想电影里跟松子有关的其他人物故事，导演并非只给观众简单讲述了一个灰姑娘梦想破灭的故事，在故事的背后，他跟观众探讨了“生而为人”的人性的软弱与无奈。
带着爱生活，为何屡遭遗弃？

年少的松子，对未来怀有童话般的梦想，她喜欢穿着红色连衣裙，睁着灵动的大眼睛，望着天空反复唱那首儿歌“伸出手臂，伸向空中；紧紧地搂住那颗小星星；伸手踮脚，让我能够到蓝色天空。......”但因为父亲一直以来偏爱久病在床的妹妹久美，这让无法感受到父爱的松子心灵倍感孤单。
因为一次偶尔的机会，松子扮鬼脸让一向严肃的父亲露出了笑脸，松子从此就常常以扮鬼脸来讨好父亲，也希望自己以此赢得父亲的爱。成年后，她第一次穿和服让父亲帮她拍照留念时，她又扮鬼脸让父亲开心，父亲却严肃的斥责她不要再扮鬼脸了，她失望至极。在一次晚饭时，父亲严厉责备她不应该告诉无法恋爱的妹妹她自己谈恋爱的事情，松子这才明白她这么多年来所做的讨好父亲的行为都是徒然的，父亲心里依然爱的只是久美，却从不在乎她。松子觉得父亲在心里早已遗弃了她，她再也无法忍受，愤而离家出走，开始了她后来悲剧般的一生。
松子去一所中学做音乐老师，在一次学生休学旅行时，班上的学生阿龙偷了别人的钱，松子好心替他还了钱，阿龙却当着全校领导的面诬陷松子偷了钱，松子最终被学校开除，也同时失去了追求她的佐伯老师的爱情。失去了家人、工作与爱情的松子，不明白为什么她没有做错什么，却总是得不到别人的爱。
松子极度渴望得到一个人的爱，离开学校后，就跟一个有名的神经质作家八女川同居，八女川要求松子去做浴池女郎赚钱来养活他，并且经常对松子拳打脚踢，以暴力折磨松子的身体来发泄自己对无聊人生的绝望。即便如此，松子也没有离开八女川，而最终是八女川以撞车自杀遗弃了爱着他的松子。松子看着八女川留给她的那句“生而为人，对不起”的遗言，再次困惑于自己被别人遗弃的遭遇！
然而怀着对美好未来的幻想，半年后，生性乐观的松子放下了对死去的八女川的爱情，做了追求她的八女川朋友冈野的情妇。而冈野在自己的老婆知道了他跟松子的关系后，决定跟松子分手。他告诉松子，他并不爱松子，只是因为松子是八女川的女友，他一直嫉妒着八女川所以才睡了他的女人。而他之所以跟她好这么长时间是因为松子的肉体确实很性感让他难以离开，松子无法接受冈野的话大声哭喊着问他：“为什么?为什么?”冈野却闭门而去，松子再次尝到了被人遗弃的命运的悲苦。

松子不再对爱情存有幻想，但她无法忍受一个人的孤单寂寞的生活，就跟一个散步时认识的名叫小野寺的投机商人生活在一起，小野寺利用了她之后，就要跟她分手，松子在被他欺骗与遗弃的绝望中举刀杀死了小野寺，在监狱中度过了8年的牢狱生活。出狱后的松子，再次带着对未来的期盼去找入狱时拦阻她自杀并答应跟她一起生活的理发师津岛贤治，当她站在理发店门口看见津岛抱着自己已经会走路的孩子时，她觉得又一次被人遗弃，伤心地转身离开。
此时，距离松子23岁离开家时过去了12年，松子35岁，她已经经历了数次被人遗弃的悲苦生活，虽然她不断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但她依然怀着积极乐观的心态幻想着自己的人生会有美好的结局。这时她遇见了当年诬陷她的学生阿龙，当她听到阿龙说之所以做出那么蠢的事是因为他深爱着松子，他为那件事情给松子带来的伤害深感羞愧，并请求松子的原谅。松子原谅了他，并且接受了他的爱，跟他生活在一起。
后来阿龙因为偷老板的钱而被捕入狱，他觉得自己再次辜负了松子，就选择了以逃避相见的方式断绝了跟松子的关系。而松子怀着跟阿龙一起过美好生活的愿望一直等待阿龙出狱，阿龙在监狱门口看见手捧玫瑰等候他的松子时，羞愧、惧怕、逃避让阿龙选择了一拳把松子打倒在地，然后嚎叫着逃离了现场。松子留着鼻血，抬起头来再次哭着问：“为什么?为什么？”
阿龙对松子的遗弃，让一直对未来的生活“幻想着童话般结局”的松子彻底放弃了对美好生活的幻想，最终走上了自我遗弃的道路。在远离朋友的一个跟家乡很相似的荒川河边，蓬头散发，身体臃肿的松子过着这样的一种生活：“再也不信任任何人，再也不爱任何人；再也不让别人介入我的人生；我什么都不干，就是吃东西，喝酒；常常看着河流想念家乡，就这样过日子。”

在这样的生无所恋的生活中，她的精神也渐渐变得不正常，但她唯一想念的是死去的妹妹和父亲。当她得知父亲临死之前的日记里记录着她离家出走之后的每一天父亲一直盼望她回来，松子这才醒悟：父亲并没有遗弃她，心里爱着她；而因为对妹妹的嫉恨，她一直不肯回家见思念着她的妹妹。当她得知妹妹临死前一直呼喊着“松子，回家”时，松子留下了悔恨的泪水。
此时松子53岁，她回望从离家出走到现在的30年所经历的一切，终于悔悟到：因为她当年以离家出走的方式先遗弃了她的家人，是她先对不起她的家人，而后才是别人遗弃她，对不起她。也许这是生活对她的公正的回报。临死前，在自己居住的房屋门口，松子写下了跟八女川当年留给她的一样的遗言：“生而为人，对不起！”这实际上是松子对已经不在人世的父亲和妹妹留下的忏悔之言。
有意义的开始，无意义的终结
松子的一生，从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幻想到她离家出走，从她不断地被人遗弃再到自我放弃，最后到被胡闹的中学生无辜地用棍棒打死在草场。导演不仅仅给我们讲述了松子悲剧性的曲折一生，也同时安排了跟松子有关系的其它人物故事，跟观众一起探讨了松子的一生到底是有意义还是无意义？
一个人物是阿笙，松子的侄子。阿笙18岁时从家里出来在外面流浪，希望实现自己成为音乐家的梦想。然而，生存的艰难，失恋的打击让他的梦想最终破灭，他找不到生活的意义，每天看成人片来打发时间。有一天萌生了自杀的念头想结束自己无意义的人生，就在这时，他父亲抱着姑姑松子的骨灰来找他，让他帮忙去整理姑姑生前住过的房屋，并告诉他姑姑的一生是无意义的一生。

阿笙去整理姑姑房间的过程中，遇见了跟姑姑生前有关系的不同的人，调查姑姑被杀案的警察，松子生前唯一的好友水泽惠，还有18年前跟松子同居过的男人阿龙。通过他们的讲述，他了解了姑姑松子的一生并非如父亲所说的是无意义的一生，松子一生都对未来怀着童话般的梦想，在不断地被人遗弃后，她依然能够唱着歌去面对明天，依然能够用爱去拥抱下一个她遇见的人。姑姑的一生让他领悟了跟他分手的女友明日香告诉他的那句话：“人生的价值不在于得到，而在于给予”。松子积极乐观去爱的一生为阿笙颓废、无望的生活重新燃起了希望，他希望自己也像姑姑那样乐观地去过给予别人爱的生活。
另一个人物是松子的学生阿龙。阿龙告诉阿笙，他从监狱里面出来将松子一拳打倒在雪地上的原因是，他觉得松子的这份爱情对他太耀眼了。对于从小就没有得到过爱也没有爱过人，在黑社会混日子长大的的阿龙来说，松子的这份耀眼的爱情让他无地自容，让他产生了深深的惧怕，所以他选择了逃离。
后来阿龙在外面闹事再次进入监狱，有一天，他拿起了放在他面前的《新约圣经》，里面有一句话深深地吸引了他——“神爱世人（约翰福音3：16）”。阿龙去问神父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神父告诉他：“人都是软弱的，难以做到饶恕自己所恨的人，但靠着上帝的力量就可以做到。这就是上帝的爱，饶恕不可饶恕的人，然后去爱他，这就是上帝的爱，无条件的爱！”阿龙听到这句话，忽然明白松子一直以来对待自己的爱就是上帝的爱，不断饶恕他这个不可饶恕的人，再来爱他，而他却拒绝了她的爱。阿龙失声痛哭，深深地悔悟。
离开监狱后，他四处寻找松子，当他找到松子的住所时，松子已于4天前死去。阿龙悔恨交加，其实松子并非他杀死，但他竟到警察跟前将她被杀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选择了再次走进监狱来审判他自己。
松子的爱唤起了阿龙对自己罪恶一生的忏悔，松子的爱拯救了阿龙，然而却没有拯救她自己。在阿笙眼中积极给予别人爱的松子，和在阿龙眼中如上帝一般的松子，最终却自己遗弃了自己，放弃了生而为人的生活。松子的一生对别人来说是有意义的开始，对自己来说却是无意义的终结，这大约就是导演跟我们探讨的人性的软弱与无奈所在。
我过往“对不起”的人生

很多观众在影评栏留言：“看完电影，说不出来地哭了，却不知道为什么。”松子这句“生而为人，对不起”的遗言，道尽了人生的无奈。像松子一样，我们也是在“遗弃人”与“被人遗弃”中，在“我对不起人”和“人对不起我”的无奈纠结中度过。
这部电影让我想起了在过往的岁月中，我也曾无情地“遗弃”过别人，也曾多次“对不起”别人。迷茫青春季，我曾经随便遗弃了一个叫“华”的爱我的男孩。那时因为我的清高自傲，我一点也看不上那个追求我的有点世俗的男孩。但他对我的追求甚是热烈和认真，并且不断地告诉我，“他爱我，希望和我在未来一起计划生活”。我那时像电影中的阿笙一样，找不到人生的意义，对生活感到极度空虚与厌倦，虽然明明知道自己并不爱他，但却为了填补自己内心的空虚就答应了他的追求。
但和他相处不到两个月，我厌倦自己的虚伪，欺骗别人对自己真实的情感，让我心生罪恶感，而这种罪恶感让我感到惧怕。就像电影中的阿龙一样，后来我连说声“对不起”都没有，就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我搬到了另外一个地方。两年后，我从别人那里听说，在我离开他不久后，他与以前的女友结婚了。我听到这个消息时竟然没有任何的愧疚感，我觉得我并不爱他，我只是逃避一个我不爱的人而已，这成为我说服自己没有对不起他的正当理由，况且这个世界上像我一样的人多得是，我只是这众多人中的一个，我那时就是这样说服了自己对不起别人的良心。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选择有意识地遗忘这段记忆。我后来认识了一个叫冬的男孩，很喜欢他，站在他的身边暗恋了他几年。在他经历了两次的失恋打击后，他的眼睛才从别的女孩身上转到了我的身上，他发现了一直站在他身边的我，他开始走近我。我原本以为这是上帝为我安排的白马王子，在上帝安排的时间要开始我们的故事，我就像松子一样幻想着我们能有灰姑娘和王子那般美好的结局。就在我幻想我们的故事刚要开始的时候，他却出了事故，瞬间失去了工作、健康、财富、朋友，一个人所拥有的可以计划未来的一切。在那样苦难的境遇中，他向我发出了“爱”的请求，他希望得到我的爱，陪伴他度过苦难的生活。
然而，在苦难面前我更清楚地看到了我生而为人的卑弱人性，人性之爱在苦难面前根本经不起推敲。我虽感恩上帝将我所爱之人的心给了我，却不能接受他给我的所爱之人的苦难。这就是人的爱，软弱、自私、计较。像阿龙拒绝了松子的爱一样，我觉得自己的爱没有那么伟大到去承受另一个人的苦难，所以我选择了拒绝与逃离。但是不能一同承受苦难的爱，在上帝那里并不算爱。
生而为人，谢谢你拯救我！

这次是我清楚地知道我又一次对不起一个人。我又一次遗弃了一个希望得到我爱的人。我因此对自己感到失望甚至绝望，幸运的是，在绝望之中，我被上帝找到，经历了他的大爱，他将他儿子耶稣钉死在十字架上为我流血赎罪，让我从生而为人的软弱与罪愆中被拯救出来，而免了松子那样最终对人生失去盼望而遗弃自己的结局。
虽然不知道这部电影的导演有没有信仰，但我真实地感受到上帝借着这部电影对我说话。看完这部电影的那个周末，我什么事情都不能做，那句“生而为人，对不起”的台词一直回响在我的耳边，软弱的人无法知道自己软弱与无奈的根源。认识上帝的漫长的过程，也是我不断认识自己的过程，我更深体味软弱的人性如何支配着我不断去做那些对不起别人的事。因为生而为人，我确实没有能力去爱甚至没有能力去接受别人的爱。
我想起自己曾经对不起别人的往事，甚至对不起别人却从没有请求过别人的饶恕。想到这些我泪如雨下，为自己的行为深深忏悔，求他赦免我的过错，施恩帮助我以后不再做对不起别人的事，也求他施恩给那些我曾对不起的人，让他们有一天想起我的时候也能够饶恕我。
那个周日的早晨，我来到教会听到大家在唱“哈利路亚，哈利路亚，一切他明了，一切他知道”，我忍不住再次痛哭起来。我过往生活的一切，我所犯的一切过错，他都知道，他都明了，他爱我，找到我，让他的儿子“为我的过犯，甘心被挂在十架上”。
我坐在那里不断地流眼泪，不断地流眼泪，我的心默默无声地对他诉说：“生而为人，谢谢你拯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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