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念萱：关于男老师的尴尬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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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念萱：关于男老师的尴尬往事
原创 2015-09-24 陈念萱 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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摘要ID：ipress
正在写《红楼梦》博士论文的国文老师忽然出现在洗手台旁，冒出一句：“你是林黛玉转世吗？好久不见。”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我再也不欣赏这位帅帅又很斯文的才子了。
玩了一天，饭后都累了，刚满五岁的孙女，向来自立自强，也开始看人下菜碟地耍赖，找了姨又找我：“抱抱！”我的腰椎骨刺出过几次大麻烦，尽量避免提重物，也忍不住将她抱起来，一旁半生不熟的大叔想帮忙，孙女大叫：“我不要你抱！”连着重复地强调，勾起我的童年回忆，心里冷不丁地戳了个小洞。
原来，这都不是我的幻想甚至“前世记忆”。母亲老说我跟男人有仇，只要是男的，我总怒目相对。小孙女证实了我的陈年感受，一时感激地使劲儿抱好她，让她更舒适些。
同样是拨念珠，大师当众手拿串珠，给人神棍的感觉，而初学者认真地拿念珠背诵，却会让人感动，若是挂在幼童脖子上，更予人可爱的愉悦心情。喜欢小女孩，没有是非对错，而双方当事人，心里有分寸，这道防线，无法言喻，只能直接反应。
妈妈问我：“叔叔喜欢你，给你红包，给你买衣服，给你买糖，你这么凶做什么？”我能告诉妈妈这斯斯文文长得很帅的叔叔“他给我红包的同时，硬要亲我的脸”？而且这样的叔叔不止一两个，大哥哥更可恶，直接跟在后面捉弄人，而你心里清楚，他并不讨厌你，甚至是喜欢你，忍不住就想欺负你。我本来很喜欢其中一个叔叔，长得很体面，父亲过世后，马上登门想娶妈妈，我鸡猫子喊叫地哭闹，怎么也不许母亲嫁人，没有理由。其实是有理由的，我已经十岁，莫名奇妙被亲了脸。男女授受不亲，你们大人都知道的啊！
就读华兴育幼院、中学期间，很幸运地，遇上江学珠校长，在七十年代，师生总共只有500人，坚持师资必须是硕、博士毕业或研究生，在当年几乎是创举。校园里处处才子佳人，八卦满天飞，这老师跟那老师一起，然后订婚，然后换人，然后杀出程咬金，然后教室里炸锅，但仍然成就了好几对，有同事有师生有校友，一长串。我很庆幸自己的晚熟，总是慢好几拍，离开学校后的同学会上，才又知道了十倍以上的八卦。老师们，好几位后来成为文坛名人，其中还有以骈体作文成榜首的才子。
那年代，我们校园里鼓励看课外书，是教育圈的奇迹，这群才气一个比一个高的老师们，害我在重庆南路书店街花光了和弟弟一起全部的零用钱。外貌严厉古板的江学珠校长，在我的世界里，大概是史上最开明的教育家吧！能够自由自在地公然看课外书，成为受教育期间最幸福的事。
▲台北重庆南路书店街
也许是受困于迷茫，并不确认自己的感受是否是事实，在人际关系上，摆荡于恼怒和自责之间，整日里昏昏沉沉，埋首图书馆的书堆报纸里，逃避着，被老师封号“白日梦大王”。母亲早产造成我血压超低，最正常高低压也只有60-90，通常会落在40-80的晕眩感里，升旗典礼上久站或暴晒不出十分钟，一定当众直挺挺地倒下，直接送保健室，送得慢了，便高烧39不退数日。我若不想上学，装病也很像，没有人会怀疑。
学校的洗手间很干净，是同学们轮值负责清洁，上厕所不难受，但若在厕所外遇上老师，尤其是男老师，便莫名地心情坏。那天，正在写《红楼梦》博士论文的国文老师忽然出现在洗手台旁，冒出一句：“你是林黛玉转世吗？好久不见。”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让我逃走，从此再也不欣赏这位帅帅又很斯文的才子了。
当然，不仅仅只是这句话，作为老师，竟跑来跟我商量：“你们班的某某，一直写情书给我，老师该怎么办？”我初中二年级耶！当然我忘记了，老师也不过是研究生，年纪并不大。老师还让我去办公室听他背书，当然不去，虽然我年纪小，心里还是有把尺，老师长得再帅，此时也不帅了。
更要命的，这么有学问的老师，桌上摆满了青山、婉曲、包娜娜、蔡咪咪的流行歌曲胶碟唱片，完全破坏了才子每天逼我们默写唐诗宋词的男神形象。而妖艳的包娜娜，据说是老师心目中的“女神”，这摧毁了他仅存的最后一点魅力。
那天，班上的花痴哭闹要逃学，除非男神老师安抚她，老师却跑来跟我求救：“怎么办？”我说：“她哭她的，要不要理她，是你的事，又不是我的事。”我们都很清楚，劝的人越多，表演得越厉害，若没人理，多半就没戏了，这老师却被闹得焦头烂额，在我眼里，都是戏，但忍住没再往下说。那年我只有14岁，老师约比我们大10岁，如今想来，不会成熟到哪里去，却被我们期待“该”非常成熟才对。
说也奇怪，那年头的老师，不是帅哥便是美女，朗诵、戏剧、展览、音乐会等文艺活动非常多，春情荡漾在校园里，荷尔蒙激素满场飞，每天都过得兴致勃勃，非常有意思，一下课便又跑又跳地转圈圈回宿舍，继续在大寝室的光滑地板上模仿歌剧芭蕾舞，开心得想飞。看别人为情所困，很有趣，只要跟自己无关便天下太平。
我很高兴自己暗恋的男老师没有直接戳破我的心思，那天下课，他对着我直直地走过来，盯着我的眼睛说：“我订婚了，你听说了吧！”啊！我的小心脏蹦蹦跳，极力克制不让跳出来：“喔！恭喜老师！”心里酸得快要崩溃，却不断地告诉自己：“我太小了，根本没办法应付啊！这算是爱情吗？”还是暗恋比较好吧！不用负责任地胡思乱想，多好啊！我其实从未真正跟这位老师交谈过，第一次面对面说话就告诉我：“我订婚了！”会不会太唐突啊？要说也要等我长大吧！
期末考已过，放暑假前一天，红楼梦老师忽然要小考默写特选诗词，花痴事件刚结束，已把班上所有女同学闹得鸡飞狗跳，集体抗议无效下，全班最乖的同学竟提议：“我们都不签名交白卷，要签就签青山婉曲蔡咪咪，都是他的偶像。”于是，唯一的公然叛逆，便这么发生了。为免辨识，班长快手快脚地收完考卷，整份一起交给老师，男神铁青着脸翻阅考卷，然后，落泪了。
我们吓得纷纷逃出教室，却忍不住在教室外大笑，据说，背叛大家没有交白卷的模范生看见老师哭得更凶了。老师竟然会哭，那年，真是不敢相信地笑得肚疼。
从此，红楼梦，在我心中的地位，等于，幼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