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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督徒] 永恒之女性,引导我们上升?《1980年代的爱情》观后感

永恒之女性,引导我们上升?《1980年代的爱情》观后感

永恒之女性,引导我们上升?——《1980年代的爱情》观后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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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界》独立出品【灵光掠影】
文/喻书琴

午夜有谁在悲情唱:“我多想回到家乡,再回到她的身旁,看她的温柔善良,抚慰我的心伤……”其实所有纯净的初恋都指向创世的爱情;所有渴慕的返乡都指向伊甸的家园;所有男性的迷失都指向人类的堕落,所有女性的引导都指向救赎的召唤:“孩子,你在哪里?”

第一次看到《1980年代的爱情》微信版宣传预告片,我就被深深吸引。听着民谣歌手小娟那曲《我俩永隔一江水》的忧伤旋律,读着这样的忧伤文字:“1980年代是奇迹,是共和国历史上罕见的清纯时代。那时,野夫年轻,爱情更年轻;那时,野夫纯洁,不敢亵渎神圣的爱情。他回望80年代,不知道是为了给今天疗伤,还是为了讽刺今天,或是为了给自己增添活下去的力量? ”

一直对这种怀旧风、古典味、文艺范的自传体小说电影有极大兴趣。于是,9月11日首映那天,特意携丈夫前往观影,帷幕缓缓拉开,耳畔有纯净如风的音乐流淌:“风雨带走黑夜,青草滴露水,大家一起来称赞,生活多么美,我的生活和希望,总是相违背,我和你是河两岸,永隔一江水……”

第一次重逢:情感的抽离

他,1978年恢复高考政策后,成为全校唯一考上的大学生。大学毕业后,被下派到一个偏僻落后乡镇当宣传干事,是一个背着吉他,吹着口琴,喝着闷酒写诗的青年。

她,则在当年高考中以一分之差落榜,却并未选择复读,而是在母亲病逝后,主动承担起照顾父亲的责任,甘心到供销商店当一名营业员,是一个梳着麻花辫,穿着碎花裙,读着《收获》与《大众电影》的少女。

无意中,他和她相遇,在湖北土家族那个山水美如画的地方: “公母寨”。刹那间,两人四目相对,内心颤抖,陷入深深的沉默。

原来,丽雯是雨波高中时代的同桌,也是他“暗恋和初恋过却始终未曾放下”的那个女孩。四年前高中毕业,他曾写过一封情书偷放在她书包里,但并未得到任何回应;四年后大学毕业,他在这小镇上频频接近她,追求她,却还是被她的“庄重和孤傲撞疼了。”

她其实并不孤傲,她也是喜欢他的。他善良正直,曾帮助她赶走那些骂她狗崽子的小红卫兵们,他才华横溢,能和她探讨泰戈尔、顾城、舒婷的诗。那么,她为何却始终对他欲说还休,欲言又止?

因为在丽雯的人生价值观中,男人就是应该入世闯荡天下,出人头地的。她一直觉得自己父亲由于文革命运的残酷,“从一个桥梁工程师变成一个编竹篓的老人”,被埋没这个山沟沟里“英雄无用武之地”。她不希望雨波重蹈覆辙。

他,注定应该离开此地,成就一番理想和事业;而她,注定应该留在此处,守护经历浩劫后年迈体衰的老父亲。如果他执意选择和她在这穷乡僻壤厮守终身,势必会耽误他的大好前程。这种选择会让她深觉“歉疚”——或许,这是一种不健康的,被误导的歉疚感?

所以,当父亲关切地问:“我看雨波好像很喜欢你?”时,她正色告诉父亲:“我不会和他谈恋爱的,他是大学生,我算什么啊?”身份如此悬殊,她担不起。

所以,当雨波深情地问:“你可以留在这里,为什么我就不可以?患难相依一辈子,有什么不好的?”她认真的对雨波说:“你是男人,也是过客。”角色如此差异,她担不起。

所以,当雨波的省城强势女友小雅试探地问:“雨波好像因为你,不想考研了……你是不是和我一样喜欢她?”她隐忍的对小雅说:“我和你的共同心愿都是希望他早日走出这大山。我的喜欢只是山里人的喜欢,和你不一样。”地位如此贵贱,她担不起。

然而,丽雯是非常矛盾的女孩,理性上,她知道许不了他一个未来,但感情上,她左右不了自己内心深处激荡的少女情怀。两人在竹楼观月,在河岸戏水,她处心积虑照顾他,怕他借酒消愁损害健康,便在酒中兑水,激励他不要颓废丧志;见他没处洗澡,便给他烧热水,敢于担当瓜田李下的风险;丽雯的温柔善良并非只是对雨波一个人,而是在生活的方方面面自然流露:帮助乡亲们捎东西而背沉甸甸的竹篓艰难走山路;帮助邻家阿姐做娃娃的肚兜;帮助刚长成的小鱼儿放生……言行举止间,丽雯无比透露着身心灵的女性之美。

但有道是“发于情,止于礼”,丽雯始终矜持内敛的克制自己,和雨波保持严格的情感界限和严格的身体界限,在那个大雨如注的停电黑夜,两人在快熄灭的炭火微光中面对面而坐,彼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但从情感界限角度,她不允许他说出那些山盟海誓:“毕业时我写给你的信你看了没有?”“记不清了……有些事,水过三秋,就像梦一样,说破了,就是一地碎片,没意思了。”此外,从身体界限角度,她一再拒绝他想要留下来的欲望试探:“外面雨大,今晚我可不可以留下来?”“门边有伞。”

现代年轻男女很难理解,为何要那么严格遵循情感和身体的双重界限?为何不彼此热烈表白甚至来一场激情缠绵?因为丽雯心中自是高瞻远瞩,考虑的不是情而是义。自己既然不打算嫁他,又何必诱使对方冒险逾越雷池,记下那些耳鬓厮磨的牵缠,说下那些相许终身的誓言?到不可收场的时候,就难以再慧剑斩情丝了。丽雯这种界限感极其难得。或者,也只有耳濡目染于1980年代初身体伦理观的女孩子才能做到。

终于,他要调回省城了,她送他那件三浦友和款式的毛衣,他送她那只月满西楼的口琴。两人就此过别。没有情话,没有牵手,没有拥抱,只是隔着那扇古老的木头门。各自,也是独自泪流满面。

从文本象征意义上说,丽雯代表的是家园与守护,雨波代表的是流浪与放逐,丽雯一面鼓励雨波去他乡流浪,一面又说:“以后你不管走多远,这里永远都是你的故乡,累了,倦了,就回来歇歇。”

他在她的投入与对抗中,恍然如有所悟,“我们各自的坚持与放弃,都凝固在1980年代初的时光里。”


第二次重逢:身体的献祭

他开始如她所期待的,在滚滚红尘中打拼天下,下海、经商、倒腾,但依然书生落魄。

在他决定北上闯荡之时,班长给他安排了一次同学聚会来践行。于是,两人再次邂逅,斗转星移,物是人非之后,两人终于无法抑制深藏在内心多年的情感暗涌。丽雯如同献祭般,将自己的身体给了雨波,为的是重新唤起他的自信和自尊。

无论是作为男性作家的野夫,还是作为男性导演的霍建起,似乎都并没有解释丽雯作为女性的心理转折,为何在第一次重逢时,选择身体的严格抽离?而在第二次重逢时,却选择将身体交付?这中间,起码应该迈过了丽雯结婚并丧偶的五六年时光,到了90年代初期,在时代思潮的动荡变迁中,丽雯作为女性个体的心态有了怎样的改变?性意味着什么?女性的身体能否成为一种对男性的救赎?

第二次重逢的那场激情戏拍的很像王家卫《花样年华》的风格,刻意出现了一个城市灯火阑珊的长镜头,和一种都市光怪陆离的轻音乐,仿佛这样意乱情迷的夜晚,已经离80年代初期那种山清水秀的镜头,那些田园诗意的音乐,日益遥远。正如电影的画外音独白:“那个夜晚,似乎浓缩了一个年代的渴望,迷茫、放纵……”

缠绵悱恻之后,他感到“她抚平我爱的创伤,带来爱的渴望。”再次决定留下来,“如果没有你,我经历过的所有痛苦,都毫无意义。我不走了,你就是我一生所向往的幸福。”

但她拒绝了。“也许昨夜就是一个错误,我只想帮助一个男人恢复他的自信……你是那种为道路而生存的天下客,你必须行走才会有意义。”然后,第二次将他放逐。

年轻一代的读者可能会再次不解,这一次,两人已经身心都互相交付,为何她不干脆选择和他一起闯荡天下?因为她丈夫车祸而亡,留下全瘫的婆婆和年幼的女儿需要照顾,但她不愿告诉他这些,她不希望这些伦常责任成为他“行走”的拖累。

她得成全他的江湖,而非自己的爱情。
第三次重逢:生死的阻隔


从此,雨波在红尘中继续打拼,21世纪初的他终于华丽蜕变,成为所谓的精英成功人士。

在拜金媚俗、物欲横流的大时代浪潮中,和大多数人一样,过着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的生活,然而,夜深人静之时,他会深深怀念丽雯,怀念故乡的山山水水,怀念80年代初期的那些“无邪无辜无欲无悔”的青春。

于是,他开始主动寻找她,主动寻找的过程不只是一个怀旧青春爱情的过程,更是寻找心灵家园的过程。可惜,最终打听到的结果令他五雷轰顶——她刚因癌症去世。万万没想到,在家乡的葬礼上,他和她第三次重逢。又是一个十年,所有寻找的努力竟然是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在那条留下过青春时代忧伤欢笑的小河边,他将那封她其实一直珍藏着的情书掷于水面,葬入那个永远的1980年代。

从此,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岗。那将是他再也无处安放的残生。

被放逐的爱,是成全还是伤害

野夫的小说写的很唯美,霍建起的电影拍的也很唯美,但依然触发我的一些理性反思。

可以说,丽雯和雨波无法相濡以沫,很重要的原因来自丽雯根深蒂固的男性主流精英价值观。这种价值观从历史溯源来说,是否来自中国传统儒家文化中的治国平天下传统和三不朽期待?是否来自文革对一代上山下乡青年抱负埋没后的变革渴望,是否来自80年代初期某种“求进步、求发展、求变革”的启蒙话语叙事逻辑?

虽然雨波一再表示愿意和丽雯在青山绿水中携手终老,但丽雯却无法做出像小龙女那样的选择:与杨过笑傲江湖,归隐田园。这种“无为而治、乐天知命”的道家文化取向,是丽雯难以认同和理解的,与其说,她是以自己爱情的隐忍换来他事业的成全,不如说,是出世与入世的不同价值理念。

她始终强调,呆在山沟沟会毁了他的远大前程。她希望成全的,不只是雨波的前程,而是整个社会所推崇的男性主流精英价值观的前程。

然而,反讽的是,她因为坚持这样的主流精英价值观,一次又一次将他放逐。而这样的放逐虽然让他获得最后的功成名就,却失去了单纯的初心。他到了多年后才发现,自己真正渴望的幸福其实不在离开的远方,而依然在出发的家乡——那方故土,那位姑娘,那场青春。

“亲爱的,请给我一个家/一座厝放游魂的灵塔/不会坍塌的床,对着湖山如画/悠闲的晚餐是无尽的情话/像驱寒的一盏温酒,微醉的憨傻/像冲不淡的回忆,柔情的茶/像常青藤的手臂,拥着春天开花/像旷野的篝火,燃尽流浪人的倦乏 /只给我一句许诺一声回答/就跟你相誓,牵手走遍天涯……”

那么,她当年善意割舍爱情的放逐,到底是对他的成全,还是对他的伤害?

可惜,等他清醒地反思到这点,准备从放逐走向回归时,发现故土已经变了,姑娘已经死了,青春已经回不去了。而日暮中,乡关何处?



女性,能否成为男性迷失的救赎?

从男性叙事角度,《1980年代的爱情》是探讨男性的自我内在成长经验,尤其是成功男士在外部世界的迷失与内在自我的迷失中,以家园守护者的女性形象(一般为初恋或梦中情人)为救赎的理想主义情结。这种情结与其说来自野夫笔下的男主人公雨波,不如说是来自野夫自己。

曾有一位网络男性读者这样评论到:“记得那两年看野夫的微博,他时常凌晨三、四点一个人喝酒念往事,在那时,白日的浮华终究还是褪去了,那些散落在江湖里的侠客,也许只能活在野夫的书里,而那些爱过的女人,又去了哪?如今,爱情于野夫是大概是一个遥远的话题。野夫是个老男人了,更是个没正经的、喜欢讲荤段子的老男人,但正如他书中所说,嬉笑怒骂之后,在深夜,总有一个人独自庄严的时刻,也许在这个时候,他才开始为爱情哭起来。”此评论深深触动了作为女性个体的我,突然有一种想要为野夫流泪代祷的真情。

其实,野夫笔下的丽雯,与李春波歌中的《小芳》,与郑智化歌中的《星星点灯》,与卢庚戌歌中的《在他乡》,与曹雪芹笔下的大观园中那些水做的女儿,与林语堂笔下的最理想女性代言人姚木兰,与但丁心中的天使化身贝亚特丽齐……古今中外,一脉相承。只不过,丽雯的形象更加添了中国式的民族特色和古典特色,又身处80年代初这一理想主义精神最郁郁葱葱的时代。与今天这样一个金钱至上娱乐至死,无论女性、无论爱情、无论理想都不再纯粹的“小时代”相比,便凸显得格外珍贵。

在野夫笔下,丽雯和小雅这两位女性明显形成对比张力,小雅强势、心高气傲、工于心计、自我中心、充满大城市的精神优越感,认为爱情就是挽手漫步给别人看;而丽雯柔弱、谦和沉静、淳朴厚道、甘愿自我牺牲以成全他人,有一种上善如水的母性情怀。所以,他觉得丽雯比小雅更返璞归真,有某种来自永恒的女性特质。其实,丽雯的这种女性特质也给作为基督徒女性读者的我很多启发,也就是如何活出更“仁爱、喜乐、和平、良善、温柔、节制”的女性形象,如何成为男性他者和这个世代的帮助和祝福?

但另一方面,“永恒之女性,引导我们上升”,歌德这句著名的宣告,其实还是一种典型的男性视角与男性想象,只存在这种男性叙事模式的自传体小说、诗歌、文艺片里。而真实的红尘烟火中,哪里有什么永恒之女性?谁又能救赎得了谁?

我在婚恋辅导实践中,也听说这样的案例,两人有过美好的初恋,也顺利结为夫妻,但因为婚姻中缺少彼此的细心经营,倦怠了,冷淡了,甚至其中一方出轨了,离婚了,这样,初恋反而变成一种创痛的反讽;还听说过有这样的案例,两人有过美好的初恋,可惜因为外部环境等种种无奈原因没有进入婚姻,十多年后重聚,当年的清纯玉女如今已经变成世故平庸势利的彪悍大妈,而初恋反而变成一种无奈的反讽。正如卢庚戌在《蝴蝶花》里所悲叹的:“痴守的初恋永恒的誓言经不起风吹雨打,谁能够保证心不变看得清沧海桑田,别叹息别叹息对我说,没有不老的红颜。”

除了实践,再说理论。从女性主义视角来反思,这种男性想象建构出来的“永恒女性”模式,其实很少探讨女性真实的自我内在成长经验,女性(比如丽雯)从一出场就是高大上的平行线,就只是男性自我内在成长(无论男性的情感启蒙还是性爱启蒙)过程中的一种助力和引渡,只是一副“蒹葭苍苍、有位伊人,在水一方”的审美图景,只是一位温良恭俭让的扁平化“圣女”形象。

受这种注定的局限性,男性叙事文本难免忽视或漠视了女性血泪模糊、百折千回的成长经验。其实女性成长历程的那种艰苦卓绝不亚于男性。女性(比如丽雯)如何看待自身生命中的各种男性形象(父亲、恋人、丈夫)?女性(比如丽雯)的人生价值观、婚恋观、身体伦理观如何被时代文化所塑造?女性(比如丽雯)在以身相许之时,她内心的情感波澜是什么?女性(比如丽雯)在面对死亡之时,她又怎么看待那些红尘中的聚散离合?这些都是男性叙事文本无法还原的。

但我不是激烈的女性主义者,因为,推己及人,反之亦然,女性叙事文本中,男性的成长历程也同样注定被忽视或漠视。或者说,男性的自我内在成长,和女性的自我内在成长,总是牵缠交织,却无法同频?于是,每个个体都注定是孤独成长的深渊之渊,虽然有互动,有交集,但却依旧只能在各自的精神困境中寻求突围与穿越?每个个体在此世间软弱着,挣扎着,伤痛着,迷惘着……

既然如此,大地上的女性和男性都需要更高的、更永恒的救赎。“我们都如羊走迷,各人偏行己路,耶和华使我们众人的罪孽,都归到祂身上。哪知祂为我们的过犯受害,为我们的罪孽压伤。因祂受的刑罚,我们得平安;因祂受的鞭伤,我们得医治。”(圣经以赛亚书)

与此同时,大地上呈现过的一切高贵女性特质(比如丽雯)的纯真、良善、唯美,都不过是真善美之本体所投下的惊鸿一瞥,光影一脉而已。“各样美善的恩赐和各样全备的赏赐都是从上头来的,从众光之父那里降下来的,在他并没有改变,也没有转动的影儿。”(雅各书)

午夜梦回,有谁在悲情的唱:“那年你踏上暮色他乡,你以为那里有你的理想,你看着周围陌生目光,清晨醒来却没人在身旁,那年你一人迷失他乡,你想的未来还不见模样,你看着那些冷漠目光,不知道这条路还有多长……我多想回到家乡,再回到她的身旁,看她的温柔善良,来抚慰我的心伤……”

其实,所有纯净的初恋都指向创世之初的那场爱情相遇;所有渴慕的返乡都指向创世之初的那方伊甸家园;所有男性的迷失都指向堕落之后的那些偏行己路,所有女性的引导都指向救赎之中的那声悲悯召唤:

“孩子,你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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