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蒋经国:基督教信仰与阳明心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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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信
蒋介石、蒋经国：基督教信仰与阳明心学
我以前只知道蒋介石是因为要和宋美龄结婚而开始接触并信仰基督教的。但是，蒋介石实际的信仰情况怎么样呢？周联华从20世纪50年代起一直是蒋介石的牧师，大脚熊最近帮我买到《周联华回忆录》，书中对蒋介石的信仰情况有专门的介绍。
书中谈到，何应钦是在20世纪40年代，抗日战争胜利之后信仰基督教的：
他（何应钦）开始信仰基督教与蒋公“以德报怨”的对日政策有密切关系。因为儒家讲“恕道”，但是没有“恕”到那种程度。敬公（何应钦）亲口告诉我，日本投降以后所有的人都主张严惩日人，而委员长一人主张：日军身上的财产一概不缴出来，因为缴出来，也不能物归原主了，没有意义；日本人要列队行动，不准私自外出，他深恐单独行动走在路上会给中国人活活打死。敬公说那一定是从基督教来的。他开始研究基督教。
那么，蒋介石的灵性如何呢？周联华回忆说：
蒋公对圣经非常熟，牧师只要一报章节，他几乎立刻就能找到。后来，我才知道原来他曾下过一番功夫。当他们二位还没有结婚的时候，蒋公曾去宋老太太前提亲。
宋老太太说：“我们家的小姐是不嫁给非基督徒的。”
蒋公说：“假如我为了跟三小姐结婚做基督徒，您大概也不会喜欢。我答应您，从此以后，我一定每天好好的读圣经，先让我研究研究。”
送老太太说：“蒋先生，像你这样的人，说过的话一定算数，你既然答应读圣经，只要你担保自己一定实现，我就答应你这件婚事。”
后来，他真的每天读圣经。最初的时候感到很难，常常到宋府老太太面前去请教。宋老太太对圣经熟极了，不断前后对照，他根本跟不上。于是，他发奋把圣经的目录都背出来。这一点今天一般基督徒都比不上，也许连传道人也不一定能背圣经的目录。
结婚以后，蒋公因为常读圣经和实际的经验，他需要天天祷告，而且在实际的经验中主天天带领他。在中原大战的时候主给他应证，他终于在民国19年10月23日受洗成为基督徒，也因之养成他天天祷告的习惯。
1954年，周联华在美国修完神学博士，回国才一个月，国民党元老张群的夫人打电话给他，邀请他到中华基督教妇女祈祷会领一次星期三下午的祷告会。这次祷告会由宋美龄主持。讲道完毕，宋美龄很高兴，又委托张群夫人邀请周联华去士林凯歌堂讲道。不久，又邀请周联华牧师每隔一周与陈维屏牧师轮流去凯歌堂主持礼拜。
周联华很慎重。因为他明白，凯歌堂虽然只是一个私人礼拜堂，与政府毫无关系，但却是由蒋介石和宋美龄组织的。这个礼拜堂成立于重庆。抗战胜利后，还都南京，正式取名“凯歌堂”。当时的牧师就是陈维屏。
凯歌堂是私人礼拜堂，所以不公开，参加人员都有听道证。为了安全缘故，发证工作做得很严谨。只要有一张遗失，哪怕是星期六晚上，也要全体换证，深怕遗失的一张可能出问题。
周联华担任蒋家私人礼拜堂“凯歌堂”牧师长达40年，很多人称周联华为宫廷牧师或“蒋家牧师”，但周联华并不这样认为，因为除了当蒋家的牧师而外，他也做别人的牧师。
来凯歌堂牧会之后，周联华发现蒋介石聚会很认真：
他除非有疾病，或者日程上的冲突，他总来礼拜。有时报上看到他再星期日的早晨要参加孔孟学会，但是出席过之后，仍来礼拜堂；有时看到某国的元首要来拜访，他会去接机，但是他仍会来礼拜，礼拜以后去接机。
有人问周联华，怎样去对一位总统讲道？周联华认为只要以平常心来处理就不难。在凯歌堂聚会的，除了蒋介石夫妇，还有张群、何应钦、俞鸿钧、王宠惠等国民党要员和张学良夫妇。这些人关心的问题差不多，担忧的事情也几乎一样。比如，20世纪70年代，台湾退出联合国那段时期，蒋介石提倡“庄敬自强、处变不惊”，周联华就准备“耶稣在我的船上，我就不怕风浪”、“不要怕、只要信”、“尼西米的祷告”、“以赛亚的祷告”等讲章。这些讲章对蒋氏夫妇等在座会友都有很大的安慰、劝勉和鼓励。
在周牧师的眼里，蒋介石这个基督徒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我认为总统是十分可爱的，他的鼻子以上像严父，他的鼻子以下像慈母。我很荣幸，因为只是在教会中与总统相见，他常常带着微笑，所以慈母般的笑超越了严父的威风。
我这两年辛苦，看到和蒋介石相关的资料至少也有几十本。得出的结论是蒋介石绝非善类。用《蒋介石与现代中国的奋斗》一书作者陶涵的话说：这个人极其残忍。但这也许是受传统政治影响，或者身处的环境太过险恶，养成了这种个性。但在他身上，的确又有一个特点，就是对战败者相当宽容。不论是他消灭的直系军阀、还是冯玉祥、阎锡山等军阀，在战败后，蒋介石对他们最大的惩罚就是出国考察半年，然后容忍他们回来继续当官、继续拆他的台。
作为统治者，在这一点上，蒋介石和中国所有的帝王和独裁者都不一样。
我们都知道华盛顿在战胜英国军队后宽容战败者，林肯在南北战争之后宽容南方。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之后，在东方，中国当时的最高统帅宽容给自己国家带来巨大灾难的日本人，这段历史上很值得今天的学者研究。
对于蒋经国总统，周联华回忆说：
将总统经国先生在抗战的时候，于重庆受洗。他读圣经，也读《荒漠甘泉》。在他的演讲中常有圣经的引用。他不常在凯歌堂礼拜，但是圣诞节的时候，一定全家来教堂。他把全部的星期日用在到各地视察。[1]
在牧师眼里，蒋经国很少聚会，不是一个好的信徒。他经常请凯歌堂的会友一起为蒋经国的灵命祷告。
周联华说：
经国先生患病了，我心中害怕；他的病越重，我越害怕。我怕他一旦逝世，要我领追思礼拜的时候，我会讲一些虚伪的话，我真怕口是心非。
蒋经国信仰不好，牧师担心在他的追思礼拜上不得不说一些冠冕堂皇的违心话。但周牧师很快释然：
但是时间一天天过去，台湾改变了，在经国先生的领导下，开放报禁，开放党禁，整个台湾改变了。我以前总说，我爱台湾的人，我不喜欢台湾的环境[2]。我现在要说：我喜欢台湾，我喜欢台湾的人我从心底里发出对经国先生的钦佩。只有他才能改变，他成功了。
我就是在这种情绪下，主领经国先生的追思礼拜。不论我领的礼拜如何，每一句话都是从我心中说出来的，没有半点虚伪和做作……希望以此弥补我以前对他的亏欠。
蒋介石、蒋经国一生俯首阳明心学，同时又是虔诚的基督徒。这和他的先辈徐光启很有几分相似。宋美龄的妈妈倪桂珍是徐光启的后人，而蒋介石通过与宋美龄联姻使蒋家和徐光启家族搭上关系。国人大多知道徐光启是天主教徒，却很少有人知道徐光启其实也是阳明心学的学生，并一生对阳明心学怀有深情。不管是徐光启，还是蒋介石、蒋经国，都是他们所处时代眼界最为开阔的人物。
从明代开始的这个中国伟大家族，积几百年的传承，终于在蒋经国这一代让中西文明融会贯通。
这几年许多朋友和我谈阳明心学。然而我的朋友彭强说，1840以后一百多年的中西交流，有一个固定的模式：“你有的我也有，我不过是用另一种方式说的。”其结果，100多年来，回过头来，我们经常学到的都是西方最不好的东西根据阳明弟子黄梨洲所言，中国学问的真精神乃“因病立方”。处在我们今天这个时代，不知阳明心学之病者不足与谈阳明心学。阳明心学让我们用继承和发展的眼光看待我们的传统，基督教信仰为我们的传统提供了比阳明心学更整全的人性观。
蒋介石、蒋经国既是阳明心学的信徒，又是虔诚的基督徒。虽然他们做了很多恶事，但藉着这对父子的努力，中国传统政治在历经艰难之后，终于和现代文明接轨。
历史钟情蒋氏父子，钟情蒋经国，肯定不是偶然。
阿信，2012年4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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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笔者比较蒋氏父子。蒋经国在许多方面比他父亲优秀，但有一点明显不及。这就是教育下一代的工作。蒋介石再忙，对蒋经国的教育也不松懈，定期给他写信。督促他读《王阳明全集》、读《圣经》。蒋经国根本不舍得花时间陪孩子，其教育方法基本是训斥、责罚和棍棒。这一点远远不及他的父亲。
[2] .虽然是蒋家牧师，但是周联华牧师长期被情治系统列在黑名单中，监视和骚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