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庸六回故乡却一面未见的同父异母弟弟——查良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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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六回故乡却一面未见的同父异母弟弟——查良楠
原创: 京城小王霸 京城小王霸 昨天
“世上有不少更加令人悲伤的真事,旁人有很多,自己也有不少。”——金庸散文《月云》
对于整个袁花镇、甚至海宁市来说,查良楠是个名人,是个可怜的名人。
他是农民,是金庸同父异母的弟弟。相比哥哥查良镛白净而丰腴的钟形面庞,查良楠与金庸毫不相像。皮肤黝黑,身形虽有些佝偻,但是仍算笔挺健硕,双手则布满了老茧。
距离金庸旧居不远就是良楠的家,那是一座被稻田和菜地围绕的二层小楼。地下是空荡荡的大堂,墙上分别贴着一人高的毛泽东像和财神爷的画像,地上则摆放着自家收成的番薯、南瓜、橘子和柿子。正中摆着一张老旧的八仙桌和四把椅子,良楠在这里回忆起他和哥哥查良镛的唯一一面。
1946年,金庸结束了八年战乱中的漂泊生活,回到袁花镇,与家人告别后便转赴香港。在送行的人群里,4岁的查良楠目送了二哥的离开。查良楠比哥哥查良镛小19岁,良楠的生母叫顾秀英,良镛的生母叫徐禄,1937年日军侵华时期徐禄随丈夫逃难,途中患急病身故。其后查父续弦顾秀英,再相继生下四子二女。
1951年,金庸和良楠的父亲查树勋作为“反动地主”被中共处决,金庸提及自己听闻父亲被共产党杀害,在香港哭了三天三夜,伤心了大半年。而对于远在家乡海宁的查家却几乎是灭顶之灾,徐禄留下的四个孩子为躲避迫害各奔东西,顾秀英则要独立抚养六个儿女。良楠称,最困难的时候母亲不得不将一儿一女送给他人抚养。忆述心酸过往查良楠并不愿再讲更多细节然“家里成分不好,哪怕是查氏同宗也不敢帮忙……平时干活都要被分配重活,别人割稻子,让我们去田里挖泥。”回忆却令他悲从中来,眼泪总不免夺眶而出,他便一边哭一边微笑,想要把泪止住,那样貌是扭曲的。“他们(政府)原来也不让我说,现在我自己也不愿说了……85年以后就都好了。”————对金庸来说81年他与邓小平见面,谈及其父被杀的事件,他轻描淡写的说“团结起来向前看。”而查父被地方政府平反的同时,海宁还有无数没有被平反的冤死之人。
查良楠等待兄长的归来并非什幺动人的亲情守望故事,取而代之的是数十年空空的盼望。
1992年年底,金庸偕妻儿首次返乡。也就在此时,在家乡务农的查良楠方知道金庸就是自己同父异母的二哥查良镛。怎料金庸仅仅访问了袁花镇中心小学,并未造访良楠家。其后二人间的联系,则是通过金庸的亲妹妹查良琇。97年良楠家修建二层楼房的时候金庸曾经寄给良楠数万元作为资助。其后良楠的大女儿罹患脑瘤,需要做手术开刀施救,良楠当时曾经多次通过查良琇向金庸求助,然而香港却没有返回任何消息。虽然得到镇内各方捐款支援,然而良楠的女儿终还是回天乏术。镇上的人对此都颇有微词:“良楠的日子过得这幺辛酸,回来故乡六次,做了那幺多捐款——对自己家人,哪怕和良楠吃个饭见个面总是应该的吧。”后来良楠的二女儿作为当地的小记者去香港见过金庸一面,并邀请他回家看看。金庸只是回了一句:“我回家,要住在哪里呢?”
良楠也不知到为什麼,直到哥哥去世二人也不得见面。他总会一直自责于在饥荒年代没有帮金庸把父亲的坟保护好。6、70年代平整土地,他们父亲的坟就和老房子一样被铲车推平。“那些年生存都成问题,谁还管得了祖坟啊?”他喃喃道,似乎是在默默对金庸告解。两千年初,良楠把祖父查文清的墓迁到了自己家的菜园。
想到金庸少时怜悯月云作为贫穷农民的女孩押给地主,而查家命运的转折便出现在了他离开故乡之后,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被迫给外人抚养,良楠兄妹从书香世家一落千丈成为农民,生活的艰辛外人难以想象。查良镛人如其名成为了一座文学的洪钟,查良楠则如一棵大树,在祖辈的土地上顽强落地生根,两厢对比着实令人感到唏嘘。
被问及要不要去香港见哥哥最后一面,淳朴的良楠只是说,“要等香港那边发来讣告,(他们)要我去我再去,不要打扰他家人的计划。”——金庸去世已经一周,良楠没有收到任何来自香港的消息,连金庸去世的消息也是自己女婿告诉他的。
10月31日晚,金庸旧居的灵堂上,查良楠静静地守了一整夜的灵。
原文刊於香港蘋果11月12日A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