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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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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友记”
2015-01-02 明玥 ijingj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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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境界》独立出品【我是一个故事】
文/ 明玥 (读者家人)

我成了一名孤儿


加入香港那打素护养院的长者探访,是在去年深秋。那时刚刚告别母亲,用好友的话说,我成了一名孤儿 。

妈妈年轻时喜欢看电影,和爸爸第一次约会就是看电影《卖花姑娘》。在娱乐匮乏的童年,最期待的莫过于妈妈单位发票看电影,回家后绘声绘色地给我们讲电影故事。偶尔有多出来的家属票,有机会和妈妈一起看电影是最让人雀跃的奖励。

此后多年离家读书、工作,很少再有机会陪爸妈看电影了。十一年前老爸中风,妈妈成了二十四小时特护,一个班值了整整六年。老爸去世后,积劳成疾、日益严重的腰患使她再没机会走进电影院。

一天在网上偶尔看到了《桃姐》,剧情平淡却深触人心,想着下次回家时和妈妈一起看,她肯定会喜欢。那天看完电影,一边吃着我做的午饭,娘俩一边聊着电影里香港老人院的环境、人情的冷暖和剧情,那是从十八岁上学离家后,属于我和妈妈最宁静美好的一天。
   
十二天之后,料理完母亲的后事,归途的航班上播出的电影又是《桃姐》。飞机在跑道上逐渐加速,耳机里的音乐缓缓响起,荧光幕上映出片名的一刻,泪水决堤般地奔涌,一直流淌到了身心疲惫的梦里……
   
三个月后的一天,一位姊妹与大家分享了在那打素护养院长者探访事工中的见证。那一刻,《桃姐》的画面再次在脑海中浮现,彷佛有个声音在我心里敲门。虽然从小扮惯了外强中干的纸老虎,妈妈离去后,信仰的力量也给了我极大的安慰,但是否有勇气在伤痛尚未平复时去面对一群病患中的老人,心里真没底。

去还是不去?我选择了跟从神的心意,而不是自己的心意。我愿意相信,如果这事出自神的安排,一定有他的美意在其中。

过往二十多年异地工作生活的忙碌中,我很少有机会和晚年的父母相聚,毕业后连春节也只陪父母过了一次。为学业、工作和自己的小家,一次又一次错过了父母最需要我的时刻。每当想起父亲卧病在床的六年,妈妈任劳任怨抱病服侍的辛劳,心里常充满遗憾和愧疚。

但太迟了,陪伴和弥补的机会错过了就不能再来。这种遗憾是心底一个看不见的伤口,强烈的痛总在不经意中悄然袭来,猝不及防。我很怕自己在探访中触景生情,黯然神伤。
   
在组长和姊妹们的陪伴鼓励下,去年深秋,我终于第一次来到了位于九龙湾的那打素护养院。面对探访安排表上分配给我探访的四位“老友记”,心里不由忐忑起来——自己几乎没有照顾陪伴长者的经验,也没受过专业训练,此时该如何与他们打开话题、建立关系?怎样揣测三位失语长者的心思?老人家有时像孩子一样使小性、发脾气该怎么化解?揣着一脑袋问号,我来到第一位老人身边。

何伯伯


何伯伯和妈妈同岁,曾是位出色的建筑设计师,香港很多高楼大厦都出自他的手笔。此刻他正安静地坐在轮椅上看着电视,鹤发童颜像极了晚年的父亲。不过何伯伯的状况可比父亲要糟糕得多:中风后不仅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失语和自觉变成废人的失落感,使他在内心筑起高墙,拒绝任何人的关怀接近。
     
不知为何,奇妙而自然地,我轻轻拍拍他的肩膀,等他的眼神慢慢转过来,一个微笑打开了话匣子:从介绍自己,表达对他成就的敬意,感谢他们这一代人为香港社会的贡献,再到关怀身体的不适,问候起居状况,一切那么顺理成章,如同跟熟识多年的街坊大伯聊天。老人的眼里从起初的警惕,到慢慢放下戒备,再到眼里亮晶晶一闪,我知道,那把心门上的锁打开了。

此后的探访里,何伯伯和我成了好朋友。我们用特别的方式聊天,一起开心地玩掰手腕的游戏,一起祷告,甚至有一次他的轮椅被推到大厅的另一头,因为我和姊妹进门后没发现他,急得举着手哭了起来……每次探访结束,老人都会含笑一直目送到门口。
   
夏天何伯伯因发烧住了两次院,上个月再见他时,卧床鼻饲、吸氧的何伯伯眼神迷离,已经认不出人来。生命的衰退猝不及防。

平复一下心情,在床边坐下,轻轻问候,拍拍膊头,叨念过去两个月没见的记挂,听院牧说何太开始返你家楼下的教会……此刻的我似乎更像台自说自话的收音机。突然何伯伯的手慢慢从被单下伸出来,颤颤地拉住我的手,随后用力一握——他在和我掰手腕!他认出我了!

那一刻伯伯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眼角却闪着泪光。轻轻拭去泪水,为伯伯祷告。从小在医生家庭长大的经验告诉我,下月再来时,他的状况很可能会更差,甚至有机会见不到……但我深信,天父让我们在彼此的生命里,在这样的时间、以这样的方式相遇,绝不仅仅是出于对一个即将谢幕生命的关怀——他正在通过这种特别的方式,医治我内心的伤痛:六年前错失与父亲离别的时刻,没能陪父亲走完最后一程曾是我内心深处的缺憾;今天,慈爱的天父却给我机会,在另一位如父亲般的老人身上得到慰藉,内心的伤口得以修补弥合。

这样的介入治疗,如同心脏内科的冠状动脉支架扩张术,瞬间使生命中的幽暗狭窄处豁然开朗,重新焕发出美好的光彩。虽然付出的只是一点关爱,收获的却是始料不及的生命改变,这就是“万事都互相效力,叫爱神的人得益处”吧。

金姑


第一眼看见金姑时,着实吓了一跳:皮包骷髅骨般的一个人躺在偌大一张床上,扭曲变形的四肢和面容让人不忍直视,没牙的嘴巴里,发出呜呜声,不知心里是喜是悲。同行的姊妹也是新人,看她在离床两步的地方停下,应该是有点怕了。把心一横,快步走到床前,和金姑打招呼。

金姑虽口不能言,却喜欢热闹。见我们二人来看她,手舞足蹈地咿呀起来,连舌头也不受控制地左摇右摆。稍微犹豫了一下,我还是伸出手去,轻轻握住金姑那双不知是兴奋舞动还是不受控制的手。

那双手略带些微凉意,虽因严重的退行性关节炎导致扭曲变形,但从一双纤长白皙的手臂看来,年轻时的金姑一定曾是个活泼可爱、水灵白嫩的姑娘。“金姑冻唔冻?哇!你嘅皮肤又白又滑,后生嗰时实好多男仔追呢!”听到我们这样逗她,金姑顿时眉开眼笑,口中的呜咽更加高亢,好像有很多话想要倾诉。

巡房的姑娘正巧走了进来,看见我们有说有笑,连夸金姑真乖,这么快就能和新朋友打成一片,巧妙的专业示范,让我们明白老人就像孩子,需要哄,更需要爱。我也趁机向姑娘打听金姑的饮食起居和兴趣爱好,以便能多了解她,日后能更好地关怀她的需要。

金姑像孩子喜欢被人夸赞,每每被夸就笑弯了眉眼;不知怎么和她沟通时,神赐下姊妹智慧,我们就一起唱诗歌给她听;每次为她祷告时,金姑都像个小宝宝 ,一脸的心满意足。最近发现她爱听活泼的诗歌,我们就载歌载舞,拉着金姑的手一起做动作,她的脸上绽放出的笑容,比维港夜空的烟花还要灿烂。

曾经有朋友探访几次老人院后说什么都不肯再去,说见不得老人们晚年那么悲惨的模样。但在金姑身上,我们分明看到,生命即使柔弱至斯,亦如野百合一般美好。不论在她青春年少时,还是暮年的病榻上,神慈爱的目光都不曾离开她。过去一年,这个看似脆弱如压伤芦苇般的生命在神的保守、看顾和医治中,不但没有淍谢枯萎,反而越来越强韧美好,在金姑身上,我们看见了神的荣光!

“不要为生命忧虑吃什么,喝什么;为身体忧虑穿什么。生命不胜于饮食吗?身体不胜于衣裳吗?"(太 6:25)全然信靠和交托所带来的喜乐和平安,原来能突破一切物质和肉体的限制。

叶伯伯


叶伯伯是四位老友记中唯一能用语言沟通的。也正因为舌头是他目前最灵便的身体部位,运用起来动力十足。第一次见面就查户口般盘问我们是谁派来的,有没有钱收;没钱为什么还来,有什么目的;慢慢我懂了,他最需要的是一位倾诉对象。

以前我时常戏称自己是口力劳动者,叽哩呱啦几个小时,面对这位牢骚满腹的老伯,我开始学习作个耐心的聆听者。

我们的聊天从家乡开始,聊他少年时成长的佛山老家,聊大逃港年代偷渡来港的惊险经历;聊历经沧桑养大三个儿子两个女儿,儿孙们孝敬听话只是太忙不能常来探望;聊他在政府部门担任后勤那些年的奇闻逸事……

很多时间是我们安静地听,叶伯伯在说。原本只爱躲在床上睡觉打发无聊时光的叶伯伯,开始喜欢甚至期盼每月一次的探访,也答应我们会多出去大厅活动,在老伙伴们身上寻找值得欣赏的地方。

直到有一天,他告诉我想信耶稣,问我该怎样做。 我和姊妹趴在床边,牵着叶伯伯的手带他一字一句作决志祷告,每一句他都说得挺辛苦,但每一句也都说得很认真。那一刻我们知道,感动他的绝不是自己,而是神亲自在叶伯伯的心里动工,要把这份生命中最宝贵的礼物送给他。

信主后的叶伯伯一天天喜乐起来,心里开始充满盼望。曾经认定生命终点是死亡的他,现在终于知道,神在永恒里为我们预备了最美的家乡。
“你们祈求,就给你们;寻找,就寻见;叩门,就给你们开门。”(路 11:9)

莫婆婆


今年春天,莫婆婆中风后来到了那打素护养院。第一次见到她时,正一人愁眉紧锁瑟缩在轮椅里,充耳不闻我们的欢快歌声,脸上写满幽怨和哀婉。也难怪,一个行动敏捷开朗活泼的人,突然罹患重疾半身不遂,整夜被失眠和头痛困扰,从快人快语一夜间再无法用语言和人沟通,她的世界灰色一片。

得知莫婆婆是多年的基督徒,我的心里找到了方向。通过祷告帮她在信仰里重新找回勇气和信心,是最重要的事。

有人说基督徒怎么还会有烦恼忧郁?我们是人,不是神,难免有低谷和失落的时刻,此时聚焦于自己的内在还是定睛仰望掌管万有的天父上帝,才决定了我们将会收获怎样的生命果实。

记得听过牧师的一个比喻,神就像WI-FI,无时无处不在。但如果我们不打开自己的路由器,就没办法和他联机,甚至根本意识不到他的存在。而找到他后和他沟通的重要方式,就是通过随时随地形式不拘的祷告,他就时时与我们同在。

和莫婆婆分享这比喻,她的眉头略微舒展,轻轻点头,但仍然双目紧闭,愁绪深锁。轻轻将她那只可动的手放在心口,我们一起祷告。祷告过后,问婆婆感觉舒服些吗?婆婆很用力地点头。拍拍我的手臂,表达谢意。随着之后探访中的关怀和代祷,随着暑往寒来的康复锻炼,莫婆婆的身体状况慢慢好转,心境也逐渐开朗起来。

最近一次探访,莫婆婆还被头痛和失眠困扰着,但她已能用平和的心态接受自己的身体状况,并把关注的焦点从自己身上挪开。天气开始转凉,婆婆的身上搭着条毛线披肩。帮她祷告结束正准备起身,婆婆的手摸到了我有点凉的胳膊,露出惊讶神色,一边关切地望着我,一边想用单手取下披肩给我披上。

那一刻心中的温暖足以消融一切寒意,谁说失去了母爱的孩子就像随风飘零的小草?婆婆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分明漫溢着母亲般的关怀和疼爱。

船长和林婆婆


这两位长者本不在我的探访名单上,却成了一见如故的知交。

船长年轻时纵横四海,经历风浪无数,如今坐在轮椅上仍常用老大的口吻教训那些吃饭邋遢或抽抽搭搭的老伙伴。

肝癌晚期的二次手术明显拖垮了他的身体和精神,但只要有人喊他一声船长,马上精神大振。聊天中知悉船长老家在广州,已经多年不曾回乡。赶紧找出手机里的广州美景和他分享,船长的眼里闪着兴奋和乡情的眷恋。

那天刚进大门就看见船长西装革履地被一个中年人推出来,见到我忙不迭地说,今天跟儿子出去喝喜酒!听到大伙都夸他穿上西装比四哥还帅,船长满面春风地出门,仿佛再次带着船员们起航。

和林婆婆的相遇很偶然,那天唱完诗进房间找莫婆婆不遇,想着她可能在大厅,一进去就遇到坐在轮椅里举着双手啊啊呼唤的林婆婆。身材娇小的林婆婆,面部表情特别丰富。虽然已习惯了长期失语,但身体语言更像个咿呀学语的婴孩,时时渴望着爱和拥抱。

走过去问候她,握握手拍拍肩,婆婆开心得眉开眼笑。为她祷告,给她个大大的拥抱,婆婆居然开心到拉着我的双手不停亲吻,又怜爱地摸着我的脸,笑盈盈地看着我,如同看着自己的孩子。

姑娘说林婆婆的意识已不太清醒,很多时候并不认得人,但只要有人走近她,有身体接触,她就会特别开心。认不认得又有什么关系?付出一点时间、一个拥抱、一次祷告,对我们可能不算什么,但对林婆婆来说,就是莫大的安慰和满足,让我们尽情地宠爱她吧!

感谢天父让我和这些可敬可爱的老人在此时、此地相遇。过去的一年,我带给他们的也许仅是每月一次的问候和关怀,但他们带给我的,却是生命的成长和改变。

如今再想起天上的爸爸妈妈,虽然还会非常想念,但心底的伤痛正慢慢愈合。回想起年幼时跟着妈妈去探访年迈的退休同事,送医送药上门的日子,原来天父早已把爱的种子栽在了我的生命里。

每次探访老友记的时刻,也是和天上的爸妈欢聚的时刻,他们在天上看着,一定也会和我们一同欢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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