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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ngyinc 2015-10-8 20:47

顾城与谢烨:精神成了灵魂的殉葬品

顾城与谢烨:精神成了灵魂的殉葬品,此为人类孤独的症结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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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城与谢烨:精神成了灵魂的殉葬品,此为人类孤独的症结所在

原创 2015-10-08 李丹 人物

顾城(左)与谢烨(右)

22年前的今天——1993年10月8日,在新西兰的激流岛上,「朦胧诗派」代表诗人顾城在打伤妻子谢烨后自缢于一棵大树下,医护人员到达现场后当场宣告顾城死亡,谢烨则在被送往医院后的数小时内不治身亡。时隔22年,这一震惊世人的「激流岛事件」仍然扑朔迷离,坊间揣测不断,有神经错乱论,有婚姻情变论,更有蓄意谋杀论。而一切的一切早已在顾城1979年9月写给谢烨的一封情书中一语成谶——「我说咱们走吧,你说怎么走呢,我摘下一根草茎,在你手心写一个谜,一个永远猜不到的谜,没有谜底。」


《人物》微信账号:renwumag1980
文|李丹


爱你成了被刀刮过的鱼鳞

额角的伤口,腥红的血迹,绝望的眼睛,以及一把可疑的斧子……这些意象如同鬼魅般在顾乡的头脑中萦绕不去。她的耳边忽然响起弟弟顾城悲哀而钝涩的声音——「心没了,成干末末啦。」如果弟弟的死亡还能勉强用所谓诗人的宿命来解释,那么弟媳谢烨呢?那个被顾城视为缪斯的女孩,那个花朵一样清新美好的女孩,该用怎样的逻辑来解释她的死亡呢?

事故发生后,有人说顾城是一个神经错乱的精神病患者,有人说顾城是一个用斧子砍死妻子的屠夫,更有甚者认为顾城的残暴早已有所预兆,不然何以能够手起刀落,斩断他亲手养殖的数百只鸡的脖颈?面对外界言之凿凿勾勒出的顾城的种种形象,作为事件的唯一见证人——顾乡却糊涂了。当时,她在屋子里,顾城进来跟她说,他把谢烨打了,她走出去看到躺在地上的谢烨,她不清楚弟弟和弟媳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无法从事后诸种事实以及臆测中辨认出所谓的真相。但只有她知道,那把被谣传为杀人凶器的斧子,落在现场时其实是干干净净的,不曾留下半点残忍行径发生过的痕迹,而在激流岛上,随便在路边扔一把斧或锄也是常见的事,新西兰警方经检验也已经排除了用斧子作案的可能。但正如警察对她说的,顾城死于自杀,谢烨死于被顾城打伤,这个结论依旧不会改变。

有关这段日子的回忆,顾乡大多写在了《我面对的顾城最后十四天》一书里。顾城死后,顾乡想起一封弟弟写给她的信,那是写于顾城夫妇最后一次回到激流岛之前,但还未来得及寄出,最后还是等到他们一起回到激流岛上之后由谢烨拿给她的。顾乡记得当时谢烨把信拿给她时表情很不屑,于是她也受到这种情绪的感染,没怎么仔细看就把这封信塞进抽屉里了。信上有这样的句子:「简单而深不可测,每个事都是这样,我不知上天为何如此,只被它的残忍和微妙之感惊呆了。」

等顾乡看到遗书时,距离悲剧发生已经过去将近两个半月。遗书夹在警察局封存的那本顾城当天正在读的交通手册中,一共四封。一封可以看出原本是写给父母的家信,后来不知怎地划出一条突兀的横线,抬头处加上个「姐」字,便成了绝命遗书。其他三封则是分别单独写给母亲、姐姐和儿子小木耳的。顾乡在《我面对的顾城最后十四天》中写道:写遗书时,我相信他(顾城)的心目中谢烨是留世的。……只有谢烨在世,他专门讲房子遗产给孩子才有意义也才是重要的,如果没有了谢烨,房子等等是不用说就全部归属木耳的,这点他从来就清楚。同样,只有谢烨在世,他才有必要说他的稿子照片由我保管、清理,没有谢烨,那是自然由我做了。

顾乡还记得,就在事故发生的几天前,顾城还忽然像小时候要告诉姐姐一个他的新发现那样对她说:「我这个人是这样,要是觉得谢烨一下成了外人了,就什么都无所谓了,不碰心了,没知觉了。」当时顾城的神色清朗透彻,顾乡心里也有种松弛,觉得他是过来了,真的抵达了他所说的「自然哲学」之境,能够以超然的态度面对一切。

然而,悲剧的发生只是一瞬间的事,而且最令顾乡出乎意料的是,竟然还搭上了谢烨。当时那个在德国时就疯狂追求谢烨并且不惜为她离婚的男子——大渝,正在前往激流岛看望谢烨的路上,于是顾乡推测谢烨第二次准备离开时应该就是去与大渝见面了。如果谢烨第一次独自开车走了就径直去找大渝,不再回来这里来与顾城相见,只要能错过那个时刻或许悲剧就不会上演,至少谢烨就不会离开人世。

事故发生两天后,邻居安娜见到顾乡时说,她真是不明白,10月8日当天她带谢烨去帮大渝找住处时,谢烨还向安娜表示她是很爱顾城的,而自己心里很烦。

顾乡曾试着体会谢烨当时极其复杂的心理:她(谢烨)是不是下意识里忽地痛恨起了这个已迫到了眼前的时刻呢?这个时刻于她竟是如此地不得已又如此地不能没有,如此地令人痛快又让人痛心,令人向往又让人含恨那!


顾城与谢烨在法国


也许有一个我你没见过

「是什么弄她到了这个境地,不就是李英吗?可恨顾城多么不争气,最终写《英儿》还留着大情呵!」顾乡曾这样写道。顾乡以及顾城夫妇生前的好友文昕认为,英儿是导致悲剧发生的主要原因。

文昕曾说:「他们三个人其实已进入了一个最可怕的状态——他们在玩命。」

谢烨在临终前与顾乡的最后一番谈话中,还在不断地讲起英儿来,「李英挺怪的,就想让顾城爱她,就想让顾城爱她,都露骨了。」在顾乡的记忆中,谢烨说这番话时带着宽容的笑容,同时又微微带着轻蔑。顾乡记得,当谢烨第一次向她讲起顾城和英儿之间的事情时,谢烨笃定地说:「李英知道怎么让顾城喜欢她。」

1986年夏天,北京作家协会在昌平召开新诗潮研讨会,顾城夫妇被邀请参加这个会议,英儿则作为参加社会实践的大学生被指导老师谢冕带到会议上。当时谢烨、英儿以及文昕被分到了一个宿舍,住在一起后她们之间有了深谈的机会。谢烨经常向两位室友讲述自己与顾城富有传奇色彩的恋爱经历,以及关于顾城的各种趣闻轶事。文昕说,当英儿听到让她感动的情节时,就会把头蒙进被子里悄悄地流泪,她被谢烨的故事彻底感动了,也第一次知道了这个在童话中生活的顾城。再加上顾城经常来屋子里找谢烨,一来二去,他们四个人便熟悉了,在开会的四天时间里形成了自己的一个小圈子。会议中有一位研究古典诗词的老评论家言辞激烈地批评了顾城的朦胧派诗歌,谢烨激动地站起来反驳并愤然离场,英儿则边发言边哭泣,如同一个路遇不平的勇士,想要奋力驳倒外界对顾城的误解。文昕说,英儿对顾城的感情在那个时候就已经产生了。英儿后来在自己的书中回忆道,她与顾城见面「每次像进殿堂朝圣一样,我的精神世界被他的光环所笼罩」。

到了1987年5月,顾城与谢烨收到德国明斯特「国际诗歌节」的邀请,遂决定出国。在顾城与谢烨离开的前一天晚上,英儿面对着将要「一去不复返」的顾城,在谢烨也在场的情况下,将深埋在心底的感情全部倾泻了出来。当英儿忘情地向顾城表白时,谢烨则在一旁翻看着一本杂志。她和顾城面对面地说着话,几乎忘记了谢烨的存在。英儿后来告诉文昕,她觉得再不说就晚了,没有机会了。而当时的顾城沉浸在英儿赤诚的表白中,在那晚甚至对英儿说出了这样的话:「你和我天生是一模一样的,我们太像了。雷(谢烨)不一样,雷是我造就的」。

在顾城夫妇出国后,他们与英儿还时有通信。面对顾城与英儿之间的感情,以及当时小木耳出生后顾城的态度,谢烨决定帮助英儿来到新西兰,使她得以与顾城相见。在这种令人匪夷所思的宽厚下,谢烨有着自己的无奈。小木耳的出生破坏了顾城「女儿国」的构想,顾城执意要求谢烨将儿子送走,而这无疑是插在母亲心上的一把匕首。谢烨觉得或许英儿的到来能让她有机会与儿子相处,同时又不至于刺激顾城脆弱的心理。

1990年7月,英儿在谢烨的帮助下来到新西兰激流岛,她的签证、机票等都由谢烨办理。自此,他们开始了在常人眼中匪夷所思的「三人行」生活。当谢烨第一次向顾乡讲起他们三人在一起的生活细节时,顾乡非常震惊,她说:「顾城怎么可以这样!」谢烨反而淡淡地答道:「他也没怎样啊?」顾乡说:「他怎么能容忍自己不专注你呢?」谢烨说:「他没有不专注我,他还是专注我的。」谢烨告诉顾乡,顾城对于他和英儿的事从不瞒她,就连他们之间的性爱体验都会悉数讲给谢烨听。

顾乡无法理解他们的相处模式。等她亲眼见到他们三人相处得是那样坦然愉快,并且只要谢烨和英儿在一起时,她们真就好得像亲姐妹一样,反倒是顾城被孤立在一旁,但顾城显然是乐在其中的,于是顾乡也就只能陷在赞叹里了,以为是自身思想的浅薄无法跟上他们精神的步伐。「他们都智慧明白,分明用不着我操心的。而他们的那些日子让我一直以为真如同一个美丽洁净奇迹般的神话一样,就那样地一点一点地在我眼前过去了,谁想得到他们之间后来会这样……」顾乡在自己的书中如是说。

1992年3月,顾城谢烨应德国DAAD学术交流基金会邀请,赴德国从事文学工作,英儿则在顾城夫妇离开激流岛数月后不知所踪。据说她是跟岛上一个五十多岁的英国人走的,而这段关系也只维持了短暂的时间。顾城在给好友文昕的信中这样描述英儿的离去:「一个岛也会骗我,我回来的时候,她没有了。」

1993年9月6日,顾城夫妇从德国来到朋友顾晓阳位于洛杉矶的家中。顾晓阳看到顾城新写的小说《英儿》,讲得是男主人公与名为雷和英儿的两个女子同居共处的故事。顾城说,小说里写的都是真事。顾晓阳便问:「谁是『雷』啊?」顾城说:「是谢烨。」顾晓阳不再说话。谢烨笑着说:「晓阳真老实,你怎么不问谁是英儿啊?」二人嘻嘻笑笑,很愿意谈论这件事的样子。在顾晓阳和顾城独处时,顾城向他讲述了他们三人共同居住在激流岛上的故事。顾晓阳问顾城:「你还爱谢烨吗?」,顾城不假思索地回答:「当然了,谢烨对我,就像空气和大地一样。」

英儿认为,顾城喜欢一个女孩子,是看到了她灵魂中纯粹的东西,而他渴望做这种纯粹的东西的捍卫者,「他不要你到世俗中去,这是他的信仰。」「他觉得他是把一个女孩子从世俗中解救出来。他的宗教感是非常强烈的。如果没有这个背景,我们三个人在岛上一起生活是没法理解的。」顾城在《英儿》一书中的一段话则给这种「宗教感」做了最好的注解,他写道:「美丽在花与花之间。当他从山上下来的时候,看见爱他的女孩在一起安睡,他就走出去了,站在晴空之下。这是他的天国,他唯一实现梦想的可能,他期待她们相爱,或仅仅看见她们在一起就够了。」

他觉得无论是谢烨还是英儿,都应该是享受这种经验的,因为他向来将她们视为与自己情亲如一体之人。但他不知道的是,谢烨和英儿其实都渴望过上一种正常的生活,她们无法跟着他的信仰完全抽离于现实,正如谢烨在给顾城的一封信中这样说:「也许有一个我你没见过。」


谢烨(左)、顾城和李英(右)的合影

想和你去走风暴中安静的雪地

那个最初相遇的传奇,被顾城无数次对友人谈起,在每一次交谈中,化作一尾鲜活的鱼。那是1979年的夏季,顾城和谢烨坐上了同一辆从上海开往北京的列车,顾城是从上海回北京,谢烨则是到承德看望父亲。他们的座位紧挨着,到了南京站,别人占了谢烨的座位,谢烨没有说话,恰好就站到了顾城的身边。谢烨颈后飘动的发丝,像一只调皮的鸟儿,轻轻啄着顾城的脸颊。顾城感到有些紧张,试图通过和别人说话来掩饰自己的不安,「好像在回避一个空间、一片清凉的树」。顾城在1979年7月给谢烨的情书中写道,「我开始感到你、你颈后飘动的细微的头发。我拿出画画的笔,画了老人和孩子、一对夫妇、坐在我对面满脸晦气的化工厂青年。我画了你身边每一个人,但却没有画你。我觉得你亮得耀眼,使我的目光无法停留。」

到了夜里,所有人都睡了,只剩下顾城和谢烨清醒如白昼。顾城在之后写给谢烨的情书中如此描述这场令他难以忘记的「夜谈」。「你看着我,回答我,每走一步都有回声。我完全忘记了刚刚几个小时之前我们还很陌生,甚至连一个礼貌的招呼都不能打。现在却能听着你的声音,穿过薄薄的世界走进你的声音,你的目光,走着却又不断回到此刻,我还在看你颈后的最淡的头发。」

列车走着,进入早晨,太阳在海河上升起,顾城被莽撞的阳光惊醒。他看着手表上的时间,知道此刻正在失去,因为再过一会儿他就要抵达目的地。他看着笑靥依旧的谢烨,忽然有些恼怒,以为这场邂逅只在自己一个人的心底激起了涟漪。他掏出纸片写下在北京的住址,等车一到站便把纸片递给谢烨,仓皇地下了车。「样子礼貌又满含怒气」,谢烨在后来给顾城的情书中这样描述当时对顾城的印象。

不久之后,谢烨在回上海路过北京时果真循着地址找到了顾城家。尽管谢烨在对父亲说起此事时,父亲认为顾城也许是个骗子,谢烨自己也觉得顾城是个怪人,但是她依然想出了无数个理由来说服自己。当谢烨敲响了顾城家的门时,开门的是顾城的母亲。由于已经无数次听儿子谈起他的这位缪斯女神,顾城的母亲不禁仔细打量了一番眼前的女孩。顾城走了过来,睁着好像没睡醒的眼睛。他们在院子里谈起了哲学,然而顾城上衣口袋上的墨迹却让谢烨觉得很滑稽。后来谢烨发现,将没盖盖儿的钢笔直接插在口袋里是顾城的习惯,因为他衣服的每一个口袋都被染上了不同颜色的墨水。临走时谢烨给顾城留下了上海的地址,也忍不住告诉了顾城她回上海的日子。「离开那天你去送我,我们什么都没说,我们知道这是开始而不是告别。」他们开始互相给对方写「厚度至少等于两部长篇小说」的情书,顾城还在信中孩子气地问道:「我们在火车上相识,你妈妈会说我是坏人吗?」

然而,谢烨的母亲给了顾城这个孩子气的问题一个肯定的回答。因为顾城没有固定工作,谢烨的母亲将顾城视为纨绔子弟,当顾城专程从北京赶到上海追随谢烨的脚步时,她反对谢烨和顾城在一起。在这种压力之下顾城愈加发奋写诗,以证明自己有能力养活自己和谢烨,他们的好友舒婷曾回忆,那时连福建最偏僻的县文化馆都可以收到顾城的一摞手稿。

为了有更多机会与谢烨接触,顾城还在谢烨家附近的武夷路购置了一所小屋,那是个由竹子和砖搭建的简易民居。由于房子过于简陋,出于安全角度考虑,顾城在上海的友人毅伟建议顾城把房子修缮一下再居住。又因为资金有限,顾城和谢烨只好在夜里偷偷拎着洗衣桶到附近的工地拿黄沙和水泥,后来还是在毅伟的帮助下得以完成对房屋的修缮。顾城常常坐在天井里洗衣服,他对毅伟说,他洗衣服的诀窍是让衣服在水里多浸一会儿,这样脏东西自然会掉在水里,毅伟和谢烨都调侃他这是懒汉理论,有时谢烨看不下去,只好替顾城洗衣服。顾城在上海武夷路小屋的经典伙食是排骨青菜面,他先是烧上一大锅水,然后放入排骨煮一会儿,之后再放入整棵整棵的青菜,最后放入面条,还自诩为营养烹调。只有谢烨在的时候,才会把菜切成一段一段。那时谢烨还在念夜校,顾城每晚都会去接谢烨,送谢烨回家。但是谢烨有些羞涩,不好意思让同学们知道男友来接她,于是顾城便在离学校稍远的地方等待谢烨放学,然后并肩而行,正如顾城诗中所写,「在这里我们不能相认」。

但是在谢烨家人的眼中,顾城的诸种诗人行径是颇为反常的,他们甚至要求顾城去精神病医院做个检查。虽然顾城觉得自尊心很受伤害,但是为了与谢烨的结合,他仍然同意了。结果,顾城在医院里同医生大谈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理论,把医生都震慑住了,最后医生只能宣布顾城是正常的。

事情的转机发生于顾城在上海师范大学学生诗社的一次演讲后。当时上海师范大学的学生诗社得知顾城在上海,便邀请他去做演讲。顾城与毅伟商量此事,毅伟忽地想起谢烨说过她的母亲年轻时也非常喜爱诗歌,于是便建议邀请谢烨的母亲一起去大学听顾城的演讲。那晚顾城忘情地讲起自己对诗歌的热爱和认识,还讲到了许多自己喜爱和崇拜的作家,如安徒生、洛尔迦等。演讲持续了近两个小时,气氛十分热烈,顾城受到青年学生们的热烈欢迎。谢烨的母亲也被打动了,谢烨说,回到家以后,母亲很高兴地找出自己年轻时抄录的几本马雅可夫斯基的诗歌给她看,并且颇有兴致地回忆起自己曾经对诗歌的热情。

1983年8月5日,顾城终于和谢烨在上海登记结婚,随后便一起来到了北京。婚后顾城还给谢烨起了个名字,叫「雷米」,他说:「雷为神,诗为灵」,谢烨便是他的诗歌之神。他写下了这样的句子:「那么多灯火摇摇,雷米,真想和你去走风暴中安静的雪地。」


1986年,顾城与谢烨在成都参加诗会


既然一切将往,那么死亡为什么不死亡?

顾城一直渴望在远离文明的地方建立一个真正纯粹的童话世界,「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这个愿望在他与谢烨定居新西兰激流岛后得以实现。80年代末,因种种现实原因,顾城和谢烨在结婚不到四年后离开故土。1987年5月29日,顾城夫妇自北京飞往德国明斯特,开始了他们在海外的生活。1988年,他们以工作移民的方式,定居新西兰激流岛。

彼时的新西兰,只有一些想要遁世的英国人才会愿意在此安居,当时出国的作家诗人,没有谁想要移民新西兰。而顾城偏偏在这块荒凉的小岛上买下了一栋又大又破的房子,他和谢烨在岛上劳作、养鸡、摆摊、画画、写作,顾城说,他们经过了从「采撷业」、「农业」、「畜牧业」、「商业」,又回归到「文艺事业」的人类社会发展史,他决计要构建一座理想的精神王国,在那里有「松软的高原」,人类从河谷走下,「捡起一块卵石,研磨着早晨的食物。」然而,这座精神王国在顾城的友人王安忆看来,却像是一种刻意制造的模型,「不免带有虚拟的性质,沙上城堡怎么抵得住坚硬的生活?」

在那所孤绝于文明的「沙上城堡」里,没有水没有电。他们到达这所房子的第一晚,顾城对谢烨说,这是他找了二十年的地方,自12岁辍学起他就一直在一个非现象的象征世界里追寻着这个地方,以前这个地方在他的帽子里,而现在就近在眼前。

顾城原本做过木匠,得到这所愿望中的房子以后,更是将他的手艺发挥到极致,屋子里的家具摆设大多属于顾城的杰作。而谢烨则带着一种殉道者式的信仰,陪着顾城一起尝试回到人类的童年时代。

当顾城为了保持母语作诗的语感而拒绝学习英语时,谢烨便独自默默地学起了外语和开车,在生活中给予顾城无微不至的关怀。德国汉学家顾彬说,若没有谢烨,顾城便失去了生活能力,谢烨誊写和审编了所有那些让他出了名的稿子。他只能通过她说话,失去她,也就等于失去他的语言和他自身。

顾城曾说过,他常常憎恶自己的身体,觉得累赘,一会儿饿了,一会儿渴了,于是谢烨便帮助顾城一起,尽可能地抛弃肉体,进入到一个纯粹的「灵」的世界。然而,最终这个纯粹的精神王国走到了尽头,因为他们以为他们要的只是纯粹的精神,最终却发现精神成了灵魂的殉葬品。

顾城用孤绝疗救孤独,以为用堂吉诃德式的意念,便能仗剑走天下。他和谢烨把房子修筑成自己的城堡,种花,种草,推开窗户,就能看见大海。当顾城的友人来到他们的城堡不禁对眼前的美景发出赞叹时,顾城却说,365天没有变化,美丽就会变成一种可怕。诗人杨炼曾回忆说,这就是顾城的戏剧性,他构建了一个表面的童话,而他的内心深处还有深刻的孤独感,还有错裂和错位的感觉。他觉得,顾城和他的诗歌是一致的,如果只看单独的字句,感觉非常清晰、非常简洁、非常肯定,但是拉远看整体时,就又感觉相当琐碎、相当繁杂、相当失控。

「表面的童话」其实在小木耳出生时便已经开始出现裂痕,顾城对儿子的态度让谢烨第一次深刻理解到这个纯粹精神王国的虚妄和残忍。直到英儿的介入与离开,这个童话已然摇摇欲坠。谢烨对顾乡说,并不是说顾城坏,只是具体到生活一件件的事情上,他让人受不了。当另一个男人携着一份正常生活来到她面前时,谢烨觉得,她再没有力气陪顾城构建那个看似纯粹美好却鬼影幢幢的精神王国了,而顾城固执的手却一直伸着,「不知是示威还是已经投降」。于是,在最后死亡的利刃朝向他们的时候,这个「表面的童话」彻底坍塌。那座他们亲手搭建的城堡,如顾城所说,「真是每一寸都能杀我,摸一摸就疼。」在他和谢烨的眼睛之间,顾城看见一根绝望的手指抓住了一只死去的蝴蝶。当谢烨变成那只死去的蝴蝶时,她是否会想起那次火车上的相遇?那次相遇之后顾城为她写下了这样的句子:「你的眼睛充满了光明,像你的名字,像辉煌的天穹,我将默默注视你,让一生都沐浴着光辉。」


顾城与谢烨在新西兰激流岛上的故居

(本文参考了顾乡《我面对的顾城最后十四天》、北岛编《鱼乐:忆顾城》以及凤凰网纪录片《流亡的故城》)


本文首发于《人物》新媒体

yingyinc 2023-3-18 13:51

@梦话联翩
知道顾城的儿子完全不会中文,这样太好了。养育他长大的人应该是煞费苦心保护他的世界。如果他爸爸不发疯,如果他妈妈逃出生天 该有多好。可惜没有如果,只有有缺憾的人生。但是,谁的人生没有缺憾呢?小木耳做一个默默无闻的路人,也挺好 ​​​

yingyinc 2023-3-18 13:57

回复 2楼yingyinc 的帖子

@菜菜妈的精彩生活
我们那个岁数基本都知道他爸爸,红薯上看到这个帖子有点意外,也很欣慰,他是顾城和谢烨的儿子小木耳,这么多年过去了,评论里都是挂记他的留言,不懂中文或许对他更好…… ​​​

yingyinc 2023-3-18 20:40

为什么不能以“孩子气”或“诗人脾性”为顾城杀妻开脱?
[url]https://m.jiemian.com/article/5081442.html[/url]


为什么不能以“孩子气”或“诗人脾性”为顾城杀妻开脱?| 顾城谢烨逝世27周年

文艺圈
2020年10月08日 13:00
诗歌反对强权,也不会给反对强权的人以特权。

顾城、谢烨

记者 | 赵蕴娴

编辑 | 黄月

1993年10月8日,诗人顾城在新西兰的激流岛上打伤了妻子谢烨,随后上吊自尽,谢烨也于当天抢救无效身亡。有人说,顾城是用一把斧子砍伤了谢烨,也有人说,据在场人顾乡与警察证明,现场的那把斧子上没有血迹,但不论真相的细节如何,顾城打伤谢烨,直接造成她的死亡,已是不争的事实。

人类固执地想把艺术供奉在远离黑暗的圣洁殿堂,却一次次错愕于艺术与暴力的同谋,纳粹美学就是这样一个极端。把顾城比作纳粹固然不恰当,但他不分虚实、不知边界地拿自己的童话诗观要求伴侣与孩子的现实生活,确是激流岛上小天地的暴君。在谢烨生前,顾城对她便有许多霸道的控制:不准剪头发、不准穿泳衣、不准和儿子往来亲密、接受他与其他女人的恋情,但不可以自己移情别恋……在生命的末尾,又添了许多肢体上的暴力虐待。

“孩子气”和“诗人脾性”常常被拿来为顾城的暴力行径做开脱。然诚如王安忆所言,“再有天赋异禀,既投生人间,就当遵从人情之常。”不论是对待爱情、亲情、友情还是路上的陌生人,诗人都没有任何特权索取更多,并用文学艺术来美化自己的行为。有人认为,顾城的艺术成就应当与其为人分开来看,但修辞不能立其诚实,言行不能如一,艺术是否会因此蒙尘?被一元化为生活标准的诗歌与强权的政治口号有什么分别?如果坚信诗歌的天性是反叛,又如何能容忍它沦为暴力的幌子和机器?

01 “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顾城诗歌中的儿童式幻想
上世纪70年代末,中国结束了十年“文革”的噩梦,青年知识分子急于冲破政治意识形态乃至具体政策的樊笼,用新的文学艺术来进行反叛和个性解放,“朦胧诗派”可谓其中先锋。

作为80年代最早出来肯定朦胧诗的老一辈,李泽厚在《画廊谈美》一文中谈到,青年目睹了“文革”时期各阶层乱象,又经历了造反、夺权、武斗、插队、待业等等,“政治上的愤怒、情感上的悲伤、思想上的怀疑;对往事的感叹与回想,对未来的苦闷与彷徨……”催生了新的表达形式。也即是说,朦胧诗的诞生与知青一代的特殊历史经验有关,例如白洋淀诗群,当时到白洋淀插队的有不少北京高干子弟,他们有机会在封闭的年代接触到“黄皮书”,聚在一起讨论古今中外、谈论艺术文学,写诗作画、臧否时事。

顾城在朦胧诗人中较为年幼,“文革”开始时方才十岁。如果说多多、芒克等人是在插队时期与同辈的交流中激起了写诗的冲动,顾城的诗则由自然启蒙。1987年,顾城在香港中文大学演讲时回忆道,自己12岁时随家人搬到山东的一个村子:

“从这个村子走出去的时候,你可以看到最原始的天和地,正像中国古人说的:天如盖,地如盘。大地和天空都是圆的,你看不见任何其它人造的东西,也看不见文字,看不见书,你就永远站在这个天地中间,独自接受太阳的照耀……我没有奢望对人说话,因为不知说什么,他们说的我也不喜欢;但是此刻,在这瞬间前还是荒凉的天地间,升起了我最为强烈的说话的愿望。”


顾城与他标志性的牛仔裤腿帽
对顾城来说,自然界的喧闹和静默、生与死,皆是纯净美丽的,这个世界的一呼一吸都值得礼赞,他梦想着像《生命幻想曲》里那样,行走着唱“一支人类的歌曲”,“千百年后在宇宙中共鸣”。然而,这种童年式的纯真幻境很快就被城市打破。1974年,顾城回到北京,城里的人和事都令他感到惊讶和恐惧:

“人们每天说他们说的话,走他们的路,都一样,像一架机器……好像有一个假的东西,在所有人中间……我觉得就有这样一个鬼在所有人的眼睛里,在所有人的话里,我很害怕。”

在顾城看来,城市及其生活方式象征着文明对自然人的侵蚀和异化,这个世界是肮脏丑恶的,远比不上一滴露水的晶莹剔透。自然与文明、纯真与世故在顾城的诗歌里截然分离,并且有着鲜明的优劣之分。北岛在《回答》里用一连串愤慨的否定和呼喊来叩问现实的阴暗,顾城却转向构筑一个静谧美好的自然童话世界,以此来消解眼前的丑恶。

“我们需要太阳,但是太阳出现,我们也会枯萎;我们需要雨水,但是雨水降临,我们也会腐烂;我们需要它们,需要生,也需要死。”从顾城的这句话中可以看出,他对天地不仁有清醒的认知,并且接受、拥抱万物自有的逻辑,但他对人类社会的态度却没有那么深沉。他看到了文明里必然的荒凉和扭曲,却只是以一种儿童般的执拗姿态转过面去,沉溺于幻想。因而,他要画“永远不会流泪的眼睛”、“所有最年轻的没有痛苦的爱情”,用近乎骄纵的语气宣称“我是一个孩子/一个被幻想妈妈宠坏的孩子/我任性”(顾城《我是一个任性的孩子》)。

李泽厚在《二十世纪中国(大陆)文艺一瞥》中谈到,80年代的文艺处处充满了“人啊,人”的呐喊,尽管经过几代人的沉淀,此时的文艺成果在技法和思想方面都更为成熟,但其“感伤、憧憬、迷茫、叹息和欢乐”的基调却与“五四”时期相似。在20世纪的众多中国作家中,李泽厚最欣赏不问前路、于悲观中奋身前行的鲁迅,他“不为玫瑰花的乌托邦或坟的阴影所诱惑、所沮丧,不为裹伤的布、温柔的爱而停下来”。我们诚然不应要求每个人都去做鲁迅,也不可能把鲁迅当成作家模子,但相较之下,顾城的诗歌朦胧空灵、富有哲思,却像是少年人林间偶遇时的莞尔一笑,没有超出多愁善感的调子,缺乏一种深重的凝视。意大利作家翁贝托·埃科认为,文学悲剧性的美,即在于认识到事情只循着自有的路径发展,那些伟大的作品不加掩饰地讲出这一点,让读者一次次地感受到“压服性”的刺痛和挫败,从而学会面对万物的衰颓、糜烂和死亡(埃科《论文学的几种功能》)。顾城说,天道无情的传统在文革那里断了,人人都要与天斗,于是酿成了惨剧,但他在诗里诗外师法自然生死却又拒绝长大,又何尝不是割裂的呢?缺乏“压服性”的文学不会引发灾难,但强迫身边人一同否认生活的“压服性”,却是致命的。

02 从怒火走向惨剧: 不切实际的“沙上城堡”
倘使顾城只在诗歌里做个任性的孩子,去反叛文明的母亲,这样的诗观或许不会被当作激流岛悲剧的伏笔,也便不会显得如此不堪一击。但生活里的顾城恰恰又是十足的“诗人样子”,一定要过他诗歌里那种不考虑穿衣吃饭的生活。

1988年,顾城谢烨定居激流岛,他们的好友舒婷得知后称,顾城终于有了一块自孩提时起的梦想之地,用顾城的话讲:“花了二十多年,才跨过那个倒霉的世界,找到想要的生活方式。”然而好景不长,顾城在奥克兰大学的聘约到期后,衣食开销和贷款压力很快就压倒了田园生活,两人不得不另谋出路。他们尝试过种植,但没法在山阴面培育庄稼;买了两百多只鸡来养殖,又因为违反当地每户养殖不可超过12只的规定,被勒令三天内把鸡处理完毕。顾城的稿费不多,谢烨把鸡肉寄存在当地毛利人的冰柜里,一只只地做成春卷,拿到集市上去卖,二人的生活一直很贫苦。


(左起)也斯、顾城、谢烨、王安忆、李陀在香港合影
“在现代社会企图过原始的生活,是很奢侈的!”谢烨的这句话给王安忆留下了很深的印象。1987年,顾城谢烨去国。顾城不会外语,又不善与人沟通,他的饮食起居由谢烨照料,写作也要依赖谢烨记录、修改、整理、投稿,连顾城自己都明白,离开谢烨,他根本没有生活的能力。无论是海外漂泊,还是激流岛上短暂的田园牧歌,他的“奢侈”生活都建立在谢烨的付出之上。

尽管两人和朋友们谈起激流岛上的生活时常常大笑,但这个刻意营造的童话却潜藏着钻营、控制与刻毒。同样令王安忆印象深刻的,还有谢烨盘成花冠的长辫。因为丈夫的要求,这条长辫伴随了她的一生。1979年,谢烨与顾城在火车上传奇性地相遇时,就有这样的长辫,顾城希望他的缪斯永远保持最初的样子。他们与友人同游时,顾城看不惯谢烨穿泳装,她不得不在泳装里加穿内衣。平时,他不准谢烨做菜,只采集植物根茎、浆果充饥,她连炒一个鸡蛋也要经过批准。

王安忆看出了这个童话的不自然,认为这是一种回避真实需求、刻意制造的虚拟人生,更准确地说,是“模型”,是“抵不住坚硬生活”的“沙上城堡”。谢烨虽然明白激流岛的不切实际,但在与友人的多次谈话中,还是支持顾城隔绝于文明的想法。对于顾城的上述行径,谢烨的感受和想法十分矛盾复杂——她时而觉得生气,时而又将之看作顾城“孩子气”的表现,而“孩子气”正是众人眼中顾城才华的源泉。

如果说谢烨尚能以矛盾的态度包容顾城的这些“孩子气”,那么顾城“孩子气”地强行把她与儿子木耳分开,则彻底激怒了她。诗人钟文回忆,1992年在巴黎,谢烨第一次对他诉苦,抱怨顾城趁她出去打工时,吃掉了自己给儿子准备的奶糕。木耳出生后,顾城厌恶这个孩子,认为他夺走了谢烨的“母爱”,强行拆散母子,把木耳送到当地的毛利人家去抚养。美国诗人艾略特·温伯格也回忆到,谢烨曾向他表示,“宁愿他(顾城)去死”,“只有他死了,我才能领回我的孩子”。

此时,两人的不合已经闹得沸沸扬扬。谢烨准备离开顾城,另谋生活,顾城在发觉这一点后曾多次对她暴力虐待。1993年8月,二人在德国海因里希·伯尔基金会做客,顾城对谢烨又打又掐,还把她推下了楼梯,导致她不得不去医院。当地人曾经采取措施,想把顾城送入精神病院,但在其恳求和保证下,谢烨没有这么做。回到新西兰后,顾城又立马禁止谢烨打电话与外界联系,最终酿成惨剧。

“草在结它的种子/风在摇它的叶子/我们站着,不说话/就十分美好”(顾城《门前》),顾城不愿面对诗意在现实生活里的转瞬即逝,他硬要过这样的生活,不惜成为小小世界里的暴君,为求诗意永驻,虐待自己和他人。倘若他孤身如此,世人也没什么好批评的,但以更大的暴力对待妻子和儿子,用他们的生活乃至生命来成全自己的幻想和固执,又是什么诗歌精神呢?诗歌反叛强权,可一旦变为指导生活、苛求他人的唯一标准,便同强权没什么区别,都是与天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1987年,顾城、谢烨在德国
03 父权文化下的暴徒:绝对的一元论者常有血迹斑斑的暴行
顾城虽负盛名,又在生活上以诗人的姿态标新立异,但其暴力行径却与父权文化浸淫之下的普通男性无异,缺乏对女性最基本的尊重。

他幻想自己是贾宝玉式的人物,曾与谢烨、李英三人一同在激流岛上生活;而当谢烨爱上大渝,二人准备一道离开时,他却无法容忍,甚至于“得不到就要毁掉”。顾城的姐姐顾乡在《我面对顾城的最后十四天》里记录了顾谢二人的一次争吵,面对谢烨“为什么容得下英儿却容不下大渝”的责问,顾城回答道:“人和人不一样,你不妒忌我妒忌,再说人总得有点儿尊严吧,大渝他穿名牌衣服,抽烟……”顾城的多偶制只适用于他自己,对伴侣的要求仍是忠贞不二。他标榜自己生活的独特,却又看重男性在同性间的尊严,失去谢烨是作为男性的自我败给了一个“穿名牌”的竞争者。所谓的多元情爱,事实上依然是单向的,打着进步的幌子复古三妻四妾。

“我特别喜欢看女孩之间在一起,融洽……我喜欢女儿国那种。”顾城曾对友人顾晓阳说道。谢烨和李英之间的确有过友好亲密的时光,从谢烨的讲述以及一些友人的观察来看,她们之间的情谊是真,但也有暗流涌动。与其说顾城明白二人之间的复杂,不如说他只选择看美好的一面,把它当作组成诗意生活的景观来欣赏,而全无力量去面对和承受她们的幽微心理——就像谢烨说的那样,顾城没有照顾过她的生活。

激流岛惨剧后,许多人怀念顾城,选择性地忽视他对谢烨的暴力行为,甚至有人尝试将暴力合理化。舒婷虽然理解谢烨,但她在许多文章中用“孩子气”为顾城开脱,上一句说“只有谢烨有权宽恕”,下一句又“我深信,她已经宽恕过了”;顾、谢、李的共同好友文昕还暗示,谢烨把顾城带出国、大方接纳李英,全是为了抛弃顾城的密谋。

人们为顾城悲恸,或许是因为其结局太过惨烈,也可能是顾城的离世、童话的破灭,再次让人想起80年代初激扬的浪花如何拍碎在崖壁上。但不论如何,顾城直接造成谢烨的死亡,于法于理、于旧于新,都应受到谴责。李泽厚曾经作为少数派支持过顾城的诗歌,但激流岛惨剧发生后,他不合众声地批评顾城“岂有此理”,表示自己在原则问题上决不让步。

李泽厚在与刘再复讨论“理念与爱欲”问题时讲道,只要双方平等自愿、负责对等,情爱便可以是多元的,但艺术家、作家没有任何特权,绝不可因为“能写点诗就肆无忌惮、胡作非为”。刘再复补充指出,顾城的双重标准实际上是“一元统治的情感暴虐主义”,绝对的一元论者常有血迹斑斑的暴行。顾城不光是爱情的一元论者,他的文学观何尝不也经历了一元化,最终成为吞噬生活的暴力机器。朦胧诗之所以有力,在于它发出了人的声音、追求平等自由的声音,不同于此前政治宣传口号式的诗歌,但走到顾城这一步,不禁令人怀疑,两者在真诚与虚假上到底有什么区别,要知道,任何形式的强权都为文学所不齿。

参考资料:

《鱼乐:忆顾城》 北岛 编

《我面对顾城的最后十四天》 顾乡

《画廊谈美》李泽厚

《二十世纪中国(大陆)文艺一瞥》李泽厚

《李泽厚:我和八十年代》马国川采访

《理念与爱欲:论情爱的多元——刘再复与李泽厚对话》

《顾城:恢复生命——1987年香港中文大学演讲稿》


《顾城、谢烨最后的访问录》


来源:界面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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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石:顾城杀妻的真相与二十年后的道德反思
更新时间:2014-02-14 11:01:03
作者: 野石  
  自以为了解顾城的谢烨根本没有“坐等顾城之死”的念头,谢烨是胸怀坦荡毫无计谋的,故此谢烨一直说“顾城死不了”。当然谢烨没有明白,顾城在自己的私人女儿国的崩塌之后是无法生存的,顾城在一片绝望中内心充满疯狂与错乱。既然顾城的“天”要蹋了,那就不妨在天崩地裂中大家一起同归于尽吧。顾城在最后两小时内写了四封遗书,却居然没有给谢烨的遗书。仅此一端即可明证顾城确实蓄意要杀死谢烨。

  我们可以再举一个例子说明顾乡的暗示如何误导读者。在大鱼来岛之前,谢烨在小屋做了一锅米饭和半锅炖肉之类,在顾乡的文章里这锅米饭被直接暗示为:大鱼和谢烨要在“小屋”同居。这是顾城所绝对不能容忍的,因此要杀谢烨。因为顾城认为他们的小屋是一座爱情圣殿。顾乡给我们的暗示是谢烨把事情作绝了,谢烨要在这里与别人同居可就真地逼死了顾城。然而,按照顾乡的描述,谢烨不是自己一个人开车出去为大鱼寻找住处吗?这证明谢烨根本没有请大鱼到顾城小屋里同居的意向。这一锅米饭为何不可能是谢烨为自己准备的晚饭?而谢烨开车回来就被顾城杀死了。事实是,谢烨与大鱼约好在星期六晚上在谢烨弟弟处见面,那根本不在岛上。这更加证实谢烨完全没有与大鱼在“小屋”同居的意思。顾乡确实不愧作家出身(顾湘),这样一锅米饭居然被顾乡的妙笔描写成谢烨逼死顾城的铁证。事实上,顾乡的书处处以这样似是而非的“细节”来暗示顾城是被谢烨逼死的。通过这种“草蛇灰线”式的春秋笔法,读者被误导出一个结论:谢烨之死乃是“死有余辜”。顾乡无法在道德上为顾城辩解。如果说顾城因为谢烨有了男友因此杀了谢烨,这在道德上是站不住的。因为顾城首先大张旗鼓地为自己有了“第三者”而炫耀,顾城在感情上损害了谢烨。顾城是“始作俑者”。他甚至在儿子不到两岁时将儿子一脚从沙发上踢到地面。这是举世皆知的事实。顾乡巧妙地闪避这个要害,代之以曲笔来描述顾城如何被谢烨“欺骗”以致被逼死的结局。这是顾乡极其精明的地方。

  顾城谢烨在人间的最后两个小时,是最关键的两个小时。谢烨开车出去为大鱼安排住处。在这两个小时内,顾城在读书、写家信或者在思考自杀以及谋杀谢烨。这些我们不得而知,顾乡也完全不知道。她只看见顾城在看书以及在纸上写什么,然而顾乡的文章却强烈暗示说,在这段时间里谢烨一定说了什么来激怒顾城导致顾城挥斧杀人。她暗示这个惨案与谢烨对顾城的挑激有着直接因果关系。这样一来谢烨就成为自己被谋杀的“真凶”。顾乡故意将读者的思路引导向谢烨才是导致惨案发生的直接原因,这就完全排除了顾城很可能是在冷静思考以后决定要杀死谢烨的可能性。其实这是比顾乡所推测的“可能”更大的一种“可能”。原因是顾城留下四份遗书,其中却没有留给谢烨的遗书。这表明顾城很可能在内心里已经决定要杀死谢烨。远为合理的推想是,顾城在听说谢烨的男朋友要来岛上的消息,感觉自己的“女儿国”真正面临崩塌,他这个女儿国的皇帝也将没人搭理奉承。这导致他的心理错乱。顾城这种心理上的狂乱情形在顾乡与顾城友人的电话记录里表露无遗。事实是,顾城在最后的“两小时”里已经清醒地盘算了自杀,故此他留下四封遗书。这表明顾城在那时已经下定决心离开尘世。至于顾城是否冷静地决定要杀掉谢烨来殉葬自己,这其实也是非常可能的事情。在顾城心目中,他作为女儿国的帝王,认为在自己死亡时必须要人殉葬乃是天经地义的“礼节”。我宁愿相信,极度骄傲与虚荣的顾城在精神错乱下举起利斧,杀了谢烨。 这确实表明顾城的极度自私与乖张。而这恰恰正是那个时代“诗人”的通病。我们知道,在八十年代“玩诗”的诗人比今天的亿万富翁的风采可要风光百倍。也正是那个文革刚结束百废俱兴而又弊端重重的时代,造就了一些精神上严重变态的所谓诗人。

  

  顾城事件的读者必须了解顾谢之间的“对话语境”。如果我们熟悉顾城与谢烨的“对话语境”,就会透彻地看穿顾乡编造的那些谎言。什么“写完《英儿》就死”之类也是在那种夫妻之间即吵闹又爱恋的氛围中念叨念叨而已。而这一切在顾乡的笔下,竟然演变成一个真实而血腥的阴谋。从顾乡的文章来看,在那个最后的十四天内,顾城谢烨之间那些疯疯癫癫的对话,虽然也有认真的抱怨、对抗,其实不过就是夫妻之间日常的吵架功课。任何具有婚姻经验的人们谁没有说过或听过诸如:“你该死”、“千刀万剐的”之类的话?顾乡的本事在于将这些日常生活中的小摩擦、爱恨交加的互相抱怨等等,演绎成“基督山恩仇记”一样的阴谋情节,以侦探推理小说的逻辑给谢烨披上“阴谋家”的黑袍。她甚至想盖棺论定左右舆论。顾乡也许忘记了,在事件的第三天,在她与顾城友人的电话记录中,她亲口讲过:谢烨当然是无辜的。这在当时是可信的,因为她还没有时间编造一个“诬杀天下”的故事。这个电话记录发表在香港的报刊上。

  顾乡极力要表白的是:顾城并非故意杀死谢烨,这是误伤。于是什么顾城说“打了谢烨”而不是“打死谢烨”,什么斧子上面没有血迹,警方没有找到杀人凶器等等的细节都被写出来,想以这些细节来引导读者认为这确实是“误伤谢烨”,按照顾乡的说法,既然顾城如此心疼谢烨,顾城绝对不是蓄意谋杀谢烨。而这也正是顾乡的谎言。我们试问,除了顾城写了四份遗书却没有给谢烨的遗书之外,如果一个人在激怒时误伤了自己的亲人,那么他一定会下意识地抢救亲人,而不是急急忙忙上吊自杀。你看到自己的亲人或朋友躺在血泊里,你一定会全力挽救,而不是首先想到自杀。顾城在打了谢烨以后的自杀行为,恰恰证实顾城是蓄意杀死谢烨。至于使用什么凶器,哪怕只是一个石头,又有什么关系?顾城说“打了谢烨”还是说“打死谢烨”实际上也无关紧要。在这些细节上面大做文章试图误导读者的顾乡,你的居心何在?

  顾乡的目的基本上达到了。现在这个谎言流传天下,成为构陷谢烨美化顾城的标准版本。于是顾城死后得到姐姐的美容与化妆,而谢烨则被人起于地下遭到侮辱与谩骂。这样一个纯情高尚的谢烨不但倒在顾城的斧下,竟然在二十年后遭遇了人们疯狂的诅咒与詈骂。顾乡的谎言简直比顾城的斧子更加血腥阴森。谢烨因此遭到第二度谋杀。了解这个故事的人不能不极度同情谢烨,也不能不痛感人间的是非不分与昏暗丑恶。如今文昕之类利用纪念顾城的机会为顾城辩护,竟然以极其阴险恶毒的语言再次侮辱无法说话的谢烨。我想质问文昕,即使谢烨“想”让顾城为自己死,这就能够成为顾城挥斧杀人的“正当理由”吗?你在二十年后利用媒体为顾城辩护的动机是什么?你说谢烨要顾城为自己死,谢烨究竟采取什么实际行动来实施这个“阴谋”?请你拿出证据来公示于天下!

  谢烨极其疼爱儿子。顾城毕竟是木耳的父亲,何况顾城在生命的最后还特意显露对小木耳的父爱。那也是人间自然情感的流露。谢烨愿意让自己儿子失去父亲吗?所谓谢烨太爱顾城以至于不能容许顾城的生存,必须要顾城死后再作诗人遗孀的说法,完全是违反基本人伦天性的荒唐推理。其目的无非要诬陷谢烨而美化顾城。其实顾乡编造的这个谎言不但侮辱了谢烨,也践踏了顾城,顾城如果在世,绝对不愿别人如此侮辱他心中的“天”。顾乡根本没有必要编造这个谎言来“欺世”。顾城如果真地在精神错乱下杀人,或许也可以原宥。

  我在内心里同情顾城与谢烨,他们的悲剧是在一个特殊的背景下造成的。我们今天面对的是:中国人的道德底线在什么地方?文革中红卫兵真正的杀人者至今无人忏悔。而出面道歉者也只是表面文章惺惺作态。他们借此辩白自己洗白自己。如今于光远的女儿们终于站出来为母亲追究凶手。当年北京女三中打死沙坪校长,迫害很多老师以致孙历生女士自杀。据我所知这件事与一位著名的女红卫兵头目有关。此人当年在北京红卫兵是赫赫有名的人物。本人了解不少关于她的事情。女三中副校长当年也差一点被打死,在弥留之际念念不忘这位“红大队长”。我希望这位红卫兵名人站出来忏悔而不要老谈所谓受到江青迫害之类的。既然是著名的心理学家,为什么不能对自己当年挥舞皮鞭抽打老师的罪孽作出心理分析呢?这个问题其实是对全体国人良心的拷问。如果我们确立一个良好的道德底线,我们都要经受这个良心与良知的拷问,都要在内心中忏悔。如此,则文革绝对不会重演。顾城谢烨的悲剧也不会重演。这是笔者所祈祷盼望的。

  

  

  附载:

  

  顾乡(顾城姐姐)在顾城事件两天后与友人的电话记录

  

  博主:顾城事件最重要的是事实真相。顾城事件发生后,人们只是互相争论,至今还有人写文章,而那么多人就只会谩骂谢烨,却对事实本身毫无兴趣。我真不懂我们这个社会怎么了?现在提供顾乡(顾城姐姐)在顾城杀妻两天后与友人的电话记录,当时她说的比较真实,(还来不及编造什么)。现在转载于此,供关注此事愿意弄清真相的朋友参考。这里有几个要点须要关注:

  

  1.顾:在这个事情上,人家谢烨当然无辜了,人家--不过顾城呢,我也没有办法,

  

  2.他什么都准备好了,然后在树上一套--

  顾:就在那棵树上,就在那片地的树上。我没有办法拦他。我当然要拦他。但我怎么拦他。我没有办法,他把什么都做(准备)好了,然后跑到那里一套。我没有办法。

  

  3.顾: 后来,就是这个时候大鱼要来了。这一下闹得他......他表面非常镇静。现在想他内心是非常紧张的。

  

  博主:请大家注意顾乡的话,她当时认为“谢烨当然是无辜的”。顾城在自杀前做好一切准备。这是很重要的细节,顾乡后来在书里断定谢烨一定说了什么话刺激顾城造成血案。这暗示读者谢烨才是肇事者。既然顾城将什么都准备好,谢烨说什么根本不重要。事件发生后顾乡甚至不想救顾城,这里顾乡必有难言之隐。最后,顾城当时的精神状态是“疯狂的”。这是顾乡不想救顾城的原因之一。顾乡很怕顾城,这在顾乡的书与通话中表露无遗。电话里说的这些情形与她书中所描述的情形并不一致。这个电话记录非常重要,这是顾乡在当时说的“真话”。

  

  就常理而言,人即使在激怒的情形下误伤亲人,一旦看到亲人倒在血泊里,人们总是下意识地首先要抢救亲人,而顾城并未想要抢救谢烨,这表明顾城确实有意要杀死谢烨后再自杀。我们知道,顾城死前写了四份遗书,独独没有给谢烨的遗书。这个事实本身告诉我们,顾城蓄意杀死谢烨是无法辩解的事实。

  

  附录:

  顾城和谢烨最后的日子

  

  --独家采访目击惨剧现场的顾城姐姐顾乡

  时间:1993年10月10日,星期天。格林威治时间凌晨两点。地点:英国伦敦、顾乡纽西兰家中。

  

  【】死前在写他俩的儿子

  刘:喂,顾乡,你好。我是伦敦的刘洪彬。

  顾:知道;知道......

  刘:刚听到顾城的消息,那是真的吗?

  顾:是真的......

  刘:木耳怎样?木耳好吗?

  顾:他很好。还没让他知道呢。

  刘:我心里很难受。刚才我一个人一直在喝酒。我很难相信这是真的。

  顾。唉,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他们也真可怜。其实本来什么都不会发生。顾城最后和谢烨每天写孩子。写到最后,就是星期四晚上,他就受不了了,他觉得伤心的受不了。然后他就说他再也不写了,就停止了,就不写这个东西了。

  刘;他们俩是写孩子吗?

  顾;就是顾城说,谢烨给他打(电脑打字)。他就是说的感觉特别好,你知道吧,说得进入一个气氛......然后就是特别可怜,然后星期四晚上之后,他就觉得不行了,他太伤心了!好像又都回去了,本来他以为他能把什么都度过去,结果有度不过去的感觉。他就不写了,他说写东西太可恶了,走火入魔了,他说......

  刘:是不是?那么他到底因为什么原因......?

  顾:什么原因呵(苦笑)。就是因为一直有一个事情,就是谢烨有一个朋友。今天已经到了。他(指顾城)就特别紧张。顾城就想他能度过去。然后他就想他怎么才能够度过去。他觉得他跟谢烨那么习惯,就好像最后一个晚上(指星期四晚上),他觉得谢烨又全回去了觉得到?喹都是谢烨。然后--这又加上了我的一些想法。其实--就是......他就想呵,离婚,他说办离婚,离婚之后,他就觉得谢烨就离开他了。他说这样心理上好像也有一个支持,好像自己也能鼓励自己一下,就能把这个事情度过去。可是这个离婚,他们一直在办。就说办离婚,谢烨的感情也特别摇晃,她一会儿觉得写东西、说话的时候就特别好,但是一到具体生活中间,就又受不了。她也摇晃。谢烨倒不觉得非得离婚。谢烨不太想离婚。反正,那当然顾城就觉得不离婚他受不了。

  

  【】第三者--"大鱼"的出现

  刘:我也考虑谢烨她不会。如果真离婚,她也受不了。

  顾:她也觉得有点受不了。但是,你知道,后来,就是最后两天,突然间就是一下,顾城知道这个叫"大鱼"的马上就要来了,而且马上,马上--

  刘:这个"大鱼"是什么人?

  顾:已经来了。可能今天已经到了。

  刘:是大陆的,还是哪儿的?

  顾:是德国的,在德国呆了八年的大陆人。

  刘:是一个学生是不是?

  顾:已经取得了博士学位。

  刘:他是学什么专业的?顾:学理工的。他们在德国认识的。

  刘:就是去年他俩接受德国DAAD交流奖学金,在柏林的时候认识的,是不是?

  顾:对,对。我就不多说了。就是这样一个情况。后来顾城就特别紧张。我觉得,尤其是最后一个晚上,他觉得又都回去了。就是星期四,他说再也不写了。然后,星期天他们还好了一场,就是那种--

  刘:你说这个回去是什么意思?

  顾:哎呀,就是他又回到--原来他以为他能够度过去这件事情,他也就不伤心了。他觉得他能够接受这个事情,就是谢烨离开他。但是;他那天特别伤心。为什么伤心,其实,我也不知道。最后,我看他那个文字,我才知道,写那个东西,写写写为什么那么伤心:全回去了。然后,这样星期五上午,他说他好了。然后他就说他要学驾驶。然后他不是已经开始驾驶了吗?他说学驾驶,等到离婚以后,他就可以不见谢烨,自己开车去接孩子。过去他都不做这些事,全是谢烨给他做。他做的都不是具体的事,具体的事他都不做。完了以后,他要开始做具体的事。像学开车,学了几天还可以。然后星期五上午他就读交通规则,想去考执照。就这样,然后他在读交通规则。那天下午,就出事了。其实那个时候(指星期五下午),顾城肯定读交通规则就是想怎么能把自己的那个恶念给排开。谁知道?谢烨和大鱼已经约好星期六晚上见面了,在谢烨弟弟的地方。结果所以顾城,不知道顾城知道不知道。这个具体什么时间、估计顾城不知道。他只是感觉迫近......迫近,然后离婚又离不了,起码一下子离不了,感情上。本来前两天他突然觉得谢烨是外人了。他说是外人他就感到特别轻松。但是突然间,那个星期四晚上又觉得全在谢烨里头,整个就出不来。然后他星期五早上就使劲说要离婚,也不是特别使劲,就是说怎么要把东西从他家里搬出来,说大鱼要是去,他不能让自己的东西在那儿。当然他没有说他的东西在那儿,大鱼不能去。可是......

  刘:这个大鱼他姓禹吗?

  顾:我不知道,这个鱼不是姓禹的禹,是Fish的那个鱼。最后,这个事特别迫近,他就极端了。顾城就吊死了,先把谢烨给打了,最后送到医院也没有抢救过来。

  刘:是怎么?她吊死了?然后顾城呢?

  顾:就顾城吊死了。

  刘:那么谢烨是怎么死的?是顾城--

  顾:把她打了。

  刘:把她打死的?

  顾:没打死。就打了,打了--顾城就吊死了,吊死了。谢烨送到医院救也没救成。我们这里太偏僻了,然后直升飞机又运到城里去。折腾得太久了。

  顾城自杀前说:"我现在去死,别拦我。"

  刘:顾乡,那顾城临去世时候,他没有什么话?

  顾:他的什么话,他的话就是:我现在去死,别拦我。然后我说:怎么了?然后他就说:我把谢烨打了,我自己就去死。

  刘:他打得很狠吗?

  顾:当然很狠了,不狠怎么最后就没救过来呢?

  刘:他用什么打的?

  顾:我不知道。用武器,我看,一个铁器。

  刘:顾城的资料,他的一些作品,现在都在吧?

  顾:当然都在了,不会不在的。他德国以前的都在家里,德国以后的都在我这里,因为他回来以后就住在我这儿。

  刘:德国以前的在哪里?都在柏林吗?

  顾:不是,都在家里,都在他那边的房子里。因为他从德国回来以后,就基本上住在我这里。他跟谢烨分开住的,因为为了让谢烨精神松弛一下。谢烨跟他在一起精神紧张。

  刘:精神紧张?那么在很大程度上,这个事上你是比较同情谢烨了,是不是?

  顾:在这个事情上,人家谢烨当然无辜了,人家--不过顾城呢,我也没有办法,我不是同情哪一个,我真的说不上来。因为顾城他从小我就知道他。他那个人,他要的那个,他说他想的那个东西,就能把你说得你啊--简直就想替他去--怎么着都愿意替他把它弄到。他说得那个、那个故事或者说的他想的那个世界,甭管什么,说得那个好,你简直是......谢烨也是特别迷这个,谢烨也是跟他说话或者一起工作时,觉得特别好,感觉特别好。具体生活中间--要是谢烨和那个朋友,要是具体生活的话,会非常好的,大概。但是,当然精神方面,那个世界她就进不去了。她是挺摇晃的,但是顾城那个人,是彻底,他说有一天他觉得他不认识谢烨了。他感觉谢烨是外人似的,他说这事就好办了,就都过去了。然后最后一个晚上呢,闹得就回去了,又觉得到处是谢烨,又出不来了。

  刘:你说当他们俩在写东西、打东西,是不是就是写给木耳的一些东西上网。

  顾:最后是写给木耳,其实也不是为了给木耳。木耳能看得懂吗?

  

  【】他们在办理离婚

  刘:也就是在他们离婚以后--

  顾:还没离婚。他们一直在办。要是离了婚,就不会出这事了。顾城就是说要在大鱼到来之前离婚,结果大鱼来得太快了,又正好在他感情又回去了,又掉回到记忆里头去了。反正那最后一两天,他是非常紧张的,因为他知道大鱼要来,他就一直想说怎么离婚。其实他是自己在那儿挣扎。我估计那时候他有这些念头了。只是他觉得这些念头他一定要把它们排开。所以,表面上看,他是非常、非常镇定的。然后他说他还要工作,要学开车。最后的上午他读交通规则肯定也是想为了排开脑子里的东西。

  刘:顾城是什么时候死的?

  顾:星期五下午。

  刘:但是当顾城来跟你说他打了谢烨的时候呢,你应该知道他会对自己做出一些比较极端的......

  顾:不是,他告诉我他去死啊。他说不要拦他呀—

  刘:天哪!

  

  【】他什么都准备好了,然后在树上一套--

  顾:就在那棵树上,就在那片地的树上。我没有办法拦他。我当然要拦他。但我怎么拦他。我没有办法,他把什么都做(准备)好了,然后跑到那里一套。我没有办法。我当时就是想谢烨在回。我看着他那样,我是没有办法,我把他闹起来怎么办?他还得......他就疯了。然后我当然没有办法。他站在我的对面,他说让我走。你说我那个时候怎么办?我推他?我能怎么办?没有办法,我当时就全傻了,整个。后来,我突然间想起谢烨来了;然后,他一直站在那边草地上,然后我就一直往那边跑,后来跑了几步,也没看见谢烨。然后我就不知道这边已经怎么样了。过来一看,他已吊在上面了。我就使劲抱他,抱不动,然后回去拿剪子,给他剪下来了。你知道拿剪子时间很长,其实也是很快,给他剪下来了。我看他的嘴还在动,我就赶快去打电话......

  刘:你给他人工呼吸吗?

  顾:我给他人工呼吸干什么?我想如果他自己活过来也罢,要活不下来呢--我第一不会人工呼吸,而且我给他活过来他怎么办?他没有办法,他已经是--你想他都吊死了--你给他闹下来.他不疯了?他怎么办?那太残酷了!我觉得把他救过来太残酷了。然后我就去--我也救不了--当然,谁知道啊?--我真是觉得太残酷了--就是有一线--我当时真是简直没有办法。我紧张得啊!哎呀,急也急死了。我到处打电话,我赶快打电话,因为我想着谢烨应该活.他是--都到了这份上了,他特别--而且过去.你知道,谢烨手上破个口,他都心、疼得不得了。他自己把谢烨给打了,他还能活啊?我想别说打成那个样子,就是打一巴掌他也没法活啊。他怎么可能还活啊?我当时一想,我没法救他。然后我就回去打电话,然后打完了,我就冲出来找谢烨。他不说在那边吗?我就找着去了。

  刘:谢烨是在家里是不是?

  顾:在外头,就是在家外头的地方,有点空地--我们这地方离邻居比较远。外头,当然是外头了!我在家里不知外头发生了什么事情。后来我看看不对劲,进来他就突然间给我说了这么一句。

  刘:啊,那么你爸爸现在知道了吗?

  顾:不知道。你把这个电话告诉我了。你们谁也不要跟他们说。让我跟他们说,就这样他们一说,我妈妈肯定受不了,我估计我妈妈肯定过不去,肯定过不去。

  刘:那当时你见到谢烨的时候她还活着吗?

  顾:活着啊。她大声地呻吟和呼吸。然后,我等那个救护车来了,那个医生就说,She should be all right,she should be all right(她会好的)。我就真觉得,因为我觉得谢烨那么有生命力,走时,我就想:不会吧,不会吧......到了晚上,过了多少个小时,大概七小时以后,消息说:没了,没了......

  刘:谢烨没跟你解释为什么,是不是?

  顾:谢烨怎么解释?

  刘:她没跟你说什么话?

  

  【】谢烨昏迷了,大声呻吟

  顾;她说什么呀?!她昏迷了。她就是大声地呻吟和呼吸。我叫她,她也没有反应,就是大声地呻吟和呼吸。我也不能在那里穷叫嚷。我得赶快去打,那个--叫救护车啊。救护车,我想想顾城是怎么样--然后--sorry--打完电话我去看他一下--我得赶快等救护车去--因为你知道那救护车,我们这个地方的路还挺麻烦,人家救护车找不着......

  刘:救护车,然后再通过直升飞机运出岛?

  顾:对。

  刘:所以说这样的话也就耽误了时间?

  顾:那是肯定的,送出岛运到城里边很远的--反正救护车,来时大约得4点,那个事大概出在3点55分。我也不知道,当时我根本就没记时间,糊里糊涂的,谁会记时间啊?反正晚上l0点半,他们来说,没了......没了......

  刘:我觉得顾城很长时间以来就有这种预感,或是这种想法?因为这半年来,在海内外的很多媒体,就是很多报刊,杂志吧!

  顾:他一直想的是自杀,但是从来没有想伤谢烨。

  

  【】顾城一直想自杀

  刘:哎,是这样。(肯定语气)

  顾:本来他就这样说他那本书完了以后说好就要自杀,本来就说这样就可以把这本书哄起来......

  刘:你说的这本书就是他在柏林写的那本小说是不是?

  顾:本来就想这本书......他们说还没写完呢。现在还没写完呢,--还有--还有--就是剩下的部分都在电脑里。剩下的部分也没写完呢。本来回来说,他们走后的这一年的这边的情况,我来写,因为有很多事情顾城不知道。不敢告诉他,跟他想得不一样。回来以后他觉得好像是万事都能不在意了。然后就跟他讲,后来说......他刚刚写了一点点,他觉得没法--就出了这个事了。他们那.书自己也没写完。

  刘:那就是说他当时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他跟你说过吗?

  顾:嗯?

  刘:他当时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他跟你透露过吗?

  顾:他跟谢烨说过,他写完。那在德国,我怎么能听说呢。

  刘:对。那你怎么知道的呢?

  顾:知道什么呀?他们回来说的呀。说实在的这个大鱼要晚来一个月,就什么事也没有了。就是让顾城和谢烨平平静静地把这个离婚手续办好,顾城就不见--顾城说:我要是受不了,我就不见你。你干什么我也不知道就完了。然后在这之前呢,他们不是现在想把这本书弄完吗,就弄这个书,顾城说:只有你能帮我。因为这个书,谢烨在边上,给他打得就是这个气氛,就感觉有个场似的,因为定的是他们俩,就是这个事情就能进入。别人呢,你说我帮他?要是其他事,其他的事或其他的东西,就不必要这样做了。他就跟谢烨说,给l0天的时间差不多。这10天的时间还没到,就开始写两天两个晚上,然后......

  刘:还是写那本书对不对?

  顾:还是写木耳。他说这本书不卖钱。他说,但是后来谢烨每打多少,弄完一段,谢烨就特别激动,就说顾城什么事都记得,把她的罪行都记得;然后顾城说:这挺好,我说一段之后你就补充一段,然后就可以恶狠狠地骂我,说这样你可以骂得很痛快,这本书也就有了读者,你也就出气了,我最后给你一本书让你出气。(笑)后来,就是这个时候大鱼要来了。这一下闹得他......他表面非常镇静。现在想他内心是非常紧张的。因为在这之前他做不完事,甚至于这本木耳的书都写不完,也不可能办完离婚手续。然后他就觉得特别受不了,尤其是星期四晚上,他觉得......星期三他们还好了一场,然后星期四晚上,他就真觉得他又回去了,然后就想着大鱼马上要来。反正,我估计,他这个念头就那个时候就生出来了。但是星期五上午他就说读别的,就说读那个交通规则。噢,星期五上午还跟谢烨谈了很长时间的话,电话里。然后,谢烨跟着就来了。大家也说话,说得挺好的。因为最后这一阵子,谢烨是住在那边,他住这边。但是谢烨每天早晨过来,晚上回去。但是那个星期五是顾城先打的电话,顾城说在电话里讲话非常好。看不见,就可以讲得自如些,这种感觉。然后他们感觉都非常好。打完电话,谢烨过来,后来还说今后打电话好。然后我就说这是个好主意,等到将来大鱼来了,你们就光打电话,如果受得了的话打电话,要是打电话也受不了,就算了。我说他可以根本就不闻不问。他说能受得了就问,受不了就不问......(笑)后来还这么瞎说呢。然后我们还说什么离婚,那么现在应该找律师,律师已经找了,下一步应该怎么做,然后一说起来谢烨好像似乎挺懂一样,其实不懂......我就觉得,最后,他肯定觉得谢烨还是他的。但是大鱼马上要来,他就晕了。如果大鱼晚来一个月,什么事都没有了。

  刘:顾城应该很看得开的,他那篇《我不能想得太多》中的最后一句就是:当我们忘记死亡和爱情的时候......

  顾:自我鼓励嘛。他是自我鼓励嘛。你知道他爱得忒深了。他整个是自我鼓励。

  刘:这篇文章你看过没有?

  顾:我没看过,但我知道。

  

  (笔者附记:本文是电话的原始记录。)

  作者是顾城、谢烨生前的朋友,大陆年青诗人,现在伦敦大学读博士学位。

  刘洪彬 (香港《明报月刊》)1993年11月号

yingyinc 2023-3-18 20:59

//@菠萝蜜-zzz:虽然妈妈被爸爸砍死了,可是孩子自豪的仍然是作为著名诗人的爸爸……五味杂陈,妈妈被完全地抹去了。

木耳被姑姑顾乡收养长大,顾城的朋友们创立了“木耳助学基金”,顾乡和顾城的父母都刻意不让木耳学中文,也不让他接触诗歌。但是,这么多年来,据说顾家也从未让木耳见过外公外婆,同时也不曾向谢烨的父母表示过歉意。(信息来自网络)

[url]http://t.cn/A6CnUZ7L[/url]

摘录
『 自以为了解顾城的谢烨根本没有“坐等顾城之死”的念头,谢烨是胸怀坦荡毫无计谋的,故此谢烨一直说“顾城死不了”。当然谢烨没有明白,顾城在自己的私人女儿国的崩塌之后是无法生存的,顾城在一片绝望中内心充满疯狂与错乱。既然顾城的“天”要蹋了,那就不妨在天崩地裂中大家一起同归于尽吧。顾城在最后两小时内写了四封遗书,却居然没有给谢烨的遗书。仅此一端即可明证顾城确实蓄意要杀死谢烨。

我们可以再举一个例子说明顾乡的暗示如何误导读者。在大鱼来岛之前,谢烨在小屋做了一锅米饭和半锅炖肉之类,在顾乡的文章里这锅米饭被直接暗示为:大鱼和谢烨要在“小屋”同居。这是顾城所绝对不能容忍的,因此要杀谢烨。因为顾城认为他们的小屋是一座爱情圣殿。顾乡给我们的暗示是谢烨把事情作绝了,谢烨要在这里与别人同居可就真地逼死了顾城。然而,按照顾乡的描述,谢烨不是自己一个人开车出去为大鱼寻找住处吗?这证明谢烨根本没有请大鱼到顾城小屋里同居的意向。这一锅米饭为何不可能是谢烨为自己准备的晚饭?而谢烨开车回来就被顾城杀死了。

事实是,谢烨与大鱼约好在星期六晚上在谢烨弟弟处见面,那根本不在岛上。这更加证实谢烨完全没有与大鱼在“小屋”同居的意思。顾乡确实不愧作家出身(顾湘),这样一锅米饭居然被顾乡的妙笔描写成谢烨逼死顾城的铁证。事实上,顾乡的书处处以这样似是而非的“细节”来暗示顾城是被谢烨逼死的。通过这种“草蛇灰线”式的春秋笔法,读者被误导出一个结论:谢烨之死乃是“死有余辜”。顾乡无法在道德上为顾城辩解。如果说顾城因为谢烨有了男友因此杀了谢烨,这在道德上是站不住的。因为顾城首先大张旗鼓地为自己有了“第三者”而炫耀,顾城在感情上损害了谢烨。顾城是“始作俑者”。他甚至在儿子不到两岁时将儿子一脚从沙发上踢到地面。这是举世皆知的事实。顾乡巧妙地闪避这个要害,代之以曲笔来描述顾城如何被谢烨“欺骗”以致被逼死的结局。这是顾乡极其精明的地方。

顾城谢烨在人间的最后两个小时,是最关键的两个小时。谢烨开车出去为大鱼安排住处。在这两个小时内,顾城在读书、写家信或者在思考自杀以及谋杀谢烨。这些我们不得而知,顾乡也完全不知道。她只看见顾城在看书以及在纸上写什么,然而顾乡的文章却强烈暗示说,在这段时间里谢烨一定说了什么来激怒顾城导致顾城挥斧杀人。她暗示这个惨案与谢烨对顾城的挑激有着直接因果关系。这样一来谢烨就成为自己被谋杀的“真凶”。顾乡故意将读者的思路引导向谢烨才是导致惨案发生的直接原因,这就完全排除了顾城很可能是在冷静思考以后决定要杀死谢烨的可能性。其实这是比顾乡所推测的“可能”更大的一种“可能”。原因是顾城留下四份遗书,其中却没有留给谢烨的遗书。这表明顾城很可能在内心里已经决定要杀死谢烨。

远为合理的推想是,顾城在听说谢烨的男朋友要来岛上的消息,感觉自己的“女儿国”真正面临崩塌,他这个女儿国的皇帝也将没人搭理奉承。这导致他的心理错乱。顾城这种心理上的狂乱情形在顾乡与顾城友人的电话记录里表露无遗。事实是,顾城在最后的“两小时”里已经清醒地盘算了自杀,故此他留下四封遗书。这表明顾城在那时已经下定决心离开尘世。至于顾城是否冷静地决定要杀掉谢烨来殉葬自己,这其实也是非常可能的事情。在顾城心目中,他作为女儿国的帝王,认为在自己死亡时必须要人殉葬乃是天经地义的“礼节”。我宁愿相信,极度骄傲与虚荣的顾城在精神错乱下举起利斧,杀了谢烨。 这确实表明顾城的极度自私与乖张。而这恰恰正是那个时代“诗人”的通病。我们知道,在八十年代“玩诗”的诗人比今天的亿万富翁的风采可要风光百倍。也正是那个文革刚结束百废俱兴而又弊端重重的时代,造就了一些精神上严重变态的所谓诗人。』
[url]http://t.cn/A6CnUZ7L[/url]

yingyinc 2023-3-18 21:27

@益疑
评论家钟文曾记录过谢烨讲起的一件小事:

“比如我去外面打工,让他(顾城)到了饭点给小木耳喂我调好的奶糕,如果我下班回来晚了,他竟然可以吃掉我给儿子准备的奶糕。”而钟[I3] 给她的建议竟是“小谢,你当初嫁给他时,就应该知道,他本来就是这样一个大孩子,永远不会长大,生理上会长大,但心理上不会长大,所以才能写诗。”
这里的“不会长大”关涉双重含义,一方面牵连到文学界一直存在的对“童话诗人”、“少年天才”的浪漫想象,另一方面则指:这类“天才”都像孩子一样需要一个母亲式的照料者。钟文言下之意,顾城作为诗人的才能是以生活能力为代价换来的,而谢烨应当包容顾城并且承担照料其生活的操劳。于是夫妻二人本应共同承担的育儿职责被转嫁给谢烨一人,同时还把本应分担职责的顾城指为应当由谢烨照料的另一个孩子。
生理不适,看得我!

yingyinc 2023-3-18 23:55

[url]https://m.douban.com/group/topic/8174265/?_i=7914608886489e2&dt_dapp=1[/url]


要听妈妈的话——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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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09-29 21:52:22
那斧头,天天砍我的心

--谢烨母亲谢文娥的痛诉

●我好不容易将她抚养成人,她却被人用斧子活活地砍死了。那些诸如"才子早夭、红颜薄命"、"斧头情结、死鹰凶兆"的文章,就像砍到我的烨儿头上的斧头,如今在天天砍着我的心......

●我太明白那个人的极端自私了,他根本不让我的烨儿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事业、自己的生活。一结了婚,他就不让她去上班,要她一天到晚只陪着她。我有次劝她去上学,他竟将一碗面条兜头砸到我头上。有一天,我亲耳听他狂吼乱叫"我要杀人我要杀人!"

●他最早赠予谢烨的礼物,是一把半尺多长的快刀。如果实在要我做母亲的说女儿有什么不是,那就是她太相信了那个所谓"顾城是个奇才"的神话了。

已是岁末年初,距顾城杀妻子自缢的l0月初已近3月。凡能做什么的人,都已将他们想做的做成了,诸如写悼念文章,作追忆谈话,寻杀人的心理生理缘由,觅血案之文学神学艺术巫术的意义等等。那些作严峻状作高雅状作神秘状作纯情状的文字,便愈加增添了说服力。传媒的导向,将人们关注的热点,努力引向那位殒落的"才子",进而引向事件之外的他的风情、他的才华、他的异于常人的童真童趣童貌,于是那事件中的牺牲品,那脑后挨了致命一劈而血洒威西克岛的谢烨,便被有意无意地消淡隐退到了几近无有。顾城从肉体上消灭了谢烨,顾城后面的人在努力地从舆论上抹去了她,而那街头的书摊上,亦已出现了两个版本的《英儿》了,很畅销。到了一桩血案渐次化为一件文事的时候,谢烨的母亲,一个普通的退休了的过了花甲之年的老母亲,还能做什么呢?她托我的一位文友,捎来信息,要求跟我谈谈。

我并不认识她,只是因为前些日子发了篇文章,题名是《我为谢烨一哭》,不过千余字。在海内外众多的热烈地评说顾城杀妻自缢的文字中,此文未从事件的主角即顾城的角度作议论,只是立于事件的被害者即谢烨的立场上想和说,所以只好比是一声呻吟,微弱得很。

没想到,不久竟接到了一位文友捎来的消息;谢烨的母亲谢文娥,读了那篇短文,在找作者,希望能跟她谈谈。

"老太太只要求谈谈而已,没别的。"传信的朋友说。她不就只能找一个大概肯听她谈谈的人来谈一谈吗?

我登上了那栋座落在天山新村一隅的陈旧的工房,捧着一捧全素色的秋菊。

她觅不到答案

她与谢烨太相像了。

谢烨的像片立于案头,母女俩一样的黑沉沉的大眼,一样的浓浓的黑眉。

谢烨的像前,有一束花,B经枯萎了。

她的母亲,也枯萎着,脸色焦黄,颜面浮肿,眼里汪着泪水。一张简陋的长沙发上,堆着好几瓶输液用的生理盐水。她告诉我,她有不轻的冠心病,爱女惨死的消息传来那天,她

几乎随女儿去了。这二三个月里,隔三隔五地总要吊针,一吊就是一整天。

"我心里实在痛,实在闷呵!"她说着,眼泪夺眶而出。

谢烨3岁时,她与谢烨的生父离异。因了"文革"的特殊,两个孩子都给了她,免得受了那位出了伺题的血亲的牵连。所以谢烨随她的姓。她当时在部队的卫生部门里,每月工资60几元。单身一个女人,60几元的全部收入,幼女稚儿的抚养和教育,谁都能想见她的艰辛。

"我好不容易把她抚养成人,她却让人用把斧头活活地砍死了,这是为什么?这是为什么呀?"

她的泪水滚落了下来。她想不通。谢烨--活泼泼的、笑盈盈的、浑身都洋溢着对生活的热情和爱意的t一颗滚烫的心时时牵挂着许许多多的人、包括母亲、弟弟、儿子、朋友、自然还有那位后来砍杀了她的人。她的爱女,就这么被人不用商量、毋须置辩、无所选择地剥夺了生的权利,决定了死的方式,这究意是什么道理?

两个多月来,她寻觅到了数十篇有关她的女儿的死的文章,连那百把字的小短文也不放过。她把它们剪下来,收藏起来,吞咽着泪水细读那些文字,一遍又一遍。握着一枝枝生花妙笔的文人们,或许很少有在奋笔疾书时,想到把他们丰富的情感和开阔活跃的思维留点儿给谢家这位名不见经传的老母。但是,天山新村陈旧工房内的谢文娥,却成了他们那些美文的最忠实的读者。凭着她的与女儿息息相通的母性,凭着她与女儿极为相近的细致而敏感的气质,凭着只有她才能切切实实地激起的对杀了她女儿凶手的切齿痛恨,她用她的泪眼注视着那些白纸黑字。她只是个退休了的老卫生员。她纵有满腹的话,却无有将它们化为可以向公众呼吁、倾诉、乃至于影响公众文字的能力。她能做什么呢?她只能天天看报、尽力地寻找因为血案而再次被炒热诗人的名字,还有自己那因为被杀而作为陪衬的女儿的名字,不但是企望着能给她那坠入冰冷深渊的心些许暖意的同情和安慰,更是为了找到那"为什么"的答案。但是她觅不到答案。

"凶手不死,我可以依靠法律申冤;凶手自杀了,是非总还是有的,天理总还是有的,我想我总还是可以在舆论界寻到公道的吧!"她泪眼朦胧地向我诉说着,神情黯然,"可是,我实在不明白是怎么回事:那么多写文章的人,那么多都是很有名气的人,他们都是很有学问的,很会写的,神志也不是像他们所说的顾城那样的,怎么都写了这么一些绕来拐去地为凶手的犯罪行为开脱、辩护甚至还有滋有味地说三道四的文章呢?明明是杀了人,居然还有人专门作'悼念',愿他'安息';明明是从背后活活地劈杀了我的烨儿,却说成是什么'殉情',还零零碎碎地抄了几句烨儿的诗,意思是我的女儿本来就是心甘情愿地让人家来杀了她的;明明是一件残酷的血淋淋的凶杀案,却弄出'水仙子'、'女儿国'、'绝唱'什么的花花绿绿的东西来!我实在是愈看愈糊涂,愈看心里愈痛啊!那些文章,就像砍到我烨儿头上的斧头,如今在天天砍着我的心,我的头!"我从她发抖的手中接过一叠子剪报,再次见到了诸如"才子早夭,红颜薄命"、"斧头情结,死鹰凶兆"、"现在我还认为他是一个很善良的人"、"诗人啊,你太执着!"之类的感慨和唏嘘。

"这倒底是什么道理?"她问我,"他们为什么对他(她不愿再多念出他的名字)这么宽大,而不舍得多用点笔墨为我的惨死的烨儿诉诉冤屈?这是为什么?"

我几乎是本能地劝慰她道,文人嘛,更多的是从文学的角度来开展思维、谋篇布局、遣字造句。况且,这些人又不是判定是非曲直的法官,写那么一些鑫西,只不过是表示一下他们个人的认识,胡说八道的在所难免,而其中有的人,还只是借此抖抖自己的文才风骚而已,谢妈妈,随他们去吧。

谢文娥睁着她那酷似谢烨的大眼,摇着头。在那一刹那里,我觉得不是她,而是谢烨,在睁了眼望着我,在摇着她那破裂了的头。我为我的那些握了笔写下字传播开去因而多少总能有点潜移默化之力的同行们所作的解释、所设的遁辞,能应付得了面前这位寻求公道的母亲的浸透了眼泪的疑问吗?能直面那位泉下的谢烨沾满了血迹的灵魂吗?

"我是个好人,应该有好报才对"我细读了谢烨留给她母亲的最后几行文字。"妈妈:你好!

上次两封信不知你收到了吗?也很长时间了。我们七月底从柏林搬来朗根布鲁荷的伯尔小屋。早就应该给你写信告诉你一切都好,但是因为这里也有一些事,除了写作以外不可开交地忙,许多事在纸上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我只是请妈妈千万注意身体,别累坏了......年底前我会给你写封长信,告诉你我的情况......"这封信写于公元1993年8月10日,仅仅过了五十几天,有着"三言两语也说不清楚"的话而许诺在"年底前"写封长信的女儿,却只让年迈的母亲等到了噩耗。

对谢文娥来说,这封信,是女儿的绝笔。她珍藏着,不知读了多少遍,几乎能一字不差地背它下来。

"......我非常想你们,妈妈,

其实我是个俗人,一个女人而已,真不该闹什么事业的。人间事对我来说就像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如果要木耳,事业是可笑的。我是个好人,应该有好报才对。"

戛然而止的结尾,欲言又止的语气,已经露头的反思,首尾两端的犹豫,在惨祸发生之前,就已经让气韵相连的母亲产生了不祥的预感。谢文娥说,她一读到这封信,就心惊肉跳。尤其是信上最后那句话:

"我是个好人,应该有好报才对。"

女儿写下了这样的一句话,显然是终于已经清醒地意识到了,自己虽然做了好人,却并没有、或者是一定不会得到好报。女儿的这种情绪,从未有过。女儿以往的信里,虽然常常向母亲哀诉:"太累了!我真是太累了"可是从来都是任劳任怨,唯顾城之命是从、是荣,还不懈地向自己的从来都没有满意过女婿的母亲夸饰自己的丈夫,疏解两人间的矛盾,力图引导了母亲跟随了自己的思路去理解那位"天才"。女儿这回却滋生了异向思维。母亲感到了震动。与震动同步袭上心头的,是深深的担忧。

"我太明白那个人的极端的自私了!"谢文娥说,"他根本就不让我的烨儿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工作、自己的事业、自己的生活。他们一结了婚,他就不让她去上班,不许她继续到电大上学,要她一天到晚只陪着他。我曾经去劝烨儿上学,他竟然将手里的一碗面条兜头砸到我的头上。那一天,我就亲耳听到他狂吼乱叫过'我要杀人l我要杀人!'我的烨儿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个保姆、佣人、管家、秘书、翻译、司机、带路的向导而已!他这个人,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容不下,能容忍得了谢烨在这封信上流露出来的思想吗?"谢文娥说,谢烨的弟弟从新西兰打电话过来报告凶讯,怕她一下子承受不了,吞吞吐吐了许久,她着急,自己也不知怎么的,竟猛地冒出这样一句话来:

"你说呀!大不了就是死了人吧!"

儿子在那头痛哭失声了。说,是的,妈妈,是姐姐,姐姐没了。谢文娥说,她一时间如同跌进了一个深渊。在什么情况都不知晓、谢烨的死因一点都不明了的那一刻,她只是不断地哀叹着:"你姐姐的婚姻,太不幸了,太不幸了......"

母亲的预感,被证实了。她的女儿,的确死在由婚姻契约维系着的、无论从传统的观念还是现代派的角度来看,她对他的善待都堪称无瑕可击的那一位人物的斧头之下。

我久久地注视着谢烨的秀丽而流畅的字迹:"我是个好人,应该有好报才对。

虽然是"应该",但是却没有。

母亲破碎的心怕是永不能弥合了。

都只是俗人

谢文娥拿出了一叠相片,谢烨的,她和她弟弟的,她和母亲的,一家三口相依为命着的。

还有一些是在国外照的,里面自然有顾城,还有极可爱的小木耳。

一张谢烨抱着小木耳、母子俩的脸紧紧相贴的相片,牢牢地吸住了我的目光。

相片里的谢烨完全是一个幸福的、欢乐的、很普通的小母亲。这时候的她,笑得那么自然,那么轻松,那么真切。她的眼睛如同醉了般地闭着。她整个身心都深深地沉浸到了人世问最自然的、最真实的、最平凡的、最世俗的、但是却是最高尚的境界之中。她浑身上下没有一丝儿做作,也没有一丝儿她常常忍不住要呻唤出来的疲惫。这是一个真实的、快活的谢烨。

在她九三年间寄给母亲的几封信中,我读到了这样一些句子;"妈妈你好,我担心你的身体......我真想你,妈妈......"

"尽量少(别)和顾家联系,因为他家人的思想方式是比较奇怪的,怕弄不好,太奇怪。"

"我非常想木耳,可是不能回去,想你也看不见。我真的希望能休息一下。出来真是忙,事业真是忙,还有一本书最近要完成,我希望这是最后的一些事了。"

真真实实的谢烨在真真实实地向母亲说着不作任何虚饰和掩藏的话。她并不是像那些偶而提及她的文章所说的一心只想"进入顾城的世界"。她在爱着她所爱的人时并没有完全滑入盲目的愚忠的深渊。她有自己的判断。她纵然能够负重而且忍辱,以她那发育得比较完善的人格来为他人作奉献,作牺牲,但她依然不失为一个独立的人,一个有着自己的情感、理性、爱憎、判断、包括属于她自身的聪颖和才气的人。

"其实我是个俗人,一个女人而已。"

谢烨在即将离开这个世界前不久,终于大彻大悟。我们虽已无从核实,但完全可以从谢烨写给她母亲的这一对自己的评断中,体味到她对以往生活中的种种夸饰、虚象、心造的幻影,外加的光环,包括她自己也参与营建的某些用以自欺欺人的彩色的、神圣的梦和游戏的反思以及厌倦。即将走完短促一生的谢烨提前知了天命。而深知女儿的母亲,其实早就参透了那些一度涂在谢烨身上的重彩浓墨后面,倒底隐藏了些什么。她告诉我,还在谢烨与顾城相恋期间,她就发现了顾城无论是自理能力还是自控能力都极差。她说,顾城对他人的依赖性,几乎到了如同幼儿园的孩子那样的程度。他的衣扣常常扣不齐。他平时寄封信,都要别人详细告知邮票贴在哪里以及别忘了封口。发脾气砸东西在他是常事。有一次他出门看病,叫了出租车而久等不来,一怒之下就把手中的20元钱撕成了碎片。而他最早赠予谢烨的礼物,竟是一把半尺多长的快刀!谢文娥一直极不满意这个女婿。她清楚地知道她婚后会在他的生活中充当什么角色。所以她曾明确表示过不赞成他俩的婚事。可是,对自己家的孩子应该是了如指掌的顾家,却由当娘的亲自出面,把当时还只不过写过几首朦胧诗的顾城,夸成是"这么年轻已有这么个才华",谆谆教导谢烨"你不能把他给毁了",促使爱好文学的谢家女儿终于决心担起了顾家门里的重担。谢文娥说,苦的是儿,心痛的是娘,人们无论给谢烨戴什么样的漂亮的高帽子,什么嫁了个"天才"呀,什么"共同文学的道路"呀,还有一些把谢烨的忍辱负重都说成是谢烨的"生活的目标...'无私的天性',之类的话,在谢烨生前,是在把她推向为顾城做牛做马的泥坑,在她惨死之后,更是在无情地漠视她的痛苦,掩盖住她的不幸!

谢文娥哭泣着说,我的烨儿从小跟着我艰难度日,养成了善解人意、宽宏大量、热情大方的好品格。她在天山二中念书时,一直是班干部,读职工技校时,多次被评为好学生。她聪明好学,写得一手好字,出国之后很快就学会了外语,生活能力和写作能力都很强。可以说,顾城若没有谢烨,将一事无成,而谢烨要是有幸逃离顾城,一定会前程无量!如果实在要我做母亲的说她有什么不是.那就是她太相信了那个所谓的"顾城是个奇才"的神话了!那些人给她戴什么"与天才共同奋斗"、"两个人是一个人"的高帽子,是骗着她、逼着她甘心情愿地当牛作马,而为顾城套上那个"天才"的高帽子,在他活着的时候是宠他,娇惯他,弄得他的自私自利愈来愈严重,到他死了之后还这么变本加厉地吹,还不是为了替他的残暴行为开脱和找藉口吗?

我问她,读过谢烨和顾城的诗吗?她点点头,但是说:不多。我又问,那本《英儿》,你有了吗?她说,没有,谁也没来告诉我是出了还是没出。我望着谢文娥的迷蒙的泪眼,一时里有点恍惚。在几乎是众IZl一辞地对顾城的诗文大加赞赏,并且连带着也在"雷米"的头上加上光环的日子里,谢文娥却丝毫不为所动地不但否定了个"天才"之说,而且还如此愤恨地指责在"热炒"后面隐藏着的东西,这,究竟是痛苦的泪水遮蔽了她的眼睛呢,还是擦亮了她的眼睛?

走出谢家时,已是华灯初上。即便是沪上的西北一隅,霓虹灯仍很灿烂。人世间有那么多的花花绿绿,足够吸引住人们关注的目光了。而我,却跑到背后这栋乌沉沉的工房里,听那位痛失爱女的 母亲的呜咽,还决定将她的哭诉记录下来。

谢家母女俩的黑漆漆的大眼睛在望着我。我跟她们说,我不会改变我的决定。

《文学报》1994年元月月初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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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ingyinc 2023-3-19 21:24

@冰蛇陛下
我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同情心

我看到的就是一个父亲残忍的杀害了母亲的家庭里,一个从小失去父母,被别人收养的孩子,在向别人介绍自己的时候,会专门提生父的名字只提生父的名字,因为他知道父亲是个诗人,一个在中国极出名的诗人!

当事人和他才刚刚认识,就会被他介绍自己的父亲,想一想在他人生的过往中,他会向多少人介绍自己的父亲是谁

说什么不知道他父亲杀了母亲

怎么可能呢?自己动脑子想想,可能吗!他只是在国外长大,不是被关在监狱里!他有半点可能会对自己挂在嘴边到处去宣传的父亲干了什么事情一无所知吗??

受害者吗?确实是受害者

不过这个受害者只会向别人介绍自己那个有名的父亲呢

哪怕那个父亲是杀人犯

别跟我说什么他可能不知道,如果他不知道自己父亲很有名,不知道自己父亲这一切的话,他为什么只介绍父亲的名字,不介绍母亲的名字

是因为不知道吗??

真是好笑

对着这样的故事也能善心大发的说“不知道也好”?同情不要这么滥发好吗!

那个故事里被隐身的母亲,是你是我,是所有的默默付出不会有名字的女人

哪怕他们十月怀胎生下一个孩子,哪怕他们被残忍的杀死,孩子长大了之后提起自己的身世的时候,会挂在嘴边的只有那个大名鼎鼎的父亲,哪怕那个父亲杀了自己的妈!

我对这个人没什么好指责的,一个成长过程中缺失了亲生父母的人想要去向同源的中国人求一点在父亲名声上的认同倒也正常——反正早忘光了,也没什么感情,可以理解

旁人就不用在这儿瞎鸡巴付出同情了好吗!要同情就同情他没了爹妈,那只从这个角度确实是挺可怜的……因为别的事情,因为他的这种表现去同情,在这里自以为是的想象这是一个可怜的不知道自己家里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的孩子,你们做什么梦呢?但凡还真不知道,会只把自己那个更出名的爹挂在嘴边儿见人就讲一讲么!! 人家自己在这上头很在意吗?

yingyinc 2023-3-23 12:03

@她与朋友们

2小时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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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编辑
顾城的儿子完全不懂中文,或许是这桩文坛惨案最好的结局。
惨案是由语言带来的,他的父亲因为文学上的天才而被纵容,直到杀害他的母亲。
这压迫是文化上的,而文化是由文字承载的。男人们掌握了文字,书写着从历史到日常的一切,制定着什么是道德、什么是规矩、什么是传统——通过对世间规则的定义,他们获得了无上的权力,不幸的是他们是丈夫、是父亲,他们控制着世界、家庭、我们。
由文字所尊崇的那些父,由文字所锁定的那些控制与不许反抗,由文字美化了无尽的杀戮与惨案,活在这里的人们试图发明反抗的语言,可父亲们的语言是强大的、无所不在,连暴力都可以被包装成爱。在反抗父亲之前,要推倒传统、推倒爱、推倒世俗判断,这太沉重了,一代一代人迷失在文字建立的文化陷阱里。
懂中文又如何呢,当他细细端详那段文学史,会发现那是一个暴戾的父亲,他的疯狂正是由,他杀了自己的妻子,孩子的母亲,一个活生生的女性,然而被他深深影响的中文圈,赞美他的天才,合理化了杀戮,在对男性的崇拜中,这变成了历史,历史是由男性书写的,对历史中暴力的合理化是为了合理化当下的暴力。
真相太残忍了,因为我们无从反驳,鲁迅在狂人日记里说传统杀人,死者正是女人和孩子,在父亲与丈夫控制的家庭内部无法出逃的弱者。
那个被文学史遗忘的孩子,或许以为母亲的死亡只是简单的悲剧,一个精神病患者的发狂,他不知道这疯狂是被文字与文化滋养的,他绝无复仇的动力与计划,可那又怎么样呢,他逃脱了这沉重的一切,愿他有简单轻松的人生,这一定是谢烨的上天保佑

yingyinc 2023-3-25 22:32

[url]https://mp.weixin.qq.com/s/EBiyEkVjfKbQYmlmfBr17A[/url]

花很多,有两朵
原创 维舟 维舟 2023-03-25 12:00 发表于上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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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烨、顾城、李英1991年于激流岛

1993年10月8日,诗人顾城和谢烨夫妇在新西兰激流岛双亡,这被称为“顾城杀妻事件”。这一事件背后的真相,在他们夫妇死亡的一瞬间,就已不存在;即便他们活下来,那大概也只是多两个版本的“真相”罢了。

在此之后,顾城在世人眼中的形象由诗人变成凶手,甚至加剧了人们对诗人是离奇古怪而不可理解的偏见。虽然最后的罪孽都指向顾城,但这难免会大大简化事件的复杂性,更有可能,这是一个共谋的悲剧。

我的判断主要建立在《英儿》一书上,这无疑是顾城的单方面证词,难免有所扭曲(另一主角李英就坚称书中的“英儿”只是顾城的幻想,她如果不这么说倒奇怪了),因而这未必是真相,只是对这一悲剧的一种解释。

1

世界与我无关


不,一个人如果不能在新西兰谋生的话,他的处境一定极为艰难,这里是世界上穷人的极乐世界。——Thomas McDonald,1837年
波兰诗人Leopold Zborowski曾说,莫迪利阿尼是“一个外星来的孩子,追求现实生活对他是不现实的。”——这句话无疑也可以用在顾城身上。
几乎所有亲友的事后回忆都毫无例外地提到顾城极为低下的生活自理能力。按他自己的说法,他从17岁开始就“不喜欢人”,激流岛作为一个封闭的天堂,是属于他自己的、一个注定无法维持长久的乌托邦。
在《英儿》中回忆到这一已经破碎的天堂时说:“要想用自己的手养活自己,简直就是一种灾难。……梦是挺好的,变成真的就招人恨。”(p.274,下均为同书页码)然而,很可能只是在此时,他才意识到这是灾难,而自己的举动是招人恨的——因为,之前这一灾难主要由谢烨来承担,而她可想是不会表露出“恨”的情绪的。
在这一生活的后期,谢曾理性地推断不能这样生活,顾城的答复却是“要生活干什么?”参考他曾提出的“艺术最主要的就是要脱离生活”,这是一点也不奇怪的。事实上,他强烈地渴望着将这一理想付诸实施,“我想要的是全部,哪怕是在空气里,哪怕是在一瞬间。”(p.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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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城 谢烨夫妇,1983年10月,上海
他的这一观念由来已久,早在1986年的漓江诗会上,他就说过,“伟大的诗人都不是现存功利的获取者,他们在生活中一败涂地,而他们的声音,他们展示的生命世界,则与人类共存。”
然而在另一方面,他并非一个完全不通世务的遁世者,在《英儿》中,他虚拟了一个旁观者来刻画“顾城”这个“正常的疯子”,并加以无情的嘲笑。他一方面清醒地意识到现实的一些东西,另一面又强烈地排斥它。从某种程度上说,他刻意地置之不理,因为对之审视是一个痛苦的过程,这等同于审视自己。
他在精神上的追求有一种极端倾向,并深深地被自身所折磨,“我终身与世为仇……与我自己为仇”(p.110),为了追求这种最高的自在,他可以忽略一部分的存在。实际上,他即使对自身,也经常是感到陌生的。
有论者认为,顾城是一个“心智发育不健全”的人,然而,在顾城看来,也许一个“心智发育健全”的正常人,才是可鄙夷的。因为他最厌弃的就是他一眼可以想像的,“漂着浮油的生活”。他不希望任何人来破坏自己最后的纯净感觉,那是他不惜一切代价要加以守卫的——包括自杀。
他和谢烨、英儿的关系备受争议。然而,如果说他是一个魔鬼,那也不是一个色魔。他的天真在于,他一度误以为自己所构建的这个乌托邦为三人共有,但最终发现,实际上他本人是唯一真诚相信着的人。他或许体验到了天国般的纯洁,但迟迟未能意识到,那是遭人憎恨的,因为他的快乐实际上建筑在另两个人的痛苦之上。
2

谢烨:陌生的爱人


“我看着她,这些故事像风吹过水一样,好象在她身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我又看了她一眼,她的确就是当年我在B城认识的那位夫人。这时,我不能不对自己说:我更加不明白,她是怎么回事了。”
这是在《英儿》的“尾声”一章中,顾城以一个虚拟的旁观角色来描述谢烨的一段话。这个旁观者当然就是他本人。当时英儿出走的事件已经发生,并对顾城造成极大的打击,从他的角度来看,谢烨对此表现出犹如“没事人”一般,这比她任何举止都令他更感震惊和陌生。B城无疑指北京。顾城在此怀疑:眼前的这个谢烨,仍是自己当年在北京认识的那个人吗?
这一细节显示出这对诗人夫妇在气质上的绝大不同,以及深刻的相互隔阂、陌生感。事实上,完全有理由怀疑谢烨在最后的几年里是否还爱着顾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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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烨(雷米)是一个非常理性与高度自我控制的女子,虽然她比顾城小两岁,但实际上却表现得更像他母亲,并一直有效地控制着他的生活。所有朋友的回忆都说谢是一个无可挑剔的贤妻良母,但似乎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看法本身就会造成顾城的压力和焦虑感。
固然,最初正是顾城追求谢的,但从后来的故事看,很难说他们之间存在是一种有激情的爱。相反,顾城说到的是“我敬你呀,雷。”“雷,你真像那支歌里唱的:你就是我的女皇,我喜欢你统治我。”
谢的这种高度自我控制,通常会表现出非常沉稳和无可挑剔,即使山呼海啸,仍然坚忍不动如大地。也因此,后来英儿上岛后,“一直弄不清楚雷的想法”。似乎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会从容不迫、风清云淡。在顾城看来,她是深不可测的,但他却又无法表达这一不满,于是这反过来加深了他的焦虑不安和恐惧。
她过于完美、过于冷静、过于现实,以至于他无所用力,因为她的推断看来都是不可辩驳的。1988年3月他们的儿子木耳出生,这对谢来说,有双重意义,她可以暂时容忍丈夫非现实的梦幻而将自己的注意力相对转移,但却也多了照料孩子的负担。和其他母亲一样,孩子对她非常重要。顾城说得明白:“雷,你说得对,这对于你并不重要,对于你重要的是胖子。”(p.202)
如果说帮英儿来新西兰是因为后者的绝望打动了她,那么纵容甚至鼓励英儿和顾城交往,则无论如何是不能不令人感到奇怪的。一个受过现代高等教育的女子,因何能够没事人一样地接受这一乌托邦的安排?况且她本人是从心底里否认这一乌托邦的。
从顾城的叙述中来看,他和英儿也都对此极为惊讶,只是他们一个心怀歉疚,一个则“心服口服”。谢烨采取这样的低姿态,似乎是对丈夫不切实际的理想单方面屈服,但实际上局势如何发展,关键却全在她手里——只要她采取反对姿态,顾城和英儿的关系是一天也维持不下去的,这一点,两个女人都比顾城清楚得多。也正因此,她的无所作为才更加显眼。
在顾城和英儿初次交欢前,谢把避孕套给他,并“不无嘲弄地”瞪了他一眼,说:“很贵”。对谢这样含蓄的人来说,这已经是相当强烈的暗示,表示她的不满已经达到一种难以掩饰的程度,终于忍不住给了顾城一次羞辱。
顾城在《英儿》中很少正面提到谢的反应,原因之一可能是谢对任何东西都表现平静,而他的这种内疚反过来又使他更畏惧和谢呆在一起所体会到的那种陌生感,因此“他永不能摆脱这位压倒性的女人在他身上制造的一种敬畏加上依赖的情结”(Ruth Bunzel, Explorations in Chinese Culture)。
但谢的内心恐怕并非和外表一样平静,很难设想她这样一个理性、自制而现实的现代女性会对顾城不切实际的“天国”幻想毫无不满,顾城不知收手地沉浸在与英儿的关系中时,她仍以极大的耐心静等顾城的反应——如果顾城知道她当时的内心想法,只怕原应感到恐惧。
多年来,谢烨默默地等待顾城醒悟,也在这等待中逐渐对他绝望,然而她看来从未明白说出自己的心声。谁都不能怀疑,她做出了巨大的牺牲,但人心都是肉长的,这种牺牲早已超出了身为妻子的必要性,倒不如说近乎一种刺痛内心的自虐行为,她总有一天无法忍受,而直到那一天之前,顾城都不会醒悟过来。
对她来说,如果要以某种方式来摆脱这个已完全脱离现实世界、不可理喻的丈夫,而那最好是顾城做了某种无论在谁看来都是他理亏的事。在英儿的事上,人们几乎一致认为谢烨是受害者,她无可指摘,理亏的总不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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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3年在给晓南的信里,她忍不住表达了对顾城的真实看法和绝望:“其实都没用,只是他老觉得自己十分重要罢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了。”——这句话表明,她并不认为顾城其实真的“十分重要”,相反,他的很多理想,在她看来,在坚硬的现实面前都是不堪一击和荒唐可笑的。
在英儿出走后,谢仍等英儿回来,说要让她和顾城结婚。这一点也曾使顾感动,认为英儿出走对谢也造成很大伤害,但从一个妻子的角度看,实在令人惊讶,她为何如此逆来顺受、屈己从人?或许原因是:这也可以是谢摆脱他的一个手段。
谢烨完全可以预料到,顾城和英儿的故事将以什么收场,发生什么她都不会惊讶,对顾城无疑也早已绝望,因为她曾给过他那么多机会,但他却不知收手越陷越深,他还在意这个家庭吗?他只在意自己那个可笑的梦想。
她也十分清楚,没有她,即使英儿不出走,顾城和英儿也无法维持那种半空中的生活,迟早会重重摔回地面。这一点,即便英儿都清楚得很。
3

英儿:颠覆平衡的人


我相信,我们都乐于离开新西兰。那不是一个可爱的地方。——Charles Darwin, 1836年
在1993年的激流岛事件中,英儿(李瑛)一向是个最受谴责的对象。一般认为,如果不是她的出现,至少顾谢这堪称美满的一对不会以这样的悲剧收场。
和通常想象的相反,这个“第三者”在各方面来说,都不如谢烨优秀:谢烨是个出色的美女,以至于1986年第一次见面时英儿就“有一点泄气”(p.293),后来还在岛上戏言如果成立美人党,谢烨可以做主席,谢的美貌甚至来岛的陌生人都知道,而英儿则几次表示觉得自己皮肤不够白;论文采,她不过是一个二流大学毕业的、发表过几首稚嫩诗作的新人,而谢烨早已是成名的诗人;论能力和性格,那就更不是谢烨的对手。因此她才会一度说“我心服口服”。
这个年轻的女孩子颇有心计,然而她的这点心计在谢烨这里只能显得相形幼稚。“她把雷夸到天上,天天说要跟雷过一辈子,实际上她是被雷的正气弄得无法,心里根本没把雷当回事。”(P284)
顾城这里说到谢的“正气”,看来是一种不动声色、“看你横行到几时”的旁观。谢犹如一个极其高明的拳手,维持一个看似毫无防御、却没有任何破绽的姿态,并极为冷静耐心地等待对手出现漏洞,在这种情形下,英儿根本没有机会,并且心里清楚,如果谢发起反击,她立刻就会死得很难看。
她很快就认识到,自己无论对谢做什么,都无力改变自己的被动处境,一度她也真诚地叹服,或者说,出于现实的原因,她发现实际上跟从谢是唯一可取的策略:“英儿有时候把自己和你都弄混了。她像你那么笑,像你那么走,她想像你那样生活。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她想变成你。”
顾城谈到英儿“心里有非常实际的事,她并不是真的厌世,要过自然的生活。”(p.300)“我没想到她那么喜欢钱和体面。”(p.285)在激流岛见面时,实际上他们彼此都相当失望,一个失望于诗人竟过着如此凄凉的生活,一个失望于“上天无尘的花朵”原来想法也相当俗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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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烨、顾城、李英
然而,是什么使他们仍然走到了一起呢?原因之一固然是彼此的失望、绝望和痛苦(但这犹如饮鸩止渴);但更重要的在于,英儿所能给顾城带来的一种无拘无束,是顾城在谢烨那里所绝对体会不到的。
“她的轻巧给了我一种放肆的可能,一种男性的力量的炫耀,这是我在你面前所无法做的,你无言的轻视,使我被羞愧和尊敬所节制。”(p.44)
他承认,和英儿在一起“心里有一种凶凶的感觉”,正是在她这里,他少年时代的一些愿望开始复苏,并得到一个成年男性处理性爱和自身攻击性的心理能力。这种攻击的姿态也使他感到自信和尊严——而在谢那里,他的这些一贯“被羞愧和尊敬所节制”。
这其中的快感很快就使他获得一种放松和活泼的心情。因此,在英儿那里,他可以经常地放肆和开玩笑,在谢那里却不敢。
在《英儿》的描写中,顾城提到他不会使用避孕套,并对女子的性器官十分好奇——他当时早已是一个孩子的父亲,对于性生活却陌生到这种程度,只能表示,他在谢面前,无法畅快地表露这种好奇心。
不错,英儿存在着各种相当鲜明的缺点,有时表现出非常自私、任性,然而,她看来至少并不是那么莫测,相反,有些小性子或自私还使顾城惊喜地看到她真实的一面,甚至她对自己的欲望也常常不加掩饰——这并未使顾厌恶,相反,他就是喜欢这样直接的人。
他清楚地知道,“我们太像了,我们是两条毒蛇,出卖了彼此的宝贝。……我们如此相象,以至于彼此咬一口的时候,就是自己咬了自己。”(p.47)这或许也是为什么他在英儿出走后陷入绝望的原因之一。
两人在岛上的生活是彻底与现实无关的。从某种程度上说,正是躲避现实痛苦的一种极端手段。英儿1993年1月出走前,顾城夫妇已经去德国柏林十个月。顾城出国的原因之一,据说是为了按承诺攒钱帮英儿买房子,但想来谢对此事持有的看法也是相当重要的,因为离开新西兰去柏林,可以让谢烨摆脱诸多困境。
在这十个月中,离开顾城的英儿(她不是妻子,也没钱,不可能跟随到柏林)有足够的时间恢复理智,回到现实中盘算自己的利益。对谢的这种根深蒂固又无法说明的畏惧,也可能是她选择逃离这一不负责任行为的原因之一,因为她本就不是一个对别人负责的人,何况她有足够的时间明白:她和顾城的未来是脆弱和没有任何保证的。
她的确是一个自私任性的人,看来像是一个打碎了别人的东西后逃之夭夭的孩子。她有天真的一面,也有魔鬼的一面,而使顾城入迷却又恐惧的正是,她可以看来很天真自然、若无其事地做一些魔鬼才做的事。
4

两朵花


对于这个预想中的天国,顾城曾描述他小时候的愿望,说他愿意看到好的女孩子们在一起。然而,当这一点似乎实现的时候,他实际上却感受到一种恐惧感:“不知道为什么,你们在一起的时候就使我胆怯。我知道这肯定不是因为英儿的缘故。在白天英儿永远站在你一边,她觉得跟你一起神气得很,老在替你伸冤,她的话都要说到你头上,她说:你这种人怎么能娶雷,雷怎么能嫁给你这种人。”(p.175)
他在这里已经否认了是“英儿的缘故”,那么,无疑他指的只能是另外一人:谢烨。他没有谈到谢烨对英儿这些言辞的反应,但可以想见是什么也没有的。在这里,沉默者掌握着最大的权力,说话者之所以说话只是为了减轻自己的罪孽和压力。
“英儿有时候喜欢放肆一下,在你面前她不太敢,因为你总有一部分秉性她无法把握。”(p.174)——顾城这里说的也是自己的感受,他实际上从来没有把握真正了解表面上平静如水的谢烨,因而总是觉得惴惴不安,他在英儿那里可以嬉笑闹腾的自由快感在谢那里是得不到的。
对两个女人在一起的这种隐隐恐惧他并不能真切地描述出来,是因为他当时没有时间也不想具体地加以考虑,然而事后他就将发现那是一种可怕的幻象。他之所以感到欣慰,是因为他按照自己的梦想来理解这一事态,而实际上,二女并没有接受他这种愚不可及的哲学,她们对他的这一幻想的态度更接近于怜悯,并随时可能转化为鄙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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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后他说人人都是自私的、现实的,“醒了才知道人心有多冷……到真的时候就都只想自己了,自己那点宝贝,我也一样,英儿也一样,雷也一样,人都一样。”(p.137)
然而可想而知,对二女来说,顾城才是真正自私的:为了自己那个不可能实现的乌托邦梦想,他长久以来期望她们的无私配合,她们现在只是不愿意再配合了而已。
当他终于迟迟意识到她们都将离他而去时,已经非常绝望,因而离死也不远了。因为他在那个幻想中太投入,当它破灭时,他也丧失了生趣。
在下定这一决心之前,他终于发现,对于自己曾想象的那个乌托邦,实际上惟有他自己信奉着,而两个女人其实都未相信:“英儿可以杀我,我爱的人都可以杀我,但不能有一个同谋来对付我。”(p.20)
他在这里没有点名谢烨是同谋,原因可能是他并没有想和谢烨一起死。在书里,他对谢的不满一直表现得不太直接,而宁可以曲折含蓄的方式传达出来。似乎在他的原计划中,谢是会单独留在世上看到这本书的。
5

决死的人


现在我该走了,我去赴死,你们去生活。哪一个更好,只有神才知道。——苏格拉底
1993年4月23日,顾城写完《英儿》一书,写信给朋友说,“出书的时候我不一定看得到了。”可以判断,他这时已经起了赴死的念头。
即使在这一刻,他仍然没有放弃自己的想法,他说:“你们都到生活里去了,生活里人口众多,你们为什么要认识我呢?”——这句话表明,他当时是准备放手让英儿和谢烨去过现实的生活,而自己承担这一无法消解的痛苦,一死了之。
他意识到了“一个事情到了最后的部分了,它的核就会露出来”。但他写下这句话的时候,很可能尚未意识到谢烨在这一事件中的角色。当为英儿出走而遭受极大打击时,他无疑还认为谢烨可以像一贯的那样作为一个可资凭依的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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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烨与儿子木耳
然而,谢烨已经没有理由继续支持他了。毕竟人非草木,她此时心里对顾城积聚的愤恨和不满已非一日,在经历了那么多事之后,她无法假装那些从未发生过。当终于能给他最后一击时,恐怕换作谁在她那个处境,都不愿意错过这个机会。
在冷眼旁观丈夫与英儿交往的过程中,谢烨表现出的无懈可击的服从和善良,并非是无偿的,相反,任何动静她都会看在眼里,到最后时刻,这就是最有力的致命武器。
她可以缓慢而坚定地、有计划地安排与顾城的决裂。很可能她早已下定决心,并且这一决心是极难改变的,因为在她看来,她给过顾城不少机会,但他从未表现出任何回转的迹象。
她的惩罚不但是无情,也是极为致命的。顾城一贯依赖谢烨,失去她和失去英儿不同,不仅因为他将无以生存(那倒不重要,反正他本也不想活了),还在于:他大概从未想到谢烨会反叛,就像孩子不会想到母亲会抛弃自己。
以谢烨的性格,作出这一措施,可以想象她对顾城积累的不满已经达到火山爆发的程度,而且,在摊牌之前她会做好准备(谢烨此时有人追求),顾城可能此刻发现,自己竟是唯一完全蒙在鼓里的人,两个女人都做足准备要离开他。
英儿出走是在1993年1月,顾城他们3月才在柏林知道这一事件,而重回激流岛已经是当年9月24日,即顾城37岁生日这一天。此后到10月8日悲剧发生还距离两周时间,这期间必定发生了极为关键的大事。
很有可能,两人爆发争吵,谢烨向他彻底摊牌,告诉他,不但现在要离开他,而且这一切都要他自己负责,并可能告诉他:当时有一些事,她早已看穿,却未加阻止,要怪只能怪顾城自己木知木觉、不知收手,而这些,现在都是顾城的罪证。
当时真相如何,早已无人知晓,但这可能是两人惨剧的唯一合理推断:顾城在决死之际知道了真相,其震惊可想而知,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谢烨不但从来没有认同他的乌托邦梦想,也从未原谅过他和英儿的交往。他的“女儿国”自此碎了一地,对他而言,这是比死更具毁灭性的打击。
这个真相对他来说太难以接受,以至于不但绝望,甚至愤怒,由于伤心到达极点,他无法再向任何人讲述,尽快死亡反倒成了唯一的解脱。事实证明,谢烨才是他生活世界的支柱,而暴力,则是他阻止这一世界崩塌的最后手段。
2005年

维舟
思考问题的乐趣,是不可替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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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章已于2023-03-25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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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听风穿林
来自北京
梦想乌托邦,但是生活不能自理,生理需求不能控制,还杀人后自杀。这种就算写出寻找光明的文字,也都是无能和狂怒的假象而已。

睡足荼靡梦亦香
来自吉林
从文学敏锐来说,顾城是一个有诗意的孩子,任性而自我。但抛开文学与审美解读不谈,我想从顾城激流岛杀妻一事中一些文人的反应,说一点我的思考。当年有很多矫揉的文人,不无造作把顾城事件看成是一种悲壮的激情与诗意的浪漫。我在看到这些表述时,只觉得如芒在背、不寒而栗。平民杀人就是罪不可赦的罪犯,诗人杀人反而成了激情和浪漫的行为艺术,这是何等嗜血的观念。我觉得,最大的愚昧与灾难,除了源于无知,更源于系统的知识性偏执——系统的知识性偏执狂会认为,疯狂比常识更重要,他们是知识的奴隶,却没有起码的人文精神素养,甚至没有心肝。在当年一部分人对顾城杀妻的解读,以及很多人对顾城所著的病态的、文过饰非的《英儿》一书的过度热捧中,我看到了我所隐忧的问题。我觉得,没有人文价值、精神道义的支柱,知识也好,审美也罢,都只是贻害无穷的罪过。这是顾城在生前死后,我最为沉痛的反思。顾城是敏锐的诗人,这是他的天赋,然而,从人格上说,顾城缺乏直面惨淡的勇气,所以,他选择了在偏僻的小岛上,卑琐地了却残生。想比之下,同时代的诗人北岛、芒克、食指,要远胜于顾城。

如何应付半生不熟的人不尴尬研究所
来自山西
心理有问题去看心理医生,不要一天到晚把心理问题歌颂成诗人的神圣天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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